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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飞手中仍抱住小晴不放, 她的身子软软贴在他身前,向后扬下的脸清淡如水, 苍白如纸,唇瓣上却有一抹妖异的殷红, 形如血滴。
小千缓步上前, 抬手拭去小晴唇上血迹,令她已死去的脸霎时失去光彩,然后她才扬首与苗飞对视:“原来你是爱她的, 如果我早知道, 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凝视着她,目光痛苦而炙热, 可什么话也说不出。他的记忆回到当年, 当眼前的她还是一个小小的女孩,他曾亲眼目睹在那个命运的夜晚,她是如何被他的亲大哥毁去一生的开端,他本来可以救她,但他只是看着它的发生, 无声无息,因为在那之前,他从来就不敢做忤逆他的大哥的事, 哪怕只是一句话。
她好像看透了他的心,倦倦一笑,一双眸子中却有掩不住的奇异光辉:“魔生而抗天,持修罗令者,最忌动情,当初我爹便是吃亏于此,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也会这样?可惜,我只猜对了一半——现在封印既解,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修罗令破你躯体,重现人世,但在那之前,你可以杀我为小晴报仇,我一定不会介意。”
苗飞始终抿着嘴不说话,这么久了,他真的已经忘记,当初他爱上的,究竟是眼前的这个她,还是怀中这个只是长得像她的另一个她?
他一面想着,一面垂下了头,他的眼睫毛跟小晴是一样的长而弯,他望她的这一眼,好像是今生的最后;仿佛要记住对方到来世。看样子,他是要这样抱住她,直至最后一刻来临。
小千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着看着,她的脸色就变了。
苗飞觉察到她的紊乱气息,于是抬眼看她,他抬眼的一瞬出奇深邃、痴郁,分明是月若银盘,独照着旖旎却始终平静的深潭——这是修罗的眼睛,亦是邪恶智慧的秋水。
她突然在一个最不可能的时间,从同样有着精美无损的浅碧瞳孔,但容貌一点也不相似的他的身上,看到梦魇的影子。
因此,她无法与他对视,她大大后退了一步。
她听到他以他那特有的魅力和老练说道:“告诉我,在你的生命里,真的只有仇恨,没有任何附属品?没有任何你不能抛弃的东西?”
她又一次听得到身后轻轻的呼唤。
叫她的名字。
这是深藏在她心底的声音。
但是她终于鼓起勇气面对他,在命运把手伸过来的那个晚上,在她深感恐惧的那一刻,所有的人早就离她而去,她所有的自尊和羞愧亦在那一刻无声地崩溃过。
何况她知道,此刻在她眼前的他已经不是那个真正的苗飞,既然如此,她更无理由会怕他的眼睛,所以她让自己有多镇定就多镇定地回答他的问题:“没有。”
而他只是嗤笑,带着一个人在听他人说谎时的不耐烦:“很好,那让我来告诉你:你会达成愿望,不过有一天,你会发现,世上有一个人能杀死你,那会是一个你宁愿自己死去也让他活着的人,一个你唯一愿意死在他手上的人,一个你爱他胜过爱世上一切的人——这将是你的结局。但是如果你肯说出你心底真正不能抛弃的东西作为交换,我能给你指出另一条路,不过,我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凡人的躯体,所以你必须现在给我答案?”
小千的眼睛在发抖,但是她倔强的不作声。
她只是定定的看着,看着苗飞、还有他抱着的小晴的身躯是如何慢慢裂开:没有想象中的血水四溅,她从不知道人体的分裂是可以像红莲展开花瓣一样,如此凄绝哀艳,恍若隔世……
忽然间,苗飞原先站立之处升起一面寒辉四射,莹莹欲流的令牌,同时间,自天顶传下一女子的娇喝之声:“石中玉,修罗令已出,还不下手?”发话时,一道紫光、一道青光已由天顶夹着龙吟之声疾一先一后疾卷而下。
乔乔见来了硬手,忙将身一隐,以她目力,仍被剑光照的睁不开眼,只依稀辨出来人一是名美秀绝伦、清丽绝尘的紫裳少女,一是个剑眉星眼,英姿韶秀的布衣美少年,那少女下来时还似乎有意无意朝她隐身所在瞅了一眼,嘴角仿佛挂着一丝冷笑,看不甚真,也不知何意,但她的目标显然是在修罗令和小千身上,因此乔乔只留意防备,并不趁乱逃窜。
而眼看剑气加身,小千竟是动也不动,她好像刚刚听到“石中玉”三个字,才下意识的拨转头向那道青色剑光里看去,这么会功夫,她的脸的轮廓好像突然消瘦下来,说不动容,秀丽面上却始终笼着一层默哀,特别一双大眼睛敏感秀丽又略见彷徨,更有份楚楚气质。
看到石中玉的第一眼,她几乎没认出他来,但是从他看她的眼神里,她知道她并没有听错,她马上明白了她该做的事——她几乎是在一瞬间把那面正在不住翻转的修罗令抄入自己右掌,然后将身一纵,不退反进,并入石中玉的青光之中,一经成功会合,只听石中玉一声长啸,青剑竟然裹住二人如流星般朝天际激射而去。
这一招打了李亦奇一个措手不及,她做梦也没想到石中玉此来明明已奉有师命,竟还敢临阵翻案,当下一指剑光,掉头要追,不料还未飞出天顶,忽被凌头一绝大无形阻力弹回地下原处,饶是有紫剑护体,仍觉一阵气血翻腾,难受不已,细想之下,对头路数倒极似那名辣手宿敌,不由骇然仰首,看向头上那片似飘非飘,似坠非坠,缓缓压下而又无形中令人气势一滞的暗色赤霞:“——阴山烈火?”
白小千闭着眼睛,在眼帘遮暗的内壁掩饰下,她极力抗拒着自右掌掌心传来的彻骨寒冷,那是一种能穿透一切的寒冷的力量,她发觉她无法去掉这种可怕的寒冷——因为它的源泉是由于她心底冰冷的哀伤,因此她的手开始不停颤抖,汗不住地滴落,忽然间她觉得她翻腾得像在狂风中飘荡的风筝。
于是她轻轻的将头侧向一边,看向那名御剑飞行的少年:“你是几时学成御剑术的?”
他努力保持着平衡,眼睛并不朝她看,声音轻如蚊子哼哼:“……昨日亥时。”
她禁不住无声的笑了笑,专注的看着他的侧脸是怎样一点点泛起红潮,而高天的风不断源源吹来,习习生凉,再加不时有湿白如雪的卷卷浮云掠过身际脚下,恍惚中,犹如身处儿时乡下的荷田水榭之中,她突然忘记了寒意,惟觉得自己已经随这少年飞了很久很久,远到灿烂群星翩然下降,黑色的夜变成了蓝色,随着又成了蔚蓝,温暖的阳光从某处上空射下来,……天空变得更高、更蓝、更壮丽,有一群一群不知名的鸟儿从他们的上空向北方飞去。
“我们现在去哪?”
小千问得快,石中玉也答的快:“大雪山。”
“第一,我们现在飞的方向已经偏离了大雪山;第二,我们再这样飞下去,我就要吐了。”她呼吸着稀薄而凉如薄荷的空气,说起话来,和气又媚人。
石中玉的眼光和她对上,带着一种孩子式的委屈:“我怎么会认错大雪山的方向?还有,你千万不要吐哦……”
“怎么了?我们飞得这么高,反正下面也没人,你怕什么?”
“因为——我现在也晕飞晕得不行,你要一吐,我听到声音,也会吐的,那我们就要像无脚鸟一样栽下去啦。”
她又一次笑起来,笑得很甜,很温柔,但她的两眼显出忧郁的神色,像湖上下雨时的阴暗:“你可听说过阴山派的缩天透影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