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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人血的味道在鬼市里爆发出来, 那就跟炸弹爆炸了似的,只一刹那, 无数鬼影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探着头抽着鼻子, 快速地嗅闻这样的味道。

与此同时,很多老鬼禁不住鬼语连连:

“活人的人血……”

“是有灵性的血!”

“天师的血?”

“好胆大的天师,敢在鬼市里斗法!”

“去找他们!去找他们!”

“桀桀桀桀——”

在这一刻, 很多老鬼都露出了狰狞的鬼相, 带着磅礴的鬼力飞快朝着前方窜去。

阮椒拉着宗岁重快速朝前飘, 宗岁重腿长,倒是也能跟上。

两人的视线里都有无数的鬼影上蹿下跳,急速前行。

正跑着,宗岁重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自己的小腿上, 发出“唧唧”的声音, 阮椒同样听见了, 连忙看过去, 就见有一只杂毛小狐狸骨碌碌滚到旁边,原来是跑得太急,不小心碰上来的, 这不, 冲得太狠就被弹开了——两人往左右一看, 才发现还有一些小妖小怪也悄摸摸地变成原形,飞速地往前奔跑。

阮椒心里觉得不太妙,一边跑一边说道:“学长, 人血的味道吸引了那么多鬼,怕是麻烦了。要不你先走吧,反正你差不多也逛完了……”

宗岁重说:“你不一起离开?”

阮椒倒是不想多管闲事,可他也不是没能力只能逃命,他堂堂城隍本尊都在这了,遇见这事还不去看看情况,像话吗?至于去了再怎么办,那就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了。可宗学长是他带过来的,跟这事儿没关系,黑洞也不可控,何必拖他下水呢?刚才拉人一起跑,就是他没想太多顺手而为,现在可得说清楚的。

宗岁重拒绝了,说:“一起来就一起走。”

之后,他没再说话,只跟阮椒继续朝前跑——他并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如果只能拖学弟后腿,他不会强行跟去。但他却有一种感觉,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因此成为拖累——既然这样,当然不能抛下小学弟不管。

阮椒也不强迫宗岁重,他大概也了解,这学长固执是固执,但又不是傻子,学长这么说了,也就这么来吧……他更担心的,还是那个流血事件。

鬼市挺大的,一群人鬼妖匆匆赶过去,就看见镇子里的一座小公园处,有两个道士正在斗法。

在俩道士的身后各有一个简易的法坛,俩道士步罡踏斗,法剑飞舞,许多道法在两人的手中碰撞,数张符箓朝对方砸去,打出了阵阵火花。

很多鬼物都在斗法的边缘张牙舞爪,贪婪地想要冲进去,不过还有几个道士站在外面,尽力泼洒出一些制鬼的东西,弄出了一个大圈子,把鬼物们驱逐在外,不能立即冲破。

除此以外,好些小妖蹲在圈外,滴滴答答地流口水。

阮椒看到那两个道士,顿时瞳孔收缩。

真是奇了怪了,他居然全都认识!

其中一方正是那个带着曹鹤一起进来的杨浩然,另一个就是想从他手里抢夺五帝钱的阴鸷野道。他们斗法正在激烈处,而目前的情况可见,野道士出手毒辣且狡猾,杨浩然已经受了伤,而人血的味道,正是来自他喷出来的那口天师血。

宗岁重也认出来,不过他的视线落在了法坛下面的曹鹤身上。

曹鹤的脸色煞白,双手捧着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正紧张地看着杨浩然。

阮椒看到正在对战的这一幕,表情很凝重。

别看现在这圈子挡住了那些想要闯进去的鬼和妖,可天师的血吸引来了更多鬼和妖,圈子外的鬼和妖越来越多,如果他们不停地冲击,一定会让圈子被削弱,最终破碎——到那时,事情必定一发不可收拾。

要是在鬼市里出现恶鬼噬人的情景……他就非得出手不可了。

阮椒觉得挺危险,有些担心地看向宗岁重,却发现他的视线不在道士身上,就不禁顺着看过去,也瞧见了法坛下的曹鹤。

下一秒,他的眼皮一跳,小小声地嘀咕:“我去,真碰上那种蛇了?”

这时候,宗岁重也压低声音,问:“阮学弟,曹鹤捧着的蛇……”

阮椒呼出口气说:“我有点猜想,你等我打听打听。”

这黄村的鬼市没有主事的大能,只一年一度自发进入,为了交易的顺畅,大家就基本默认那约定俗成的规矩,尽量不闹事了。所以进来的妖鬼没经过筛选,也就有一些很凶戾的、不擅长控制自己的家伙存在——比如那些露出鬼相的老鬼。

不过,这里当然也有能控制住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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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还是待会儿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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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风清雨霁。

阮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对闪着金光的瞳子,吓得他顿时清醒过来。

仔细一看,原来是被他包裹在软布里的银白小蛇正艰难地昂起了头,吐着蛇信盯着他。

阮钰才呼出口气:“你可吓死小生了。”

银白小蛇又吐了吐蛇信。

阮钰看清楚了,小蛇的眼瞳是金色的,所以刚刚才会好像在闪烁金光一样,不过它看着好像有点灵性,并没有做出攻击的姿态。踌躇了片刻,他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向小蛇的头顶按去。

小蛇扭了扭头,躲开了。

阮钰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小蛇脾气不错,又乐呵呵地去碰它的尾巴尖儿。

这回小蛇就没躲开,任由他碰了碰,才把尾巴抽出来,“啪”,甩到旁边。

阮钰满足了。

屋子里很昏暗,他起身打开窗户,顿时一股暖风吹进来。

外头有几株含桃开了花,如云似霞,一片锦绣。

昨夜分明花木凋零,没料想今日一瞧,似乎花复重开,美不胜收。

阮钰看得高兴,就回身去把那小蛇捧过来,对着窗外说道:“你瞧,美不美?”他笑容里现出几分温柔,“昨夜你遇上难处,正落在小生门外,可见是缘分。这含桃也遭了难,不过经历劫数之后反而花色更美,想来结果子时滋味也更甘甜,可见和你、和小生都有缘分。小生看你这样聪敏,应是在山野里自在遨游的灵物,待你养好伤了,想去就去吧。只是既然这么有缘,等这含桃熟时,还请你早早过来,小生请你吃果子。”

小蛇轻轻吐了吐蛇信,像是在答应。

阮钰见状,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将小蛇想得太过灵慧,又把院子里其他的景致都说给它听,看它时不时仿佛有些反应,更是心满意足。

过后,阮钰也没忘了查看小蛇的伤势。

大约是伤药的确管用,才过去一夜,许多血肉模糊的伤处都已经收了口,伤势好转很多,也难怪小蛇一大清早就醒过来,还挺有精神。

阮钰很高兴,给小蛇重新擦过身,再重新给它擦了遍药:“小生再勤奋些给你换药,应当很快就能好了。”

小蛇一动不动盘在他的手掌心,银白色的鳞片隐隐有微光,越发显得美丽。

此后,阮钰担忧小蛇的伤势,没出门,只每天给小蛇擦身换药两次,还亲自下厨,给它做些清淡无盐的肉丝肉碎。

小蛇始终灵动而配合,才过了三日,伤势几乎就都痊愈了。

然而在第三日的晚间,阮钰刚给小蛇喂过一碗肉糜,却见那小蛇忽然直起身子,侧头看向了阮钰。那金色的蛇瞳里,居然流露出了一丝恼羞成怒的意味。紧接着小蛇一甩尾巴,蛇身极快地游走,一瞬就钻出了窗棂,消失了。

阮钰一急,连忙冲出门去,到处寻找:“蛇兄,蛇兄?”

可直到他把整个院子都找了个遍,也再没有发现小蛇的踪迹。

到此刻阮钰才明白,小蛇是自己离开了。

他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等小蛇痊愈后就放它回到山野去,现在可不就是时候了么?只是这几日来他和小蛇形影不离,对它越来越喜爱,虽然知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但真正到了分别的时刻,还是难免有些怅惘。

这一别,就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再见了。

也许到那时候,小蛇兄就要变成大蛇兄了吧?

阮钰背过身,慢慢走回去屋子里,摇头晃脑地叹气:“也不知明年的约定,蛇兄会不会来?唉,恐怕蛇兄是听不懂的。”

他当然更不会发现,院墙的一角有一道银光闪过,这一回,是真的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