后来这张身契又被魏太太买走, 把她和另一个丫头领到魏玉贞跟前,当时的魏玉贞才十三岁。她们一个屋子里吃睡, 从早到晚在一起。魏太太说日后要她们跟着魏玉贞一起出门,她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能日后魏玉贞的丈夫也会是她的男人, 她也曾想过或许日后她也会有好看的衣裳穿,坐在屋子里让丫头侍候。或许她被卖掉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她在家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几个人前后拥着她拉着她出去,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楚。乱糟糟的好像有很多人挤在前面的小院子里。她踉踉跄跄的走着。
她想起段浩平,魏玉贞跟她提的时候,她想过或许她不应该贪心,好好的找个下人嫁了就行了。可当她这样想时, 突然不甘心了。
如果, 如果哪怕只是有一点点的机会,她会变成跟魏玉贞一样的人,哪怕只是当个妾,她都不再是下人了, 她就变成主人了。
魏玉贞拉着她的手说日后大家关起院子门来就是一家人。她盯着魏玉贞看, 这个她从被买来就一直侍候的姑娘竟这样轻声软语的对她说话,求她帮着她栓住大爷的心,把大爷的心栓在她们这一房里。
她跟她也没什么两样啊。虽然以前她是姑娘她是丫头,可如今嫁了人以前的就都不算了。等她也侍候了大爷之后,她跟魏玉贞就平起平坐了。
若是她先她一步生下儿子,那就会是…
香萍答应了。她要搏一搏自己的命!或许她以前受了那么多苦,就是为了日后的好日子!
在那一夜, 魏玉贞特地给她做了身新衣裳,那是她从来没穿过的好衣裳。她摸着身上崭新的衣裳坐在屋子里,心像要跳出喉咙。等晚上大爷回了屋,魏玉贞让人摆下酒菜,叫她出来侍候。大爷端着酒杯打量了她两眼,慢慢笑了,她羞怯的低下了头,他趁她倒酒时摸了她的手,魏玉贞推了碗说累了,今天晚上就偷个懒,让她来侍候大爷。
大爷笑着揽着魏玉贞的肩陪她玩笑了会儿,又送她回房,好像根本没把站在一旁打扮得鲜亮的香萍放在眼里。她当时站在杯盘狼籍的桌前看着大爷揽着魏玉贞的肩回了他们的屋子,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就觉得身体从里到外都凉透了,觉得自己打扮得特别可笑。大爷根本不要她。
她叫来小丫头收拾了东西自己躲回屋了,晚饭都没吃坐在床上一直发呆。谁知到了后半夜,门悄悄响了。她去开,大爷进来了。嘿嘿笑道小丫头等谁呢?
她又是喜又是羞又是怕,转身想躲,谁知大爷带上门拦腰抱起她就将她扔到床上了,她摔得后背生痛,还没回过神来身上的衣裳就被大爷撕了。她刚换上的衣裳,新衣裳。
她又惊又惧又不敢叫喊,咬着手背想求饶。大爷掰开她的两条腿,撩开下裳解开裤带就要了她。
桌上的灯没有熄,屋子里亮堂堂的,他们的影子映在窗户上一晃一晃的。
香萍觉得自己这屋子都让人看光了。小丫头们都回房了吗?婆子们都歇了吗?院子里还有人吗?会不会让人知道她在屋子里侍候大爷?
她颤声道:“…大爷,大爷求你把灯灭了吧。”她推着在她身上的男人,下面一阵阵的激痛。
男人被她推烦了,兜头呼来一巴掌,扇得她半天回不过来神。
他骂道:“哭什么哭?兴致都被你给哭没了!”
她连忙笑,一开始笑不出来,慢慢这笑就挤出来了。她笑了,又伸手去搂他。轻声道:“大爷,大爷多疼一疼奴婢吧…”
已经到这一步了,她不能让一切都白费!
大爷笑着揉她刚被打了的脸,热烫烫的,大约是肿了。大爷揉着像很喜欢似的,她脸上疼,却仍是笑,再贴过去说:“大爷,多疼一疼奴婢吧。”
第二天她没爬起来,小丫头来传话说魏玉贞让她歇一天,今天不用干活了。她躺在床上想跟小丫头多说会话,小丫头却掩着嘴笑着跑了,那眉梢眼角里像在瞧她的笑话。
香萍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的笑都僵住了。一整天都有人给她端饭进来,每一个人都看到了她躺在床上起不来,大家都知道她这是怎么回事。都在笑她。
香萍咬着手背不掉泪。她不能认输。
晚上大爷又钻进她的屋里来了,她还不能下床,却仍是笑着侍候了他。
她要抓住大爷,她不想再做侍候人的丫头了!
“拜天地了!”香萍回神,周围欢声笑语锣鼓喧天,两边都有人架着她,有只手在按她的头让她拜下去。她跪下,磕头,再被扶着站起来,转过身,再跪下,再磕头。再被扶起,半转身,从晃晃荡荡的盖头下可以看到一双有些外八字的大脚,鞋似乎在泥地里踩过,半干的泥糊在鞋帮上。
“夫妻对拜!”那些抓住按住她的人突然加大了力气,强按着她拜了下去。
香萍茫茫然毫不关心。有什么关系呢?从她被马婆子从段家捆走后她就死心了,魏玉贞亲手卖了她自然不会再来找她,段浩平要不是她去勾着他,只怕也早将她忘到脑后了。这些人要怎么样她都不在乎了。
“送入洞房!”屋里院外的人一起欢叫起来,七八只手把她往一个男人身上推,把他们两个推到一个房间里,进门时人太多太挤她还差点让门槛绊倒,旁边的那个男人马上伸手像抓小鸡一样抓住她的胳膊,几乎要将她提起来似的没让她摔下去。
香萍突然想,如果这个男人发现她不清白的话,要打她只怕能将她打死吧。他跟段浩平那种浑身没有二两力气的男人不同,他的手像铁铸的一样,一看就是干惯了农活的,有着一身大力气。
进了屋坐到炕上,一堆人又起哄着说掀盖头。
香萍乖乖低头坐着,一支秤杆小心翼翼的伸到盖头下来,轻轻挑起红布一角,稳稳掀开,香萍抬头看,眼前挤了一屋子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都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脸上带着笑。
站在她面前的是个傻高傻高的男人,只看脸只怕有五十多岁了。不知是让人闹得还是喝酒喝的,一张脸黑里透红,站在她面前手里抓着红盖头无措的看着她。
香萍又低下了头。
旁边的人笑闹着新娘子好漂亮!像天仙!这边又有人端来两只粗瓷杯子,吵闹着交杯酒!喝交杯酒!
有人把两杯酒都递给男人,男人在胸前擦了擦手才接过来,先拿过一杯拉过她手硬塞给她,怕她不肯似的就这么抓着她的手拿着酒杯,然后再拿起自己的,搁一块一碰,他自己一仰脖子喝了,拿着空杯子看着她发傻,旁边的村妇接过来抓着她的手喂到她嘴边硬灌了下去。
她呛了两声,一圈的半大男孩还吵着说要看新娘喂新郎吃东西,又拿来别的让新郎接着喂新娘吃,一定要喂到嘴里才算。
她只管低头坐着不吭声。那些人都被大人们哄出去了,男人抓着她的手不放,等人都出去了才粗声粗气的突然对她说:“…你在屋子里坐着,我一会儿给你送面来!”
她点点头,男人出去了。
马婆子就等在新房门口,见男人出来连忙上前拦住说:“人我可是给你带过来了,如今这堂也拜了,人也在你炕上了。钱呢?”说着一手摊开送到男人脸下。
男人推开她说:“我拿给你。”说着就要回房拿钱,一个村妇过来拉住他说,“二狗等等!”
马婆子冷笑:“怎么着?想赖账?”
村妇转身对马婆子笑:“哪里会赖账?咱们村子里从来说一就是一!你跟我过来,我给你拿钱。”
那男人急了:“大嫂!这钱我有!”
村妇赶他说:“到外边陪着你兄弟叔伯喝酒去!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推着他推到院外,叫过来两个半大男孩把他拉走了。转回来扯着马婆子到了后院,闲汉正在车边等着,村妇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递给马婆子笑道:“就不耽误你了,这是钱,你点点看够不够数。”
马婆子接过布袋打开蹲在车边就着月光细细数了两遍才收起来笑道:“正好呢,日后要是还有老婆子能帮得着的地方,只管到我家去找我!”
村妇笑着说:“自然忘不了你的好处!”一边笑一边叫过来三五个人送马婆子和闲汉的车出村子。这些人一直送到村外,看着马婆子的车走远了才回去。
马婆子在车上回头骂道:“一群穷酸!”
闲汉在席上好歹吃了两口菜半个馒头,也不怎么饿。马婆子只灌了几杯酒是早饿得前心贴后背了,车里放的饼早就变得干硬,马婆子就着罐子里的冷水勉强吞了半块解了饥就再也不肯吃了,掀起车帘子骂闲汉:“还不快点?要饿死老娘啊!”
闲汉一边鞭子使劲抽驴,一边在肚子里暗骂这老不死的婆子。
夜渐深,坐在车里的马婆子就觉得这小风从一晃一晃的车帘子那里不停的往车里透,肚子里刚才又喝了半罐的冷水,现在全身从里到外都是冷的。她一边想着一会儿到了家一定让两个死丫头烧水给她泡脚暖暖身子,到了家再下一碗热腾腾的面吃那就舒服了。
车走到后半夜才回到城里,在马婆子家门前停下闲汉跳下车招呼一声转身就回自己家了,今天算是让这婆子给骗出去,什么都没捞着还白花了一身力气,下回可不能再听她的话了。
马婆子也懒得理他,反正事都办完了。见屋子的门虚掩着里面也没点灯,那两个死丫头睡了?她没回来她们也敢睡?马婆子一脚踢在门上进去骂道:“两只贱蹄子!你们的娘回来了!快给我烧水洗脚,再下碗面给我吃!”
屋子里没人应声。马婆子点上灯进了里屋,只见里面翻箱倒柜,衣裳被子扔的满地都是。马婆子像傻了一样,半晌才回过神来跺脚尖声骂道:“这杀千刀剐万片的小贱人!竟敢偷到老娘头上来了!!”
她赶快跑到自己藏钱的地方去看,只见陶罐中一文钱都没给她剩下!她恨天咒地的一通好骂仍不解气,转身跑出屋外跺地跳脚叉腰指天大骂,有邻居听到她在外面吵闹想披衣起来看,听了会儿都捂着嘴笑。
一妇人揉着眼睛支起身问自己男人:“…外面那个马婆子在骂什么?”
男人回来嘘声按着她让接着睡,上炕小声说:“马婆子养的两个女儿趁她不在家,裹了她的钱跑了。”
那妇人啊了声,道:“呀,那她丢了多少钱啊?”
男人笑道:“她那赚得都是昧心钱,丢了活该!咱睡咱们的,不管她。”
马婆子在门前骂了快有一个时辰,天都亮了。邻居都起来了见她乌眉灶眼一身狼狈的站在那里就好奇问她:“马婆子,这一大早的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啊?”
马婆子阴阴的瞪了人家一眼,转身回屋了。那两个死丫头跑了,连身契都搜走了,满屋子里什么都没给她留下。一天一夜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就是追也追不回来了。马婆子咬牙直骂晦气,又想起自己昨天好歹还赚了一口袋钱,好歹还算有点进账,等她腾出手来再去找那两个死丫头!她把昨天村妇给她的钱倒出来看,越看越喜欢。又拿了罐子要装起来,数着钱一枚枚往里放。放一枚都要细细的再看一遍,都是她的钱啊。她正得意,突然觉得手里这一枚有些古怪,摸着是跟真钱一样,就是对着太阳光看觉得钱面上的铜色不太对。
她心里一沉,连忙把剩下的钱都细细翻看了一遍,越看脸越白,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越看心跳得越慌!
假钱!一多半都是假钱!是拿别的东西兑着铜铸的假钱!
马婆子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屁股从炕上滑坐到地上了,哗啦啦的钱掉了一地都是。
她喃喃道:“…假钱,这是假钱。找他们去!”
她什么都顾不上,昨天跑了一天早累得一身脏臭,回来家里的钱又让人卷跑了,没吃没喝没洗漱没换衣裳,蓬头垢面的又跑去敲闲汉的门,闲汉在屋子里听到是她在叫门,蒙着头睡不理她。
马婆子拍门拍得手痛,见闲汉装死不出来,气得一脚踢在门上恨道:“小兔崽子在你马奶奶跟前拿架子!看我回头怎么教训你!哼!”
她转头要再去借驴车,可人家那户却不肯借给她了,人家也要驴干活,车也有用。见她来那家的媳妇扯着她去看驴,气道:“好心好意把驴借你!你自己看看!把我家的驴打成什么样了?那身上都是一道道的鞭子印!指头样粗!这样谁还敢借你!”
马婆子不耐烦跟她纠缠,听了不借更生气,骂道:“你能生下儿子还是我给你的药呢!”
那媳妇一口啐在她脸上骂道:“我呸!那是老娘肚子争气!有你什么事?你上我男人的炕了?”那媳妇又扯着马婆子要钱给驴看病,两个拉扯着打到街上,早上卖菜的都出来摆摊了,围在一圈看热闹。马婆子昨天晚上骂了半夜,一圈人早知道她家里出了什么事,个个站在一旁说些风凉话逗她。
马婆子让那媳妇抓下一把头发来,她浑身没力气,眼见打不过旁边又没有人帮腔,见那妇人跟只小牛犊子似的有劲,又怕那媳妇男人回来自己更打不过,推开那媳妇骂骂咧咧的跑了。
借不着驴她也要回那村子里要钱,要不着钱就要把人还给她。她回家收拾了些干饼又装了一罐水,走到城口的大路上见着那个车往那边去就让带她一段,七转八绕花了一天又回到了那个村子里。
她找着地方的时候正是三更半夜,整个村子黑洞洞的,她气哼哼的进村,哪知村口有狗守夜,几条狗见她进来就汪汪叫着扑上去追咬,吓得她尖声惨叫。等村里的人举着锄头冲出来抓贼时她已经让几条狗咬翻在地,胳膊上头上腿上都是血,她带的水也洒了,饼也飞了。
村人把她捆了带进村,进了村长家,那昨天见过她的妇人披衣过来问:“这是谁啊?是贼就绑地头去喂狼。”
马婆子这两天老了十岁,刚在被狗咬在地上赖了半天,滚了一身的泥土脏污,看起来像个乞丐婆子,闻言赶快大声叫那村妇,又说自己是谁,昨天刚来过村里。那村妇也不走近,只皱眉道:“我倒是认识一个姓马的婆子,那可是我们村的亲家。不过她昨天才走,你瞧着可不像她啊。”
马婆子连声说是她是她就是她!
村妇又细细打量了阵,皱眉道:“我看着不像!我那亲家我见过,多体面排场的一个人啊!站出去比那些当官的奶奶也不差!你跟个地老鼠似的,哪里像她!”又叫那几个押她来的人过来认,结果纷纷都说不是,那个婆婆看着可好了,这个绝对是假的!是来骗人攀亲的!
马婆子破口大骂村人都长了一副狗眼!又说那村妇给的钱不对!半钱都是假钱!又喊道:“既然钱是假的,想你们这群穷酸也是掏不出来的!我也不去告你们了,只管把人还给我就行!她让人白睡了我也不管了,我这就把我女儿带回去!”
马婆子打得好算盘,另外那两个跑了,好歹还有这一个。带回去要不了几年那钱就又都赚回来了。
村妇听她要带人回去笑了:“没听说过拜了堂进了洞房还能把新娘子再带回去的!再说你说我们那新娘子是你的女儿就是了?”
村妇转脸去敲新房的门。
香萍昨天晚上等男人进来就跪下磕头,男人连碰她一下都不敢的站在那里,结巴道:“你、你、你是、是、是不是不、不、不愿意嫁啊?”
香萍苦笑道:“如今我还有什么好求的?”磕头把自己的事说了遍,说自己侍候过以前的男主人,说是让大奶奶卖了的。说完又磕头道:“我是个不清白的人了,那婆子哄着你不知道说了什么,骗着你娶我。如今我都说给你知道,要打要杀要卖都凭你一句话!”说完抬头看男人,见男人仍是那样看着她连句话都说不出来,香萍咬牙道:“要是你还要我,我就跟你过一辈子!替你生儿子养爹娘!”
男人听了她的话喜得脸上直放光,连忙上去拉她起来一直说:“好!好!好!”香萍以为他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还想再说,那男人低头搓手道:“我、我明白!你、你就是嫁过一回。没、没事!咱、咱俩好好过!我、我跟你,好、好好过!”说着抓着香萍的手不放了。
香萍听了整个人一下子软了,压在她心头几年的大石一下子不见了。
男人见她瘫下来吓得连忙上去扶,又去外面给她端面进来,上面还特意卧了个荷包蛋。她端着碗吃的时候男人就坐在一旁欢喜的看着她,她挟起鸡蛋给男人吃,男人连连摆手推让她吃,话都说不清楚一直道:“吃!吃!你吃!吃!”
吃完了面,男人去吹灯,回来就站在炕前抓着衣裳不敢上炕,香萍脱了衣裳拉他上来,手把手教他怎么做。男人又慌又急,整个人像一块烧热的柴火堆,香萍挨着哪里都烫人。
她咬牙闭眼,男人动了一会儿手指悄悄的摸她的眼角说:“…你、你哭了?”
他这话句一说香萍才真的哭了,抱着他哭得天昏地暗,声嘶力竭。
不一会儿外面就有人敲门,听着是送她进来的那个村妇,她在外面喊道:“二狗!那是媳妇!不是外面的牛马牲口!你手轻一点!”
男人急得要跳下炕,香萍赶紧搂住他不让他动,男人结巴道:“你、你哭了,让、让她来看看!”
香萍噗哧一声笑了。
男人糊涂了,外面的人也走了。他趴在香萍耳朵边问她:“…你、你又笑了。你笑什么?”一边说一边也笑了两声。
香萍抱着他说:“我没事…”过了会儿又说,“你怎么不动?”
男人说:“…我、我就动。”
由缓到急,一夜颠狂。
到了白天香萍起不来了,那村妇端着饭进来喂她吃,出去拧着男人的耳朵在门前骂道:“跟你说了那是你媳妇!娇娇气气的哪里经得住你这么折腾?今天晚上不许动她!让她好好歇两天!”
等村妇走了,男人进来站在炕前,蹲下看她。
男人又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枣塞她手里,让他的手暖得热热的,晒得干红干红的。
晚上男人还是进来了,香萍以为他还想干,谁知他在炕边打了个地铺就睡了。到了快天亮时突然有人来敲门,男人爬起来去开门,是那个村妇。香萍猜她大概是这个村村长的老婆,这次是借房子让男人成亲的。
村妇进来对她说马婆子来了,要领她回去。村妇问她:“你要想回去,我也不拦着。”
香萍就看到男人站在后面紧张的搓着手看着她,想过来又不敢过来。
香萍摇了摇头,对村妇说:“…我已经嫁人了。”
男人松了一大口气的声音都传到她这边来了。
香萍笑了。
村妇笑道:“既然你不想走,那也好办!”
说着伏耳对香萍交待了一番,又拿来衣裳给她穿上,扶着她出了屋子。
男人紧紧跟在后头,想扶她又不敢挨着她。
院子里站着七八个人,院外也有不少村人都起来了围过来看。
香萍看到院子中间有一个黑影坐在地上,一身的泥污。走近一看,马婆子抬起脸来,一头一脸的血混着土,盘在脑后的发髻歪了散了,钗子要掉不掉的垂着。
香萍打量了两眼,笑道:“这人是谁?我可是从来没见过呢!”
马婆子骂着要扑上来,被人从旁边一脚踢在腰腹上歪倒在地。
村妇笑道:“说是你娘,我瞧着却不像!”
香萍笑说:“我娘?这可真成笑话了!我自己的娘我却不知道不成?这人我可不认识!”
村妇笑:“我看也是!必定是个假的!”
香萍点头笑说:“可不就是个假的?胡说乱咬过来说是我娘,我娘跟我几个姐妹好好的在家坐着呢!”
马婆子拍地哭喊说那两个小贱蹄子裹了我的钱跑了!杀千刀的我可是养了她们好几年啊!
香萍一听,差点脱口而出喊报应!她掩着嘴笑得:“啊呀!这就一定不是我娘了!我娘对我们姐妹可好了,我们姐妹对我娘也可孝顺了,怎么舍得跑呢?”
马婆子哭道还是女儿你孝顺,跟娘回家吧,娘再给你找个好人家!
香萍冷哼一声说:“满嘴里就没一句实话!”转身走了,远远的扔回来一句说:“我就没有这样的娘!!”
马婆子眼睁睁看着香萍走,叫骂着上前去拉她回来,村妇一巴掌把她呼到地上,说:“这么个疯婆子!放狗撵她出去!”
马婆子被几条狗追咬着撵出了村,后来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的房子被一户邻居占了,那人说她欠他们家的钱,欢喜着搬空了她屋子里的东西自己一家住了进去。
男人跟在香萍身后回了屋子,两人进了屋,香萍见男人还要往地铺上躺,拉着他道:“…你不上来睡吗?”
男人红着脸摇头,说不出话来。
香萍笑着扯着他的衣裳一寸寸把他扯到了炕上。
隔着几座山的一个小村子里搬来了两个姐妹,说是爹娘都死了她们卖了家财千里迢迢到旁边的镇上投亲,结果亲戚搬走了她们的钱也用完了,想在村子里找一户人家安家。姐姐说给自己妹妹想找个人嫁了,只要能对妹妹好别的她都不要,只是家里只剩下她们两姐妹,也没办法出嫁妆什么的。
村里有人说合,姐姐就把妹妹嫁了。妹妹嫁了后跟自己男人说,她舍不得姐姐离开,又说姐姐一个人也没办法过日子,托男人家给自己姐姐说亲。男人家给姐姐也找了门亲事,姐姐也嫁了。
妹妹身上脸上有疤,说是以前在家让爹娘打的。妹妹又勤快又爱干活,做得一手好针线,纳的鞋底结实得能穿几年。
姐姐脾气大爱骂人,一有什么人招惹了她和她妹妹一家子,她能堵人家门口骂上一个月,骂得那一家人不敢出门。她男人过来拉她回去要打她,她坐地上就开始哭,哭得男人最后蹲旁边好声好气的哄她,几次以后村人都知道了,姐姐不能惹。
又过了几年,姐妹两个都生下了孩子,再过了几年,口音什么的跟村子的人一样了。再有人问她们家乡是哪里的,两姐妹一模一样的摇头说…
她们不记得了。
两姐妹欢欢喜喜的在村子里住下来,这辈子没再出过村。
段家老宅里已经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了。
灶下挂着几扇猪肉,一笼笼的活鸡活鸭咯咯嘎嘎的好不热闹,缸里养着几十尾的活鱼,墙角堆着白菜和萝卜。丫头婆子们开始给窗户换上新的窗纸,贴上窗花、年画。请来裁缝婆子给一家大小裁过年的新衣裳,找来银匠、金匠给老太太、各房奶奶打新首饰。
段老爷一家算是来得有些晚了,吃晚饭一家人坐在一起时,段老太太看着段章氏和段老爷脸色就不怎么好,话里话外就是埋怨三儿子一家不孝顺,过了年只是拖家带口的过来吃现成的,也不知道早点过来帮忙。
饭还没摆上,二太太挨着老太太坐,二老爷被老太太拉着手,凳子几乎是紧挨着老太太的,倒是大太太身后站着个丫头远远的坐着。段老爷和段章氏领着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站在下面乖乖听老太太教训。
“明知道过年的时候事情多,你们偏要拖到什么都准备好了才过来!”段老太太指着段老爷旁边他二哥说,“你二哥一个半月前就忙得脚不沾地!每天三更后半还歇不成!你也多跟你二哥学一学!别总觉得我偏心!我倒想不偏心呢?你够争气吗?”
她在这边当着小辈的面数落段老爷,段老爷让亲娘骂得抬不起来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低着头恨得咬牙切齿。再抬头看他亲娘搂在身旁听说‘忙了一个半月’的二哥那张白胖脸,段老爷气得都快要吐血!他累?累得吃得跟要过年的猪似的?
段二老爷一脸笑眯眯的,乍一看像庙里供着的石胎木塑的佛爷。段老太太从心眼里觉得自己这二儿子心善面软,吃亏受苦侍候她照顾全家还在兄弟之间落埋怨,总是说他偷拿家里的钱。她就不明白家里能有多少钱让老二拿?再说都是一家兄弟,这钱也没让外人摸去,兄弟就是真拿了也是自家人占便宜,三儿子怎么这么小心眼。
必定都是三儿媳妇挑唆的!段老太太看着段章氏眼睛都往外射小刀子。
段浩方见上面都快打起来了,偷偷把吴二姐掩在身后,反正站在前面的大哥恨不能把他和他媳妇都给挡严了不让上面的老太太和二老爷看到,他就干脆跟二姐借机躲在他后面。
二老爷笑着劝老太太说:“三弟难得回来,娘别老说这些。我看三弟还是不错的嘛。”说着转头叫段浩平,“浩平过来。”
段浩平立刻笑眯眯的急步走过去,站在二老爷旁边弓着腰笑道:“二伯。”竟是看也不看一眼旁边站着的自己亲爹。
段老爷气得快要喘不上来气,胸口急促起伏着。段章氏眼中含泪,哆嗦着躲在段老爷身后。
二老爷拉着段浩平笑着陪老太太说话,说段浩平最近长进了,也会办事了。说着拍着段浩平的肩说:“过了年到你二伯那里去,正好有事交给你去干。”
段浩平心中大喜!点头哈腰的对着二老爷连声大谢。
二老爷哈哈大笑,转头对段老爷说:“三弟啊,我找浩平帮帮我的忙,你不介意吧?”一边说一边用力的拍着段浩平。
段老爷僵硬的笑道:“…你是他二伯呢,自己家孩子不用客气。”转头看,段浩平根本没想过要先问一声他这个亲爹同意不同意。段老爷心里发苦,嘴上却也要装模作样的叫段浩平过来嘱咐几句,什么听你二伯的话,不要惹事,多跟二伯学一学。
段浩平心不在焉的点头答应,段老爷见他一直看着二老爷那边,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他走了。他这边一放人,就见段浩平转身又站到二老爷旁边去,倒像人家的儿子似的站在一边陪笑,偶尔插两句话就高兴的不得了。
段老爷看着这样的大儿子,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老太太教训了段老爷一阵就没力气了,最近天冷,她总是觉得没什么精神,可躺下又睡不着,坐起来又觉得累。眼前一屋子小辈陪着她吧,她又觉得心烦,不在眼前吧,又觉得人都不孝顺。
二太太看到老太太皱眉半闭着眼睛,过来悄悄说:“娘,回屋歇一会儿吧?一会儿摆饭了再出来。”
老太太点头答应,二太太就叫人过来扶着老太太回屋子里躺着歇下,又嘱咐道屋子里要烧上炕,拢上火盆,窗户不能开着,免得老太太受风着凉。
等她吩咐完回来,大太太坐在那里磕着瓜子笑道:“还是我们二太太孝顺,瞧老太太可不就是一步都离不开你吗?”
二太太笑道:“大嫂又欺负我了!我可是不依的!”
大太太还想说话,二太太转头拉着魏玉贞站起来走到一旁小声说:“前几个月你跟着你婆婆回去了吧?老太太可问过你好几回。总是说玉贞怎么不过来陪我说话了?”
魏玉贞自从回来看到段浩平新纳的妾就没回过神来,脸上黑沉沉的。听见二太太的话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她走之前倒是想过都往段章氏身上一推了事。如今倒觉得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做,只是低头不吭声。
二太太拍着她的手安慰她道:“你不用担心,我都替你遮掩过去了。”
魏玉贞连忙要蹲福道谢,被二太太一把拉住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说完笑着拉着魏玉贞回去。
大太太见二太太拉走三房的大儿媳妇就对段章氏笑道:“瞧瞧,可不知道谁才是她的正经婆婆呢!”
段章氏让她刺得心里难受,又想起刚才段老爷在二老爷跟前丢丑的事。段浩平不给他们夫妻俩面子,当着亲爹娘的面倒只认二老爷一个,也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如今再看魏玉贞跟二太太亲近,可算是找着根了!
等魏玉贞跟着二太太回来就看到段章氏在瞪她,她也心里带气!你儿子趁我不在家就往家里带那么个脏东西!还抬举了当妾!他把我放在哪了?又想起段章氏扣着她的嫁妆钱不给的事,恨上加恨。这娘俩一路货色!
魏玉贞转头巴着二太太亲亲热热的说话,存心要气段章氏。
吴二姐只顾低头拿花生吃,谁的闲事也不管。
大太太没人搭理,段章氏她又看不上,转了一圈看到吴二姐,本来一晃就过去了,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可再一细看,这小丫头从上到下,头上戴的耳朵上扎的连手腕子上都是金晃晃的!这下大太太可不服气了,她摸着自己戴了十几年的镯子对着二姐说:“这丫头长得倒是一脸福气相啊。”
二姐抬头,茫茫然不知所措,转脸看段章氏。
段章氏闻言皱眉,大太太眯着眼睛探身笑道:“让我瞧瞧这身上带的都是什么啊?呀,这金项圈有几两啊,这镯子也是新的?啊呀呀你耳朵上带的也是,还有头上也是啊!”大太太啧啧道,“早听说老三那几个铺子挺挣钱的,果然不假呢!瞧你儿媳妇身上戴的这些东西不就都看出来了?”她一边说一边扭头对二太太说,“我怎么听老三这次回来过年说铺子这一年没赚什么钱啊?”
二太太只是望着段章氏和二姐笑,就是不接大太太的腔。
魏玉贞忍不住了,笑道:“大太太你可不知道!这都是菱宝从娘家带的嫁妆呢!她那屋子里只是丫头婆子都有好几十个!”
二姐闻言转头看她,好几十个?
大太太见魏玉贞接话更得意了,转头对段章氏说:“啊呀!三妹啊,没想到你这个儿媳妇这么有钱啊!我们可真是比不了啊!”
段章氏不敢瞪大太太,她好歹是长子长媳,虽然说两人都比不上二太太在老太太跟前能说得上话,可是她们两个跟老太太告状,老太太还是向着长子长媳的大太太,而不会是她这个‘不孝顺’的三儿媳妇。她转头去瞪魏玉贞,谁知魏玉贞竟然敢笑两声转头不理她。
段章氏只好扭头瞪坐在她身后的二姐,怒道:“还不把你头上的东西摘下来!在你大伯母跟前还敢这么放肆!看看你大伯母戴的什么?你又戴得什么?没一点规矩!”
段章氏嘴里这么一刺,几人都向大太太头上看去,只见一只旧银钗颜色暗哑的斜插在鬓上,旁边两只压鬓花也是旧的。
大太太见大家都看她的头,伸手想遮又� �下,一张脸憋得紫涨,浑身气得哆嗦。
段章氏心中冷笑。
二姐见都吵起来了,伸手把自己头上的钗拔下来。她知道今天的事一定不少所以只敢带了一只单珠钗,没敢多戴。就连耳朵上戴的也只是一对梅花样的小耳钉,手腕上戴的镯子也是她盒子里最细的一副。项圈是吴冯氏打了给她祈福用的,从戴上去的那一天就天天都戴着,她也不想辜负了吴冯氏的心意,加上这东西意思也好。
就这都不行?她心里暗暗有些不舒服。等到要摆饭的时候,一群人站起来到饭厅去。二太太去请老太太,大太太就带着妯娌和小辈先过去。魏玉贞也不管段章氏,上前扶着大太太走了。段章氏气得脸发白,气哼哼的跟在后头,二姐低头跟在后头。
二姐也算是头一回在段家吃正席,人不多却分了三个席面。男人们自然是坐在外面的正席吃,段浩方跟在段浩平身后出去,坐也坐在他下首,段浩平就得意起来,隔着帘子二姐都能听到他在那边大笑,,一口一个我是你大哥,我这个做大哥的,我这个当哥哥的,训弟弟跟训儿子似的。
老太太这边分了一大一小两个席。魏玉贞和吴二姐一起侍候着,按说还有大太太的儿媳妇,不知为什么今天晚上没过来,老太太没问,大太太也没说。
老太太自己一个席,她就歪在她那张美人榻上,前面支着张桌子,上面摆着汤菜饭,二太太偏身坐在她旁边一口一口的侍候她,两婆媳跟亲娘俩似的亲热,段章氏站在一旁跟个摆设似的,就是递个筷子碗什么的,根本到不了老太太跟前去。大太太倒是想过去侍候老太太,偏老太太一见她挟的菜就说不爱吃,只肯使唤二太太。大太太就气哼哼的又回到小席坐下吃。
段章氏阴着脸,那魏玉贞也不知道是她的儿媳妇还是二太太的儿媳妇,她明明也站在一旁侍候老太太,魏玉贞偏偏一会儿跑过来一回体贴样问她二伯母累不累,问她二伯母要不要先吃点菜垫垫肚子,问她二伯母这问她二伯母那的,老太太夸她一句还是这孩子知道心疼人,二太太就在一旁很是承情的对魏玉贞点头,段章氏站在旁边气得浑身哆嗦,瞪着魏玉贞恨不能活吞了她。
二姐乖乖的侍候大太太吃喝,任她说什么都当没听见。可能是过了会儿大太太也说烦了?放下筷子不再吃了,二姐就筒着手站在一旁假装自己是个柜子。
老太太终于喝了汤摆手说吃饱了,推着二太太说:“可怜你侍候我这么大半天,自己还饿着肚子呢,快去吃吧。”二太太连忙说侍候娘是我应该做的,一边的婆子接话道一早看二太太辛苦,早就吩咐灶下又炒了两个菜做了个汤,这就侍候二太太吃饭。老太太满意极了,倒像也在一旁侍候她的段章氏是个摆设似的,只是抬抬眼说了句你也去吃吧。
段章氏气哼哼的过来坐下,二姐连忙让丫头婆子再送上一份筷子碗,又把两道没怎么动过的菜往段章氏跟前推了推。魏玉贞过来坐道:“还是菱宝知道心疼人啊。”
段章氏阴狠的瞪了她一眼,老太太就在那边坐着,她也不好当面吵起来让人看笑话。心里倒是下了狠心,这魏玉贞是不能再留了。
大太太剔着牙道:“可不是?倒真是个懂事的。”
二姐低头揉着衣角不吭声。
段章氏踢踢她道:“你去陪着老太太吧,别在这里碍人的眼了。”
二姐答应着低头起来去了,魏玉贞白了段章氏一眼,大太太只是翻着白眼笑。
段章氏笑道:“大嫂也吃完了?那就快去陪着娘吧,娘可想着大嫂呢。”
大太太冷笑:“有二太太在那边陪着,娘谁也不会想。”
二姐转到老太太这边,见二太太果然与众不同的就坐在老太太跟前,半桌残席上只有她面前倒是摆着几个好菜,一看就是新做的。一个是葱段烧腊肉,一个萝卜烧肉,还有一大碗鱼头豆腐汤。二姐看着直眼馋,她刚才吃饭的桌上拔过来只有一个肉沫烧豆腐算是沾了肉的边。
老太太看着二太太吃一脸的慈爱,二姐觉得有些奇怪,老太太的眼睛一直往那几个菜上瞄,看着是想吃的,她为什么不吃?要是真吃饱了饭那是一点菜味都不想闻的。
见二姐过来,二太太放下筷子招手叫她笑道:“菱宝过来陪着奶奶说会儿话。”
二姐就过去被二太太按着坐在老太太旁边,老太太就拉着她的手笑道:“瞧瞧我们菱宝长的就是一副福气样子!”又问她在段家住的习惯吗?
二姐还没说话,她就叹气道:“唉,那边地方小又脏乱,要是老三一家没搬走就好了。这边房子大多了。”
二姐只是笑不说话。她可真没觉得这边房子大。
老太太抓着二姐的手就开始数落段章氏:“我现在想见见儿子、孙子都要叫人去请,等上几个月才能见着。回头我要是不中用了,躺在床上只怕都来不及见老三最后一面啊。”老太太说着悲从中来,竟然哭了。捂着脸哭得极为伤心,二姐一下子傻了,转头看二太太,见二太太正慢条斯理的喝汤,喝完了汤漱了口擦了嘴才过来劝老太太别伤心,二姐赶快闪到一边旁着递个茶啊手帕啊什么的。
二太太哄着老太太不哭了,转头看二姐叹气:“娘一直都想让孩子们住在身边,她想见就能见得着。这也是我们当儿女应该尽的孝心。”
二姐连忙点头称是。
二太太又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说:“你跟着浩方这次回来,那边房子该不够住了吧?”
二姐点头,那边就两间大屋一间小屋。小屋里住的下人,两间大屋一间住段老爷和段章氏,一间住段浩平两夫妻。来之前二姐都怀疑她和段浩方加一个孩子住哪里?听段章氏说以前回来都是让段浩方跟段浩平挤着住,魏玉贞去陪大太太或者让二太太接过去。莫非这回二太太打算把他们一家三口接到二房的院子里去住?
那魏玉贞一定认为是她巴结了二太太。二姐想起这个大嫂就开始头痛,段浩平纳小妾又关别人什么事?从见到那个妾开始她就这么不阴不阳的见谁都想咬。
二太太转头对老太太说:“正好桃花园那边已经收拾出来了,正好让浩方两口子搬进去,也省得他们那边挤着住,大家松松快快的过个年多好。”
老太太笑着慢慢点头,指着二太太对二姐说:“这是你二伯母的心意,你可不要辜负了才好。”
二太太笑道:“我不过是想着娘你老掂记着浩方他们两口子,想留他们多住一阵子陪陪您罢了。”
老太太拍着二太太的手眼睛又湿了:“好,好,我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
二姐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端端正正的给二太太蹲了个福,慌得二太太赶快站起来扶她,又转头看着老太太一脸不知所措的说:“你这傻孩子!在你奶奶跟前冲着我行哪门子的礼?这不是折我的福吗?”
老太太却说:“应该!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家子只有你对我是真心的好!”又招手拉过二姐过来语重心长的说,“你刚来,什么事都不知道。日后你只要记着只有你二伯母才是这个家里对人最好最真心的一个就行!旁的人不必去多理会她们!”
二姐清脆的答应着,知道老太太这话里话外的指的正是段章氏。
等外面的男人都喝得半醉后进来,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二太太跟老太太使了个眼色,当着一屋子叔伯的面扬高声叫段浩方。
段浩方赶紧站起来躬身等着听二太太的吩咐。
二太太笑着说:“前几日老太太就吩咐我把桃花园给收拾出来了,正好你跟你媳妇过年的时候住进去,也讨个好彩头!”
二姐一抬头,就见魏玉贞的眼睛正对着她射刀子。
段浩方连忙答应,又谢二太太想着他们,又谢老太太的疼爱。
段章氏倒是吃了一惊,转念一想偷偷问二姐:“你二伯母跟你说什么了?”
二姐摇头:“好像也没说什么。”停一停抓住段章氏说,“娘啊!我看见二伯母吃炒腊肉了!”一边说一边吸口水。
段章氏直想叹气,按着二姐的脑袋瓜子恨道:“你个猪脑子啊!”
桃花园的确是早就收拾好的。二太太发了话,丫头婆子们麻利的就把段浩方和二姐的箱子都抬进去了,又见二姐身旁只带了一个丫头怕他们不够使唤的,二太太又让人送了两个小丫头过来帮着守夜。
段章氏看着段浩方领着二姐跟着小丫头往另一个方向去,心里头格外的不安起来。回了屋子扯着段老爷说:“你说老太太是不是想把方儿两口子也留下来啊?”
段老爷坐在炕上直叹气,他也害怕啊。段浩平一家子看着是跟他们老两口已经离了心了,要是浩方也被留在老宅,那他们两个老的日后身旁可就一个儿子都没了!
段老爷嘱咐段章氏说:“明天是肯定要出去访客拜年的,我领着方儿出去再交待他一回,你把二姐叫过来也跟她好好说说。”
段章氏连连点头。
段老爷摇头道:“唉,只怕老太太还是想让我们搬回来了。”
段章氏听段老爷这么说可是吓了一大跳!拉着他哭道:“老爷!咱们住在外面多好啊!这要是回来我可住不下去!”
段老爷拍着她的手说:“我知道,我是说老太太只怕仍是存着这个心的。”他也不愿意回来啊,他要是回来了,那铺子是一定要交出去的,二老爷是不会把能赚钱的差事让给他的,老太太那边根本靠不住。段老爷还想再多赚几年给子孙能多留些,不然等他闭了眼,这段家的钱只怕就再也轮不着他这一房的孩子了。
两夫妻脱衣上炕,盖着被子各自发呆。过了会儿段老爷听到段章氏在憋着气小声哭,知道她刚才一定又是在老太太和妯娌那里受了委屈了。叹了口气转过来把她拉到自己的被窝里拍着哄她,段章氏扭过头靠着他哽咽道:“…我没事,我就是想起浩平。”她说了两句就说不下去了,摇摇头又开始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