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从手腕上取下电子手表, “拍好了。”
这个电子手表不是一般的电子手表，贴切点, 可以说是手机。
他的隐秘性极高，一般人如果不打开细看, 根本发现不了。
肖?拿手机拍照其实也就是个幌子。
如果一开始就小心翼翼的拍摄的话，肯定会被他们一直盯着。
但如果大大咧咧直接拿出东西开拍，拍摄工具就会被他们发现没收，因为下意识觉得他们没有了拍摄道具，之后就会很自然的放松警惕。
他们来的时候带着笔记本电脑，肖?将数据线和手表连接，然后查看着今天拍摄到的照片。
不如单反, 但是勉强也能看。
反正她也只是当素材, 而不是去做爆料。
很小声的敲门声响起，肖?拉开木门。
“洗澡水好了。”夏穗压低声音说，因为担心对方听不明白，还专门用小本子歪歪扭扭的写了汉字的洗澡, 又指指宋邵礼。
真的是太可爱了。
肖?推着宋邵礼出去, 和夏穗说了一声日语的谢谢。
收获了个可爱的笑容。
软妹即是正义。
作为设定是“从没来过日本，想要好好见识一下日式风情海岛”的旅游观光客，肖?他们当然不能因为昨天大半夜出去，今天就在别人家睡到日上三竿。
所以一大清早，他们就昏昏沉沉的被活跃的莉花叫了起来，说是要带他们去神社玩耍。
日本的神社非常多，而且供奉的神大多也都不一样。
海豚湾其实是一个大的统称, 人们习惯性把以捕鲸为业的地方统称为海豚湾，肖?他们来的是一个和小县城差不多面积的宁木町。
这里有两个神社，一个神社是供奉惠比须神，这是日本的海神，里面除了惠比须的神像，还有一个大大的鲸鱼泥塑。
据说是为了感谢大海让他们能捕到鲸鱼来繁衍生息。
还有一个神社供奉的是几千年前来到这个不毛之地，教授他们捕鲸技能的人。
这个人最让肖?觉得有点无语……
因为这个人，就是徐福。
徐福当年携带童男童女东渡日本这事先不说是真是假，单单就说这捕鲸，肖?也实在不太认为徐福会这一本事。
恐怕也是传说着传说着就变了样，随便安了一个说法到徐福头上。
看着莉花和夏穗十分虔诚的双手合十许愿，肖?心情很复杂。
“希望今年有更多的海豚可以杀，能赚来更多的钱！”莉花欢快的直接把许的愿说出来，“我看上的那身和服就可以买到了！”
“莉花……”夏穗忍不住想劝她别这么说。
“姐姐你真是的。”莉花不高兴地说：“总是这副模样，没有海豚你吃的东西是从哪来的？哥哥还要结婚了吧，东京的地价很贵，就算是租房压力也很大，哥哥的女朋友不是说了吗，没有钱是不会和他结婚的，海豚那么多，又不会被杀完。”
高子谦忍不住皱起眉头。
肖?低声询问她们说了什么，高子谦依言翻译。
大多数的渔民都是这种念头，反正海豚多，自古以来都是以此为业，他们多杀，不但能补贴家用，还会维持生态平衡。
但问题是，由于现在科技越来越发达，你们的知识水平越来越高，他们杀海豚的时候完全是抓住他们的弱点和习性，直接一网打尽，都不带活口的。
甚至有的时候杀的多了，就随随便便往海里一扔了事。
不过莉花嘴里说的那些话，倒是让肖?有些在意。
“我们回去吧。”肖?和高子谦说。
因为是小地方，转来转去也只有那么几处，他们计划在日本呆一个星期，所以并不着急一天就转完。
回到渡边宅的时候，肖?顺手带了一些水果回去。
将水果交给渡边夫人的时候，她简直高兴的合不拢嘴，感谢说个不停。
原因也可以理解，日本的水果实在是太贵了！
她买了两个甜瓜，一袋子水蜜桃，一盒草莓，价格直接逆天。
纵然她现在是个小富婆也忍不住吐槽日本的水果物价。
还有刚才在超市看到的西瓜，一个迷你西瓜，大概够一个人吃的那种，居然要价算下来得90多元。
她都不敢看大西瓜了。
渡边夫人切好甜瓜端到饭桌上，肖?他们几个人坐在一起一人拿着一牙瓜啃着，聊起了天。
“夏穗有一个哥哥吗？怎么从来没见过？”
莉花撇撇嘴，“哥哥考上了大学，在东京工作，真好啊，能去大城市，我以前去过一次，那里的女孩子打扮的都很时尚，我也想去东京。”
“那莉花就好好学习，以后像哥哥一样考到东京的大学。”肖?笑着说。
“学习有什么用，还不是赚不到钱。”莉花又拿过一牙瓜啃着，“交往六年的女朋友，因为他赚不到钱，租不起房子，马上就要分手，家里也拿不出多余的钱。”
“莉花家不是在捕鲸吗？为什么会这样？”肖?疑惑问。
“捕鲸赚到的钱少。”夏穗回答道：“因为捕鲸时间每年都很集中，大家在这个时候全去补，所以产量非常高，收购海豚的人便会往低压价，但是海豚死了以后必须立马卖出去，不然的话就会坏掉，所以大家宁愿少要一些钱，以求尽快卖出去，所以渔民们虽然很辛苦，捕的越多，反而价格却越来越低。”
原来如此。
“爸爸身上还患着病，哥哥的收入自己都不够，更没法补贴家用。”夏穗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些难为情，“大多数的人家都是这样的。”
“夏穗！”
人们转过头去，发现渡边站在门口，表情严肃，但是身上却奇怪的颤抖个不停。
肖?看着渡边不住的哆嗦，感觉他现在的状态很像得了帕金森的人。
“不要和客人说这些事情！”渡边斥责后转向高子谦，“实在是非常抱歉，我们的家事让您见笑了。”
“没有没有。”高子谦摆摆手，“很抱歉，请您不要责怪夏穗，是我们冒失，问了一些不该问的。”
“有什么啊！”莉花将瓜皮往桌子上一摔，也发起了脾气，“我们家本来就是穷啊，我们家多久没有好好吃水果了？哥哥的女朋友也嫌弃他，您得了病也不去治，每年还坚持捕海豚，不就是因为没钱吗？您同意高君来住，不也是因为人家给了十五万元的借住费用吗？”
“莉花！”渡边厉喝，想要打断她，但是莉花却越说越激动。
“少装模作样了，我们家多久没好好吃一顿水果了？你知道今天他们买回甜瓜后妈妈有多开心吗？还有我和姐姐的成人礼，我已经不指望有一身自己的和服，但是如果连租的钱都拿不出来，让我在同学面前怎么抬起头？”
“您还不去治病，而是攒着钱给哥哥……”莉花眼睛红了，“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您不在了，我们和妈妈怎么办？”
“莉花！”
“不用你说，我自己走！”说完，莉花朝着楼上跑去。
夏穗抱歉的朝着他们这里望了望，也跟了上去。
本来一起吃水果，最后却不欢而散。
肖?他们三个人坐在屋子里，紧关着门。
“我觉得……”肖?突然出声说道：“我觉得这次拍片子反而有戏了。”
“嗯？”高子谦望向她，“什么意思？”
“今天听莉花和夏穗说了他们这捕鲸的现状，以及他们家的困难，我估计这个小渔村里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的情况。”
“那又怎么样？”高子谦问。
“啊，我明白了！”宋邵礼一拍手，恍然大悟。
“贫贱夫妻百事哀，仅仅是渡边一家人，就有这么多为之烦恼的事情，那么其他的人呢？”
“他们为什么捕海豚，我相信大多数是为了钱，专门是为了虐杀的，可能有，应该不多，所以针对他们的难题，给够好处的话，没有人会不同意的。”
“如果谈不拢，只能是诱惑不够大。”宋邵礼接着补充。
“那你的意思是，将渔村上上下下几十户全部买通？”高子谦如同盯着一个奇葩，“我钱多也不是给你这样使的，傻不傻呀你？”
“……我们只需要一个场地来拍摄，这里大大小小那么多海湾，你买通一个海湾的渔民就行，傻不傻呀你！”肖?白他一眼，反唇相讥。
几个人谈拢，就开始简单制定计划。
渔村本来就不大，而且附近的海湾有很多个，基本上都是三五家的人一起共用一个地方，所以他们需要做的只有几件事。
一、选择适合拍摄的地点。
二、和那个海湾内的捕猎人套近乎。
三、得知那些人目前所面临的各种问题。
四、对症下药，买通他们。
计划定的容易，实施起来难，毕竟他们都是外国人，说实话，很难得到这些本土渔民的信任。
“说起来，他们每天吃的肉很奇怪啊。”肖?吃完饭躺在榻榻米上，“总感觉不是常见的肉，不会是海豚肉吧？”
“你才知道？”高子谦见怪不怪，“本来就是海豚肉，他们杀海豚自然也是吃海豚，这个地方除了海豚不值钱，什么都值钱。”
肖?愣住了，紧接着脸色发黑，立马就想把胃里的肉全部吐出来。
海豚肉，含汞量超高，还有很多致癌物，超过安全限度的5000倍。
宋邵礼的表情也十分精彩。
晚上吃饭的时候，肖?看着桌上的肉十分惊恐。
她的筷子再也没有碰过一块肉，还被渡边夫人关心是不是饭做的不和口味。
她连忙解释说这几天胃不舒服，不能吃肉，不好消化。
勉强应付过去。
宁木町总共有大概八个用于捕鲸的海湾，每个海湾有差不多是六七户人家占用，这算是小的，还有一些大的渔村，会有更大的海湾用于捕猎，那些人也更多。
他们首先看中的是昨天晚上夏穗带着他们去的那个海湾。
因为之前已经去过一趟，藤原认识，所以莉花和夏穗只是说了一声，就带着他们进来。
今天是个好天气，这个海湾上的人都出来处理昨天杀掉的海豚。
可能因为前一天没收拾完，海岸上铺着满满的尸体。
有的海豚可能因为杀了以后没有立即死掉，鱼鳍痉挛着，带着伤，在岸边发出哀鸣。
比之前晚上在海面上看到的还给人以冲击力。
肖?努力的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平静。
“你们来了。”藤原身上穿着胶皮雨鞋和防水的衣服，朝着他们咧开嘴，“要不要来一起捞？”
肖?绷着劲，她知道自己不能露陷，手腕上的设备正在录着像，这是绝好的视频资料。
“行啊……”她让自己声音听不出异常，然后四处看，“我这衣服新买的，怕弄脏，有没有你们的工作服穿？”
“三浦，把咱们备用的衣服给他们。”
一个大概三十岁的男人抬起头，顺手一刀将还在喘着最后一口气的海豚捅死，甩甩身上的血水，走了过来。
他看了他们几眼，带着他们去了外面的一个铁皮搭建的屋子。
里面放着几身备用的防水服，肖?他们换好，然后又调整了一下手上的设备，跟着他们去了海边。
咸咸的海风已经带上了铁锈的味道。
潮湿的空气让她产生有一种泡在血液和内脏中的错觉。
三浦带着他们去了渔船上，然后拽着海面上翻了肚子的海豚往岸边拖。
肖?：“三浦先生，请问你在这干了多久了？”
“从小我就跟着父亲捕鲸。”三浦揪着一个海豚的尾巴，朝着岸边一丢，力气极大，直接丢到了岸上，“已经快二十年了。”
“真的很厉害。”肖?问道：“是因为喜欢吗？”
“不是，政府支持，还有钱。”三浦又去捞另一条海豚，“再说，没有别的事情能做了。”
“能有一项专业的技能非常了不起。”肖?笑着说：“您结婚了吧，您的妻子和孩子一定以您为骄傲。”
话音刚落，三浦的鱼叉就擦着肖?的脸颊过去，惊的肖?猛的后退，心跳不已。
船前一个海豚脖颈处被鱼叉扎透，发出最后的哀鸣后，挣扎两下失去生机。
“不要打扰我的工作。”三浦将那条海豚丢回岸上，脸色阴沉，声音能听出明显不愉。
莉花翻了个白眼，在高子谦的耳边偷偷说了点什么。
高子谦点点头，向着肖?对了个眼神，不再翻译，而是主动帮忙运死海豚。
直到中午吃饭回去吃饭的时候，肖?才知道三浦为什么是那个表现。
三浦没有上过大学，海边生海边长，祖祖辈辈捕鲸为生，捕鲸的手艺就如同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这让他之前靠着这个赚了不少钱，因为每次他拿去码头卖的海豚都是最好的。
因为他力气大精力足，杀的海豚比别人多，所以有很多的挑选空间，那些个头小，品相不好的海豚都被他丢掉，最后剩下来的全部能被人哄抢一光。
凭着这个，他早早的娶到了老婆，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女儿。
然而那个女儿，在生下来以后，他们才发现是先天性弱智。
现在已经七岁了，女儿都得靠着大人的帮助才能吃饭，话都说不清楚。
这里只有公立的小学，给这种特殊情况孩子上的学校在城市里，本来女儿自己都照顾不过来，如果送到城市，根本不实际。
而且女儿还有肾炎，家里为了治病已经花了一大笔钱，没有能力再去城市，如果去了镇里，那就不能继续捕鲸，三浦祖祖辈辈杀鲸，离开这里的话，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肾炎的话，网上说是汞中毒后的一个表现。”肖?盯着电脑屏幕说道：“他们这里的人常年食用鲸鱼和海豚的肉，汞中毒已经很严重了，三浦女儿的弱智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对，渡边爸爸的帕金森病也是。”宋邵礼指指屏幕上汞中毒引发病症中的帕金森说道：“他平时经常止不住的颤抖，今天拖海豚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严重的时候手里的鱼叉都拿不住，是几个人里干的最少的。”
“恐怕分钱也最少。”高子谦赞同的点点头，“莉花在我面前已经好几次抱怨家里捉襟见肘。”
“现在的话，三浦和渡边家，有明显的突破口，他们都需要钱，剩下的几个，咱们要在离开日本之前把情况全部掌握好。”
“剩下还有几家？”肖?问道：“夏穗之前说过，他们这个地方总共有五家人共用，剩下的那就还有三家。”
肖?顿觉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下午，她的这个想法就更加强烈了。
可能是因为平白无故增添了几个劳动力，藤原居然走的时候专门来叫莉花和夏穗，让他们带着肖?他们过去帮忙打捞。
他们自然应允前行，毕竟当初说了自己是虐猫狂魔，跪着也得走完这个设定。
人类是很容易习惯的动物，经过今天一上午，她在面对着那成片的海豚尸体和血水不适感不再那么厉害。
下午的时候，他们把今天在海里的海豚全部弄上岸。
活干完，他们就和那些人一起坐在岸边休息。
和三浦不一样，剩下的几个人对他们并不是完全无视，有的感兴趣，有的十分戒备。
“你们是中国人？”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叔脱下手套，狐疑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中川大叔你管那么多干嘛？”莉花口气很冲，“这可是我在网上认识的中国有钱人，他们喜欢日本，专门来这里旅游的。”
“中国人旅游不都是喜欢东京大阪吗？怎么会来我们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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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千万别被骗了。”中川忍不住说道：“不会是ops组织的人吧？那群人天天咬着我们不放，让我们停止捕杀海豚，还有外国人□□抗议。”
“不会啦！”莉花哈哈大笑，“我天天和他们呆在一起，他们根本没有和外面联系过，也没有拍什么东西，你想的太多了。”
“哦，听说你们给了渡边家十五万元？”中川转而向肖?他们问。
高子谦没回答，只是给肖?他们翻译了一下。
“中川你要干嘛？”另一个男人开口。
“啊，这种好事居然没有落到我头上。”中川抱怨着，“我只要十万日元，你们来我这住吧？我和我老婆保证能给你招待的特别好。”
“中川你又输钱了吧？”刚才那个问中川的男人说道：“现在捕鲸也不赚，你还去赌博，玉子和你在一起真是倒霉，堵的房子都没有了，居然只是分居，还不离婚。”
“滚开！”中川恼羞成怒，“我早就已经没有碰那些东西了，龟田，你要是再和玉子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就要告诉你老婆你在外面偷女人的事。”
“呵呵。”龟田冷笑一下，“有本事你说啊，我早就不想和她过了。”
两个人吵来吵去，最后也没有打起来。
高子谦在旁边翻译着，肖?从这些对话里得出很多信息。
渡边，一男两女，身患病，儿子在东京，缺钱。
三浦，家里有弱智女儿，生病加学校双重压力，缺钱。
中川，妻子玉子因其赌博，败光家产，分居，缺钱。
龟田，外遇，是否缺钱未知。
藤原，未知。
总体分析下来，如果不出意外，这些人都能够逐一击破。
毕竟她们的目的是拿着摄像机来拍电影，而不是像海洋保护组织直接要求他们停止捕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