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琴的封赏没过几天就下来了, 毕竟她的出嫁关系皇家颜面, 这位更名为孟言乐的林家六小姐被封为青河县主,赐嫁吐谷浑单于诺波,吐谷浑表示愿意向大安称臣, 吐谷浑单于将亲自前来京都,接受大安皇帝的封号, 顺便迎娶青河县主。
封赏的时候林晓霜不在,她在司业夫人处学习, 等回来一听张氏说起, 顿时笑喷了。
“又怎么了?”张氏看她笑得开心,一边给她拍着背一边说道,“好好儿的, 也不怕呛着, 总这么一惊一乍的,没个正形。”
“娘, 看来咱们这位皇上也是个懒人, 这封号也不好好想一个,青河县主,倒过来,不就是和亲县主,哈哈哈, 有趣有趣。”
张氏一想果然如此,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
在一旁侍候的兰香也是一脸乐和:“也只咱们七小姐想到这上头去了,别人哪里注意这个。所以说, 七小姐就是聪明,太太您说是不是?”
张氏连连点头:“聪明是聪明,就是这举止该得收敛收敛,还有话也不可乱说,皇上岂是由得你编排的!”
林晓霜笑道:“我又没说什么坏话,皇上是明君,大人大量,也不会和咱小老百姓计较。”
母女俩说笑着,去向林若琴道喜,林晓霜送的礼物是一套珍妍斋的顶级套装,有胭脂、香水、面膏等等,这套东西珍妍斋是限量版,除了供给宫中的贵人,外面只有极少数几套,反正配方大多数出自林晓霜之手,她才不在乎。
林若琴收到礼物,果然如她预料的一脸惊喜,林晓霜道:“六姐姐出嫁时,若是不弃,由我来给你上妆如何?定然打扮出一个最美的新娘子来。”
“傻丫头,哪里轮得到你,县主出嫁,自然有宫里的姑姑做这些事。”张氏笑道。
林若琴却喜道:“三婶婶,不要紧的,宫里的姑姑那里说一声一准行的,我正想请七妹妹呢,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她知道张氏的妆容都是林晓霜在打理,有了容光焕发的三婶婶作参照,她对林晓霜的技术很有信心。
“只要你和宫里的姑姑说好,到时候我就帮你上妆。”林晓霜兴奋地说道。好多年不曾化过新娘妆了,她有些技痒。
吴姨娘这边,林晓妍兴冲冲地问着:“娘,如何了?祖母怎么说?”
吴姨娘看起来神色疲惫,无精打采地说道:“老太太没个准话,只说这事还得再商量商量,也不知她要和谁商量!”
“是不是您孝敬祖母的东西太少了?家里还有什么好的,快些拿出来,再晚可就来不及了,我听说二伯母可是一趟趟地往祖母房里跑,从来不曾空手的。”
吴姨娘摇了摇头:“你也知道,这当家的是大伯家,公中都是按例分配东西,我手头有的,还只是你爹给的一点私房,娘连嫁妆钱都全贴上了,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林晓妍咬了咬唇:“太太那边……”
吴姨娘冷笑:“你又不是她生的,人家哪会想着你,便是有点钱,也是留给她亲生的女儿,若是她知道你有这心思,不定怎么扯腿呢,还想着她给你说上话?再说了,老太太从来就不待见她,就算现在表面上好,那也是冲着别人的面子。”
林晓妍丧气地坐下,手托着腮沉思起来,想了一会儿,对吴姨娘说道:“对了,求爹爹啊,只要爹爹开口,太太那边还能不从不是?”
吴姨娘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法子不错,只是咱们不能直说,先计划计划,这样……”
母女俩嘀咕了半天,算计起了张氏的嫁妆。
晚上林崇严回到家,林晓妍就去到父亲跟前撒娇,运气也好,林晓霜母女都不在。说起进国子监读书的事来,她带着几分委屈:“八姐姐是一定的了,她是祖母的亲孙女儿,我也不敢和她争,还有一个名额,五姐姐是二伯的嫡女,看样子祖母也偏向她些,我就亏在这个出身上,爹,您得帮女儿想想办法。”
林崇严头痛地说道:“出身是定了的,无法改变,我能有什么办法!”
“爹,二伯母可是变着法儿讨好祖母,连天地送东西过去,您要是疼女儿,可得帮帮我。”
林崇严皱起了眉头:“这……咱家的境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伯父做着生意,二伯母娘家也有些底子。爹如今还是个白身,也没个一官半职,实在是……”
林晓妍凑到林崇严耳朵,轻声嘀咕了几句。
林崇严沉下了脸:“这怎么行,万万没有这个道理。”
他声音大了些,吓得林晓妍“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吴姨娘走了进来:“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好好儿的,见着爹爹高兴么?”
“姨娘,我的命可真苦啊!”林晓妍扑到吴姨娘怀中大哭起来,“您为什么要生下我,若是早知道是这个命,当初您就不让我来到这个世上受苦……”
吴姨娘假装问了几句,随后也展开了眼泪攻势哀求起林崇严来,母女俩哭成一团。
林崇严心烦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别哭了,这事我来想办法。”
抽抽咽咽地停了声,林晓妍乖巧地歪过去抱住了林崇严的脖子:“爹,女儿知道令您为难了,实在不行,就算了吧,谁让我是庶出的呢,这也是我的命。”
林晓霜虽然和父亲亲,但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举动,只因她心中是个成年人,可没有去抱老帅哥的习惯,林晓妍软软的身子贴近了林崇严,乖顺的样子让他心头一阵悸动,这是他的小女儿啊,若不是自己是个庶子,入不了老太太的眼,也不会让她委屈成这样,虽然她不甘,却是那么懂事,他如何忍心弃之不顾!
“九小姐,都怪我连累了你!”吴姨娘上前跪下,抱着林崇严的大腿道,“老爷,不管怎么说,九小姐也是奴婢身上掉下来的肉,希望她能有个好前程,求求您帮帮她吧,只要她有出息,奴婢就是死了也甘愿。”
林崇严叹了口气:“起来吧,妍儿也别哭了,我答应了你们,自然会做到,你说说,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自家人还要送礼才能成事,林崇严心头有些发冷,儿子的钱也要圈,这就是他的嫡母!
“要比压过二伯家送的,最少也得有一千两银子。”
吴姨娘见林崇严松动了,索性狮子大开口,将她之前贴进去的数目一并说了进去,还夸大了几分,实际上只需要三百两银子就够了。”
林崇严倒抽一口冷气:“这么多……”
“娘那里拿得出来,有一次她开箱时我无意中看到了,箱子里满满的都是银子,怕是不止这个数。”林晓妍不怕死地开口。
林崇严也顾不得其他,惊讶道:“当真?”妻子的嫁妆他是知道的,嫁过来时有陪嫁的单子,压箱银也就三百两银子,何来这么多?
“真的,爹,我没骗您!”林晓霜无辜地眨了眨眼,“莫不是娘卖南临的田产时收着的?那些田地房屋应该值不少钱吧?”
林崇严惊异不定,南临的田产有这么值钱么?难道张氏真的瞒着他存了私房银子?这也不是不可能,她知道吴姨娘生了两个孩子后,心头确实不怎么高兴,可是他是那么信任她……
因为这母女俩的贪心之举,西院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林崇严夫妻相敬如宾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红了脸,张氏在丈夫问出话后,就将买卖的单据翻了出来,全部摔在了他的面前,林崇严看了单据,上面的保人还不止一个,还有当地官府出具的市价证明,卖的银两比张氏交给他的还要低了,听张氏哭诉母女俩起早贪黑靠给人刺绣和上山挖药材卖,将银子多添了些,林晓霜怕父兄知道了心痛她们,于是两人瞒着没说,他自知误会了张氏,一时尴尬不已。
也是林崇严性子直,若是他迂回一点打探,没准张氏真将嫁妆给了他,谁知道他直接就问起南临的事来,张氏如今在女儿的影响下,不再那么软弱了,想到女儿小小年纪就抛头露面,辛辛苦苦撑起这个家,却还要给人中伤算计,一时怒了,对林崇严说道:“别说我清清白白,就算真如你所说我贪了,也别想我拿出来一分,我的嫁妆,自当给我女儿留着,谁也别想动,你若是觉得我有错,你休了我便是!”
孩子们听到争吵声,都跑了过来,林念宗跪倒在地:“爹,您可不能如此啊,娘为了这个家,可没少吃苦。”
“娘,你别哭!”林念祖跑过去抱住张氏,伸手帮她擦着脸上的泪。
林念堂也过来相劝:“爹,有话好好说,娘,您也别说气话,一家人有什么事不好商量的,说出来我们也帮着出个主意。”
只有林晓霜冷静地看着两人,再看了看黑灯瞎火的西厢,猜到了事情与吴姨娘和林晓妍有关,闹出这么大动静,所有人都惊动了,连外边的下人都探头探脑的,还是她让兰香去打发了,这两个却像是睡死了,半点动静也无,若是不知情,那才是怪了!
“到底是怎么了?”她看了看林崇严,又看了看张氏。
“你爹怀疑咱们娘俩私吞了卖田地的银子,要娘开嫁妆箱子给他看呢!可怜你当初想着他们在京中受苦,上山下地地忙活半天,死命地挣了银子带过来,我苦命的女儿,没人知道你吃的苦,娘可是看着的,咱不指望他们忘记咱半分好,可是平白无故中伤人,我也不是那软{子任人捏的。”张氏拉着小儿子的手,“念宗,念祖,今儿娘可是把话说死了,我的嫁妆银子,就是你两人也别想得半分,你们要钱,自己去挣,我的嫁妆全部留给霜儿,将来为她添妆,这箱子里的东西,确实比我嫁进林家时还要多,但是都是孟夫人和其他一些贵人们赏给霜儿的,我帮她收着而已,若是谁觉得这些东西拿出来充了公,我倒要问问他们,是不是左手接了人家的,右手就要交给公中?合着咱们女人头上戴的,身上佩的,也要拿来充了公了?还有一件事我还没说呢,咱们晓霜陪孟家女儿进过宫,贵妃娘娘也是很喜欢她的,赏赐了不少好东西,是不是也要拿出来充了公,你们谁要拿?谁敢拿?”
张氏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这些事是母女俩的秘密,她是第一次提起,当然,真相并非如此,赏赐也是有,都是些首饰,银子还是林晓霜交给她的,但是张氏聪明地只捡着这个说。林崇严也是第一次听闻,一张脸涨得比猪肝还红,悔不该听了吴姨娘与林晓妍的话,惹恼了张氏。
“爹,您怎么会如此……娘,我支持你的决定,妹妹的东西你只管留着,咱们谁也动不得,将来儿子有了出息,少不得还要帮衬些,哪有拿她的道理。”妹妹的本事林念宗还是晓得几分的,若不是有她,自己也进不了国子监,就连偶尔遇上田司业,也会问问他的学业,问起林晓霜在家里的情况,他不会傻到以为人家真的是看中了他的才学才对他和颜悦色,天下有才者众多,尤其国子监更是人才辈出,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司业大人说得上话的,他知道那是因为妹妹与司业夫人有来往,得了那位夫人的欢心。
“娘,我也不要,等我长大了,挣钱给您和姐姐用。”林念祖也配合地说道。
张氏含泪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好孩子,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枉你姐姐痛你一场。”
到了这当口,林崇严只得和盘托出这误会的根源,得知是林晓妍挑起的事端,林念堂的脸顿时黑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张氏面前:“娘,我代姐姐和姨娘向您认错。”
张氏冷笑道:“还以为你是个明白的,原来也一样的糊涂,既然叫我一声娘,你是为哪个出头?把责任往你身上揽,只听过母教子,姐教弟的,没听说过还有倒着来的。”
林念堂赶紧改口,跪着递上一杯茶:“是儿子说错话了,娘,您请喝茶,别气坏了身子。”
林晓霜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林念堂,心道这个弟弟还真是识时务!居然算计起她的娘来了,林晓妍还真是成器,若是她们母女收了那些小心思,好好尊重张氏,少不得林晓霜也为她谋划一下,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司业夫人手里还有一个名额,只要她提,那位夫人必不会推辞,她想看看林晓妍能做到哪一步,却是连连让她失望。
父母多年来从未红过脸,竟然让林晓妍一语挑起事端,林晓霜真的怒了,就算老太太想给林晓妍这个名额,也得问问她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