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元钧看着裴延快步去推开房门进入, 看都不看他一眼又关了门。他愣了下后, 才无奈摇头。
也不知这小子是因为听到杜青宁的动静才急着进房,还是单纯的拒绝他。对于这小子毫无抱负,只知道日夜陪娇妻的行为, 他感觉着实是浪费这么个人才。
真没想到性子如此冷酷的人,动情之后会是如此的全心全意, 想来是把那所有的温情都献给了这么一人。
他反倒有些担心他这新婚妻子可是能受得住如此浓情。
后来见裴延似乎没有要出屋的迹象,蔚元钧再在此坐了会, 便心怀失望的站起身就要离去, 无意间又见到桌上的食盒,想到里面那些杜青雨给他的糖。
也不知她是如何知道他爱吃糖的。
他很快便收回目光,懒得想太多, 迈步离去。
走出武平王府, 坐入软轿中,他便吩咐:“绕城中走。”宫里着实是闷, 他想看一看街景, 多感受感受这外头的繁华生气,欣欣向荣,顺便去城中的刘记糖铺买点糖,他颇为喜欢那家糖铺的味。
除了城北千百庄附近,最热闹的便就是雍都最城中, 软轿缓缓前行间,蔚元钧一直透过小窗打量着外面吆喝声不断的繁荣,看着川流不息的百姓。
直到从糖铺前停轿, 一路随轿而行的安?北懵砩辖?颂瞧獭?br>
这时蔚元钧也下了软轿,负手站在了轿前随意打量着四周。
就在软轿的对面不远处,身披水绿色斗篷的杜青雨在冬晴的伴随下缓缓朝这头走来,她身旁的冬晴正稀罕的四处看着,但她自己似乎是因在想着什么,行走间有些心不在焉。
后来她似是感觉到什么,便抬眸看了过来,当她见到那软轿前玉树临风,仪表不凡的蔚元钧时,下意识停下脚步。
蔚元钧本是没能从人群中发现她,但他这人素来较敏锐,许是感觉到有异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眸看了过去。
杜青雨意识到他又发现了自己看他,便赶紧低下头,迈步继续走过去。许是因为打算不隐藏自己的心思,她便鼓起勇气又抬头看向他,却见到他却仿若没有看到她一般,转身就又坐进了轿子。
她愣过之后,便眸露失落之色,他之前见到她还会行礼打招呼的,可如今却……
是因为他已收到她给的糖?
思及此,她心里自然难过,难过的仿若胸口在滴血。可自她打算向他表明心意起,她便没打算轻易退缩。
她抬眸看了看眼前的糖铺,她想他该是路过此地买糖的。她来此本也是想买些这铺子的糖,看看样式,试试味,倒未想会在此碰到他。
看来他是喜欢这家铺子的糖了。
她深吸了口气,便欲过去行个礼,再进糖铺,不想这时突地一个武艺极高的黑衣人从她身旁跃过,手持长剑朝软轿的方向刺去。她吓得脸色一白,当即就大喊了声:“小心。”
犹如电光火石之间拂过一阵风,糖铺里的安?倍傅难杆僖频浇吻埃?棺x四谴炭偷慕#?胫?徽狡鹄础0?蹦鼙;さ昧宋翟??陌踩??湟兆匀幻坏盟担?杀瘸扇旱拇竽谑涛酪?俊?br>
这时蔚元钧又从软轿内下来,双手负在身后,只神色不变的看着与安?贝蛟谝黄鸬拇炭汀?br>
因为有刺客的缘故,周遭的百姓很快便都散了去。
只余由冬晴伴着的杜青雨还站在那里,她松了口气。
直到刺客被打跑后,她就快步跑了过去,担忧的喊了声:“元公子。”
蔚元钧看着跑到自己面前的姑娘,算起来他似乎比她大十年了,在他看来,她就是个小姑娘,似乎还是一个看似怯弱,却颇为固执的小姑娘。
他对她无意,也并不想给她希望,只作揖道了声:“三姑娘。”算是招呼后,便心有无奈的直接回了轿中。
杜青雨看着软轿被抬起转向渐行渐远,因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特意疏离,突然觉得手足无措了起来。
冬晴看着她,担忧的唤了声:“姑娘可还好?”
杜青雨回神,摇了下头:“我没事。”
她怀着极失落的心,脸色有些苍白的转身继续朝糖铺去。待走到糖铺的门槛前,她似乎还在恍惚中,差点被绊倒,好在紧随着她的冬晴及时拉住她。
武平王府。
一日比一日疲惫,一日比一日起得晚的杜青宁在蔚元钧离开后很久,才迟迟的起了床,起床后她就想起三姐让她送糖的事。
昨日到睡前,她就没个松气时,直到后来从弥漫不止的浪潮中睡去,她都没功夫去考虑是否把那糖给皇上。
正是她有些心不在焉的被裴延牵着过去用膳时,她才注意到桌上另外一个食盒不见了。便问裴延:“那另外一盒糖呢?”
裴延与她一起坐下,颇有些不以为意道:“在外面亭下。”
她闻言拿筷子的动作顿住,不解:“如何跑到亭下去了?”
裴延:“今早表兄过来了一趟,我替你帮你三姐将这盒糖给他,他拒绝了。”
对裴延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对杜青宁来说,却是一件很大的事,她愣住:“你把糖给皇上,皇上拒绝了?”
裴延:“嗯!”
杜青宁当即便眉头紧拧:“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又没决定给不给。”
她这话的语气说的有些重,正是在为她搅拌热粥的裴延身形微顿,抬起突然没了情绪的眸子看向她。
杜青宁这次是当真气了,除了气裴延的自作主张,或许还有因为蔚元钧的拒绝,让她有了替三姐难过的成分在里头,而更觉这糖不该送,所以才更觉得憋屈难受。
她看到他的神色,便知他不开心了。
可她却更不开心,想到他自作主张送了糖,三姐挨了拒绝会很难过,她就没了吃东西的兴致,便搁下筷子:“我不吃了。”言罢起身就要去里间。
不想他却突然握住她的胳膊,直接将她拉到了他腿上,低头紧盯着她:“若是我一定要你吃呢?”
她推他:“我没胃口。”
她这一推,让他抱住她的力道陡的加重,他说话的力道也随之变狠:“你一定要如此关心别人?”
杜青宁愣了下,便试着挣扎:“你别又胡闹。”三姐并不是别人。
裴延干脆捧住她的脑袋,逼她直视着自己,漆黑的眼睛紧盯着她:“我不允许你关心别人,更不允许你为了别人与我生气。”又是那种强势到不容半点抗拒的语气,甚至透着专.制到让人觉得可怕的气息。
杜青宁迎视着他的眼睛,感觉仿若乌云压顶,黑压压的可怕。
“你……”婚后,她难得真的被他吓住。
裴延给她换了个姿势,端起跟前已经不烫的粥,舀起一勺就喂到她嘴边。
她别过头,现在不仅是气,还委屈。
她明明不高兴,他不哄她倒也罢,还让她更加不高兴。以前的她从未想过,喜欢一个人,还能用如此让人不痛快的方式去喜欢。
裴延抿起嘴,眸中色彩如再泼了一层墨,更加的浓黑吓人。
她可以感觉得到他身上那森冷的气息,哪怕明知他喜欢她,她也会觉得有些害怕。可绕是害怕,她也不想妥协,否则他只会无止境的逼迫她。
她想让他改一些。
不想他却自己含了口粥,扣住她的脑袋,直接就将粥喂到她嘴里,令两人的唇瓣紧密相贴,毫无间隙。如此,那口粥倒真的一滴不漏的全进了她的嘴里,被迫吞下。
待她吞罢,他仍旧贴着她的唇瓣:“是想我继续喂你,还是自己吃?”听起来是温柔的声音,却仍是透着强硬的味道。
杜青宁握了握拳头,忍下揍他的冲动,直接夺过他碗里的粥就一口气吞下,便垂下眼帘,终于成功推开了他。
她感觉很闷,便去了外头,坐在亭下。
裴延也跟了过去,从她旁边坐下。
她撑着脑袋看向别处,用后脑勺对着他。
裴延便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手中的动作是温柔的,眼底的颜色却仍旧深邃不见底。
好一会儿过后,他便趋近她的脑袋,问道:“阿宁打算多久不理我?”
她是真的不想理他,确实也一直没理他,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没理。
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的灵珊从院口侧边昂首望着里头,当她看到里头亭下的一幕,琢磨了一会,发现他们这是在闹脾气后,便怀着思索之意转身快步离去。
不知裴延可是发现灵珊来过,反正杜青宁是没有发现,她觉得坐在这里没意思,便又起身朝外走。
裴延也起身跟了过去拉住她的手。
杜青宁知道若他不想放,她就不可能挣脱他,便就由着他。
她只顺着感觉闲逛着,裴延不紧不慢的迁就着她的脚步,这一路上他自然也有哄她,只是她始终没有理他的意思。他对她的哄似乎总是如此,听似柔情似水,却解决不了半点她所认为的问题。
在王府兜兜转转了一圈,她又觉没意思,便又回了皈寻院,进入房间她想上床休息,可想到身旁这匹狼,她就犹豫了。
这时裴延突然将她拉入怀里紧搂着她的腰,他低头迅猛的夺了她的呼吸,似惩罚她的冷落,似发泄自己被冷落的憋闷。
杜青宁知道抗拒无用,便由着他。
他浑身的狠戾气息都在告诉她,他不高兴,偏偏他放开了她的嘴后说话的声音却又温柔到极致:“你休息会,我去给你做饭,好不好?”
杜青宁知道现在可以挣脱他,便推开了他爬上了床躺着。
裴延转身看着床上的她,默了会,才转身离去。
踏入皈寻院的庄映儿恰好见到裴延出了屋子东转,再沿着正屋往后去,她想了下,便跟了过去。
可她没想到他竟是进了皈寻院东北角的小厨房,当她走过去,看到十指不染阳春水的他拿起刀在切菜时,惊得立刻睁大了眼,马上进去就问:“二表哥这是在做什么?”语中透着不可思议。
裴延虽然武功高,善用一切武器,但切菜的功夫确实不如何,全靠认真。听到庄映儿的声音,他头也不抬的淡道:“出去!”
他的冷漠让庄映儿难受极了,但她仍旧朝他靠近了些,又问:“府里不缺厨子下人,二表哥又如何需要自己做饭?”
见他只低头干着自己的活,手法明明笨拙,却仍旧认认真真的去做,似乎没有再理自己的意思,她不由语有愤然之意:“若是二表哥非得自己开小灶,也不想吃下人做的吃食,但也不用自己动手,阿宁是你的妻子,她在做什么?”
裴延手下动作顿住,终于抬头看向她,语中透着冷厉:“滚出去。”他不喜别人说杜青宁半点不是。
庄映儿愣住,眼睛瞬间红了起来:“我是在关心你,你如何这么凶?”
裴延:“滚!”
对庄映儿来说,二表哥素来是脾气温和,气质谦谦如玉的,未想到她对他的关心却换来了他如此冷漠的对待,她不理解她做错了什么,能让他如此凶她,登时便又委屈又生气,抹了把泪转身就走。
她一怒之下,本想直接离开皈寻院,但在路过正屋时想到什么,她就转了个方向去到了正屋的房门前。
她正想推门进入,掩藏于暗处,始终降低着自己存在感的暗卫陡的降落在她面前,道:“二公子不允许任何其他人进入房间。”
庄映儿不甘咬了咬唇,便直接大声对门内的杜青宁道:“作为人.妻,你怎可将自己的丈夫当奴才使?”
本是躺在床上的杜青宁早已起身去到了桌边坐着,因为之前吃的少,后又在武平王府逛了挺久,当下正是摸着肚子觉得饿。突然听到庄映儿的话,她就更是觉得烦心。
庄映儿继续道:“君子远庖厨,二表哥堂堂武平王府的二公子,一身份尊贵的大男人却是在厨房忙碌,你怎可理直气壮的待在房间里等着吃?你如此可觉得堪为人.妻?”
这时,门前的暗卫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马上便道:“庄姑娘请立刻离开皈寻院。”
庄映儿正欲再训里头的杜青宁,听到暗卫的话,她便更觉生气,她不解杜青宁这样的人为何能遭到百般维护,根本就不配。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转身就走了。
她回到自己的闺院,第一件事就是吩咐灵珊,让准备准备,她要开小厨房,磨炼厨艺。灵珊不解,问之后才知是二公子已是不愿吃大厨所做的东西,而二奶奶却又不做,于是眼睛亮了亮,便赶紧去准备了。
在庄映儿离开没多久,裴延便端着装有饭菜的托盘进入了房间。
自回门后那个早上他给她做过早膳后,只要有功夫,他都会亲自下厨,这厨艺经过磨炼,多多少少长进了些。杜青宁当真是饿了,闻到那香味,更是不由暗暗吞了口水,但她垂眸并没有去看搁在桌上的饭菜。
裴延紧贴着她而坐,伸出手掌压在她肚子上,低声道:“阿宁饿了。”
仿若是在回应他的话,她的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咕噜了声,声音还不小。本是还不打算理他的她终于不由破功,觉得尴尬极了。
裴延轻笑了声,便把她抱到自己腿上,搂着她蹭了蹭她的鼻子:“吃饭。”
杜青宁当真是烦闷,总觉得心中有一口郁气如何也不能发,似乎无论她怎么做,他总是油盐不进,虽温柔,却更专.制。
仿若她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她终于抬眸看着他,态度软了些:“以后别这样好不好?”
裴延迎视着她:“不经过你同意把东西给表兄,是我的错。”但他仅仅只能勉强觉得这是错。
他全心全意对她,也希望她全心全意对待自己,这不是错。
杜青宁愣了下,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有泄气后,又道:“那你以后做什么,尽量都与我说。”
裴延:“好。”
杜青宁无奈的拿起筷子用膳。
裴延低头埋入她的脖颈间,好一阵后,突然语气不明道:“我给了你我的全部,身,心,所有的思维,都给了你。”
杜青宁夹菜的动作顿住。
裴延:“除了你的一切之外,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给我也多一些。”隐约间,他的语中似乎透了丝极不明显的委屈。
杜青宁身子僵了下,呼吸不由似乎也止住了。
杜青宁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不由心软,决定更迁就他些。她转过身,在坚硬的胸膛上蹭了蹭。
她看不到她的头顶上方,裴延的眼里划过一道幽暗的光芒。
这日杜青宁的一闹,似乎没有让裴延得到任何改变,反而是她,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越发的没了菱角。她觉得也罢,后来唯一让她不知该怎么办的就是三姐的事,她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三姐人家拒绝收糖的事。
晚上浑浑噩噩中睡去,白日满身疲惫的醒来。
转过头见到天色又不早,她便抬眸看着裴延:“你怎就不喊醒我?我只是想出府玩玩。”
裴延亲她:“我不也没出府,我们一起呆着不是更好。”他并不想让她的眼睛看到别的。
她深深呼了口气,起身就道:“不管了,我要出去玩。”不早就不早,之前她在靖阳侯府还夜不归宿呢!要不是看这里是武平王府,他们才新婚不宜做的太过火,她才不管天早天晚。
裴延将她拉了回去,道:“小年我陪你出去玩。”
杜青宁愣了下,这才想起明日就是小年,便舒坦了不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道:“那我再睡会。”
不想这时房门被轻敲,伴着沈星的声音:“公子。”
裴延脸色冷了些:“何事?”
沈星:“神医让公子回一趟序月水渊,说是姑娘有苏醒迹象。”
裴延似乎并不惊讶,只道了声:“不去。”
但这时杜青宁却赶紧大声对外面的沈星道:“去去去,我们去,你去告诉神医,我们去。”裴延不关心他姐,她关心。
裴延见到她瞪了自己一眼,便终是应下:“好。”
杜青宁推他:“快起来。”
裴延问她:“不吃点东西再过去?”
杜青宁:“不吃。”
可惜吃不吃由不得她,最终在出门之前,她还是被裴延拉着吃了些东西,才迟迟出了门,上了马车朝千百庄的方向去。
由武平王府去千百庄必经过海月酒楼。
二楼的包间里,薄祁云正站在窗前,双手撑着窗沿,看着下面街景,看似漫不经心的模样,眸中却似有所思,透着出神的意味。
他随意转眸间,措不及防看到武平王府的马车正自西面驶来,透过微扬的车帘,他可以看到里头坐着的裴延与杜青宁。
站在他旁边的柳亦见他突然挑眉,便顺着看了过去。
薄祁云语速缓缓的问柳亦:“你觉得,他们会是因为什么突然赶过来?”
柳亦:“属下不知。”
在这包间里还有人,这人一身贵气,仪表非凡,正是唐晓澜心心念念之人,昭王蔚元顺,他听到薄祁云与柳亦的对话,便起身迈步也去到了窗边。这时马车已经驶到他们的正下方,已看不到里头的人。
蔚元顺问道:“马车里是裴延?”
薄祁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