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深一脚浅一脚的在丛林中踉跄行走, 她口渴, 很想喝水,但是后面却还有追兵。
她很累。
长时间的奔跑跋涉让她因缺氧而眩晕,视野中的色彩已经不如最初的那般鲜明——水源, 哪里有水源?哪里又能够让她休息藏匿?
罢工的大脑嗡嗡作响,根本想不进去, 安然心里反反复复只念着怎么救兵还没来,也不知道她心中想念的救兵是破苍还是宫崎耀司。
眼见着要出了丛林到达一条小溪边, 安然突然摔在了地上, 只觉得小腿一阵刺痛,她茫然的看过去,一条蛇正对着她吐息, 也不知道有没有毒……她根本没心情去辨认。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 目光也变得涣散,让她坚持的信念一松, 就有一种想要昏厥过去的念头。
可以晕吗?不可以晕吗?
残存的理智在喧嚣, 安然努力睁大着眼与那条蛇对视,但是更多的是无意识的睁眼。
“安然,你没事吧?”
充满潇洒的磁性男声,好熟悉……是来救她的吗?为什么听起来那么焦急?是谁在说话……
一个修长的身影驱赶走了安然面前的蛇,烟灰色的眼中有忧心与心疼, 安然茫然的看着他,不知怎么的觉得一阵安心。
“卡帝斯……”
她疲惫的闭上了眼,失去所有力气, 身体也有些微冷。
真是没有想到,自己第一个见到的,竟然会是他……
这是最后一个清明念头。
——
孤鹰根据远在美国的破苍给予的指示飞快的往安然的方向赶去,他无声无息的解决了不下数十人,他能感知到还有一个强大的存在抢在他之前,却依旧不减步伐,因为根据手链上的自动测温红外仪,小小姐的体温有些不太对劲。
至于剩下十多个追杀的人,估计现在也发现了不对劲,让他们自乱阵脚好了,想必宫崎耀司会解决的。
孤鹰其实对宫崎耀司很不满,在他心中小小姐应当和门主是一对,哪怕他们之间只是兄妹之情,但他终究只是一个下属,不能置喙这种事情,也就憋在心中想了想——说起来门主给他的终极任务估计也快要开始了。
终于接近了卫星定位系统上的红点,孤鹰跳到树上,一点点接近——因为那里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不能为敌!
哪怕那个背对着他的男人看起来无害极了,没有一点儿练家子气息,孤鹰也不敢丝毫托大,心里疯狂的发出警报——这种感觉,只有面对破苍门主那一级别的人才会有!孤鹰记得之前这个人同自己差不多的进度,此刻却站在了这里!
这样的人物,他怎么会没有丝毫印象?
孤鹰警惕的拍了一张照片发送到美国,却意外遇上了卡帝斯轻轻瞥过来的眼。
烟灰色的眸,无比冷漠!
幽深的让人战栗!
桀骜不羁,睥睨狂傲,这是一个站在巅峰的王者寂寞的眼!
怎能为敌?
但是他的怀中,却抱着昏迷的小小姐!
他究竟是谁!
孤鹰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更可以预见到他的死亡,一咬牙却毅然准备前赴死亡之路——哪怕卡帝斯在嘲讽他的不堪一击!
这是骑士的忠诚,这是刺客的执着!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冲出来的时候,突然一顿,耳朵捕捉到了某种动静,神情肃穆,又换了一棵树潜伏——宫崎耀司,来的比他想象中的要快很多!或者,真的是他小觑了宫崎耀司!小觑了宫崎耀司对小小姐的用心!
——
卡帝斯抱着昏迷过去的安然,将她扶到溪边的大石头上,神情凝重的撩起她的裤腿,果然看到一个红肿隐隐发黑的伤口,好在毒性不强。
卡帝斯长年累月在丛林中生活,自然有自己的处理方法,小刀,清水,纱布,草药,手段干净利落,却还是发现安然的额头发烫,他忧心的皱眉,正准备抱起安然离开时,却突然感受到了窥伺。
是除双龙会之外另一路跟着安然的人,他的目的是什么卡帝斯并不关心,但是若是不自量力的阻挠——
他冷漠的看向了那个方向。
就算动手,也只是跳梁小丑而已。
卡帝斯突然感觉到那股气息偃旗息鼓,接着另一个人的气息出现在了他的感知范围内,那是……他微微一愣,低头看向怀中昏迷的女孩,烟灰色的眼掠过一抹暗色。
是该放开的时候吗?
卡帝斯抱起安然,抬头看向了来人的方向——其实他一直很想见识一下,所谓的修罗之影。
——
宫崎耀司脸色苍白,如夜的眼中满是冷寒肃杀,他随意看见不少被打晕的人,也顾不得思考究竟是谁的作为,他身上幽寒的气息已经不被理智克制了,对于还醒着的人下手早就失去了分寸——如果不是时间紧急,他会一个个杀死。
至于善后,自有双龙会的手下包揽。
他终于赶到了。
他紧抿着唇,俊美冷酷的脸上一片沉郁,哪怕心急如焚他也不会忽视卡帝斯这位身份不明的劲敌——是的,劲敌,宫崎耀司不能保证能够胜过他——甚至还略逊一筹,最好的结局,不过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他眼角瞥过卡帝斯怀中的安然,发现她的神色不大对劲,刚定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把她交给我。”他上前,伸出了手,因为卡帝斯没有敌意,那双烟灰色的眸底,只有……他紧绷着脸,一片晦涩。
安然什么时候招惹上这个人的?
卡帝斯沉默,他审视着这位年轻的修罗之影,同样的黑发黑眸,相似却又不同的气质,让他恍惚想起了多年之前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位温润却不羁的双黑王者……
他回过神,看到修罗之影仍站在那里,伸出的手不曾丝毫颤抖,只有那双黑色的瞳孔中有隐约的担忧,与深情。
原来,是真的情深。
卡帝斯恍然,嘴角不羁的笑有了苦涩,他低头深深的凝视着昏迷的少女,她的脸色苍白却又透着诡异的嫣红,双眉紧皱很是不安,突然就失去了较量的心情。
“她小腿上的蛇毒我已经处理过了,不过她现在有些烧,记得去医院。”卡帝斯轻笑着将怀中的安然递过去,烟灰色的眼中满是倨傲,“好好照顾她,不然……很多人能让你失去她。”他意味不明的看向孤鹰的方向,修长而孤单的身影消失在密集的丛林中。
风一般潇洒,而又孤傲的男人。
“我们走。”宫崎耀司小心的抱住安然,将她调整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对着下属说。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在孤鹰隐藏的树下停顿了几秒,他没有抬头,情绪不明的轻笑一声,又加大了步伐。
孤鹰望着宫崎耀司远去的背影,那几秒被刻意针对的杀气让他冷汗淋漓——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小看了宫崎耀司!
“被发现了啊。”远在美国的破苍语带笑意,似乎并不惊讶这一点,“孤鹰,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你了,等到安没事了,就去执行最终任务吧。”
“是。”这一回,孤鹰回答的心甘情愿。
——
“去医院,快点!”宫崎耀司抱着安然风风火火的走出来,厉声喝道,“至于这些俘虏,交给天草家,他们自有交代。”
耀司的伤并没有好全,身上隐隐作痛,但是他仍然紧紧抱住安然,不肯松手。
坐到了车上,他总算放下了安然,让她舒适的靠在自己肩上,他冰凉的手微颤的覆上她的脸,她的额,看到她因为冰凉的触感而略松了紧皱的眉头,他紧抿的唇角也多了几分柔和。
没有事,没有事就好。
骤然松下来的神经只觉得一阵阵抽痛,但宫崎耀司恍若不觉,他静静的偏头凝视着安然沉睡的容颜,眼中的冰寒一点点瓦解成温柔的春风。
其实他有很多事想要知道,但是在这一刻,他明白,不应该问安然,这些事情不应该成为他们之间的困扰,若那背后之人真的有心,自然会找上自己。
“安然。”
他嘴里轻轻吐息着这个名字,额头相贴,温热的呼吸喷洒。
“幸好你还在。”
他顿了顿,仿佛觉得这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笑了笑。
“还在我身边。”
十指交叉相扣,这一刻,只盼永恒。
昏睡的安然嘴角漫开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