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娱乐圈]如歌的行板 > 44、第四十四章全文阅读

从赫定川嘴里,杜梨知大致了解了当时温寅失聪的前后经过,他在那之前曾经出过一次车祸,不过只受了点小伤,住了几天医院也就康复了,当下并没有感觉到其他不适,他自己自然也不在意。然而没过几天,温寅却出现突发性耳聋的症状,再送去治疗已经晚了,华语歌坛的金牌制作就这么从此变成了一个听不见的残疾人。

杜梨知在回去的路上脑中还想着方才赫定川愤愤的话语。

“当年我和成骄都被他瞒着,他一个人去国外治病,本该依靠的人却半点靠不住,都不知道那几个月没人照顾没人关心的日子他在那里是怎么过的……”

杜梨知到了家,先拿出鱼食喂了红鹦鹉,又洗了个苹果切成两半,一半自己啃,一半给露台上的杜小贱吃。

杜小贱见到他翅膀猛扑去啄苹果,嘴里叽里呱啦咋呼着,“呆子,呆子……黄瓜、黄瓜……”

杜梨知刚要去揪它,又想起温寅的话,只能住了手,“蠢货,你就不能说点有逻辑的话么!”

“黄瓜……”

杜梨知一边喂这蠢鸟一边瞄着温家的露台,现在是周一的下午一点,以往这时间温寅都不会在家,杜梨知想了想,拿了根绳子绑住了杜小贱的腿,把它丢到了温家的露台上。接着自己也跟着翻了过去。

杜小贱忽然鬼叫起来,“小偷——!小偷——!”

杜梨知忙瞪他,“你再敢出声信不信我扒光你的毛宰了炖汤喝!”他把苹果塞到了杜小贱嘴里,将它拴在栏杆上“乖乖吃你的黄瓜,好好呆着,等等我们再回家。”

然后他悄悄打开温寅家露台的落地门,探头进去察看了一番,确认温寅的确不在后,这才走了进去。推开温寅的房间,里面依旧的有条不紊纤尘不染,杜梨知走到书桌边,开始小心翼翼的在抽屉里翻找了起来,最后终于在最底层的一系列文件下面找到他了想要找的东西——三本已经用完的工作日记。

杜梨知从较近年的一本开始翻起,上面大多是温寅写的无意义的记录,直到大半本过后才忽然详细起来。

……

5月2日:剪了头发

5月3日:今天手术,要麻醉了

……

6月3日:人工耳蜗开机,可以听得清喇叭声,听不清对话。

6月28日:机器适应英文语言,中文听不清,音乐听不清。

7月5日:男声较清晰,女声中频清晰,高低频听不清,音乐听不清。

8月7日:铃声听得清,电话听不清,手机听不清,音乐听不清。

10月1日:中文听得清,人工语音听得清,音乐听不清。

11月14日:节奏听得清,音乐听不清。

……

杜梨知怔怔地看着那一行行记录,看着那每行记录最后一直存在的五个字:音乐听不清……

这本日记最后的记录时间是1月12日,那一条温寅说的是:我回国了。

杜梨知忽然想起来,去年他在zv公司见到温寅时正是隔天的13号,那时自己还在录歌,温寅来看姚妤,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第二本工作日记几乎都是空白,只有偶尔几页写了温寅在国外时的一些行程,那时间是在温寅装人工耳蜗之前,于是杜梨知猜测,温寅是不是因为听不见,所以那段日子几乎都没有怎么出门。

第三本记录,也是最早的一本记录,后半本也全是空白,倒是前半本密密麻麻了写满了字。

2月9日:医生说是车祸后遗症,伤了中枢神经。

2月10日:做了ct、纯音测试,听不见。

2月12日:听不见。

2月15日:进了高压氧舱,听不见。

2月20日:到美国了。

2月21日:和憬然见面了。

……

3月7日:分手了。

……

4月1日:还是听不见……

自此,没有别的记录了。

杜梨知对着面前这三本厚厚的本子,光从字面上看,温寅是那么近乎异常的冷静,冷静到纸页上看不见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他的感想和心理活动,只是纯粹的像个机器人一样记下这些,然后就这样过了五年。

然而这五年里他却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从一个人人敬仰的大师陨落为一个身负残疾隐世般的独居者,他真的如外表所见的那么淡定吗?真的像赫定川所说的“阿寅现在很好”吗?

为什么杜梨知却觉得这一条条的记录就好像一刀刀凌迟的酷刑,呈现着过去那个温寅究竟是怎么被现实慢慢杀死的。

他总是忘不了温寅说过:我已经死了。

杜梨知将这些本子重新叠好,整整齐齐的码回了原处,接着他揉了揉脸,走出了房间。外面已是斜阳西下,橙金的暮色透过落地窗洒满了整个客厅,也洒在了角落那台华丽的三角钢琴上。

杜梨知打开琴盖,抚摸着冰凉的黑白琴键,然后慢慢坐下弹了起来。

他是一个从小到大就心思活跃没有定性的人,上小学前连吃碗饭都要吴阿姨拿着调羹跟在后面追上两条街,所以他在少年时能把钢琴学下来,可以算是杜梨知人生里一项最伟大的成就了。他讨厌那些古典乐,讨厌海顿讨厌贝多芬讨厌莫扎特,但却不得不练好这点基本功,他还记得他的钢琴老师在教他时脸上扭曲的表情。

杜梨知以为这么些年过去,自己已经背不出这首曲子的乐谱了,但当他的指尖触上琴键时,音乐还是自然而然的流泻出来了。

温柔,悠远,缓慢绵长,这是《莫扎特奏鸣曲》中的某一节——《andante cantabile》,中文名便是:《如歌的行板》

杜梨知从未这么沉醉在音乐中,它觉得这是因为这台钢琴的魔力,每次见到它,自己都会忍不住忘乎所以,而这样一台帝王琴若是真有灵魂,它又是否会知道,它真正的主人其实已经再也没办法用它来弹奏任何歌曲。

音乐哑然而止,杜梨知睁开有些酸涩的眼睛,长喘了口气。

“你就不能吱一声,不在那里吓人会死啊。”

温寅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抱歉,我下班回我独住的家,没做好家里有个人的准备。下次会注意的。”

杜梨知不理他的调侃,站起身走到露台上把杜小贱拽过来,“是这只蠢鸟不小心飞过来,我为了抓他才翻了栏杆,谁让你不关落地窗的。”

温寅跟在他的后面,“那我以后也准备点鸟食放着,以免你不在饿到它,等我下班了再给你送回去。”

杜梨知头也不回,“多管闲事。”

温寅忽然拉住杜梨知,抬起他的下巴,“你的眼睛怎么有点红?”

杜梨知一惊,一把推开温寅,“没睡好不行啊,走开,我要回去吃饭了。”

“梨知……”

温寅那一声让杜梨知整个人都抽了抽,脚被因此扯成个八字的杜小贱立时就嚎了起来,“嗷嗷,呆子呆子……嗷嗷!!”

“你要真喜欢这台贝森朵夫290……随时随地可以过来谈。”温寅道。

杜梨知吸了口气,松了对杜小贱的折磨,“切,我自己又不是没琴,不是你跟我说我适合法奇奥里的嘛,谁稀罕你的。”

接着,不给温寅说话的机会便翻了回去,把杜小贱往鸟架子上一丢,杜梨知进了房间一头扑到了床上,死死用被子蒙住头。

完了,他对自己说,看来这次真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