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片刻, 薛哲笑眯眯地开口:“担心我?”
“……嗯。”
这里不是薛哲熟悉的那个江湖, 他没了最有力的屏障,而自己……
在那边,他有信心保护薛哲, 可在这里,他只会因为自己而连累到对方。
看出不赦心情郁郁, 薛哲笑了笑,顺势环住他肩膀:“放心, 我既然敢来找你, 自然做了万全准备。”
“……你,不能回去了?”
薛哲的安慰并没取到他预想中的效果,反倒让不赦直接理解错误, 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不不, 我能回去,”薛哲赶忙打断不赦的想法, “只不过需要时间而已。”
不赦松了口气, 接着又问:“要多久?”
天知道……薛长乐只说他的力量不能支撑短时间内的多次穿越,可这个“短时间”到底是多久,薛哲并不清楚。
他穿来之前忘了问怎么回去这个最关键的问题,等他穿完醒来后才发现,薛长乐在他的车上贴了张条。
上面说了两件事, 第一,他无法在短时间内支持薛哲穿越两次,所以他必须老实在这儿呆上一段时间。第二, 时间到了他会通知薛哲,但是不保证他会不会及时通知。
“我也不清楚……不过不会很久吧。”薛哲轻松道,“别担心,以我之英明睿智,还能吃亏了不成?”
“……”
“而且……”而且我是来带你跟我一起走的……这话还没出口,薛哲却忽然刹了车,沉默下来。
“阿哲?”
“先睡吧,我累了……”薛哲长长叹了声,“不管有什么事,睡起来再说,如何?”
“……好。”
自是一宿无话。
薛哲这一觉睡得很好,虽说身下是硬板床身上是潮被子,但毕竟累了几天,一觉睡下去连个梦都没做,舒舒服服到天亮。
等他打着哈欠醒过来,床的另一半已经空了,他朝屋里左右看了看,发现不赦坐在桌边,闭着眼睛也不知在干什么。
一般高手闭眼都是比较凶险的,还是不要打扰的好……念及此,薛哲轻手轻脚地下床,可没走几步,不赦的眼睛已经睁了开来,认真看着他。
那眼神看得薛哲有点压力,干脆凑过去,到他身边坐下:“怎么?”
“……阿哲,你现在几岁?”不赦看了他半天,终于问道。
……得,他差点忘了他们之间有“时差”这个问题……
乍一见面时不赦光顾着开心,没来得及注意薛哲身上的反常之处,到了现在,他才终于发现薛哲看起来……似乎是有点过于年轻了。
虽说二十五到三十之间的外表变化比不上十五到二十的变化那么大,可薛哲的模样与他记忆中一般无二,不太像是经过了五年。
“二十五。”薛哲苦笑了笑,“我们两个经过的时间似乎不太一样,你今年多大?”
“二十。”也不知是不是薛哲的错觉,他从不赦的答案中听到了几分高兴的味道。
“……过了五年么。”虽说早已知道答案,可听到不赦的回答时,薛哲依旧有几分难受。
他那边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而且他心中有谱,也相信自己总有办法逼得薛长乐低头,那一个月的时间里过得怎么也算安稳自在。可不赦……
被人突然又拉回这个世界,在不赦谷里过了孤独的五年,还在之后遭遇种种变故……虽说都是分开,可他们的待遇,却实在是天差地别。
“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沉默片刻,薛哲嘀咕道。
“还能见到你,就好。”被老天爷欺负的那一方反过来安慰薛哲——他本来就没奢望过什么,还能再见到薛哲已经是让他觉得老天厚爱,至于时间差什么……他甚至还有些高兴。
至少现在某人不能再管他叫小鬼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你却又伤成这样……”薛哲的脸色慢慢黑了下来,“我进城的时候看到有人在盘查出入车辆,是因为你么?”
这其实是一个薛哲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只是就算他比不赦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该问还是得问。
提起这个,不赦的心情不由有些低落。只是此时薛哲就在他眼前,被亲人背叛的伤痛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鲜明。他沉默了一会儿,把之前发生的事情慢慢道来。
在谷中发现母亲留下的信,为此离开不赦谷,来到陵城,潜入越王府,见到那个与她极为相似的人……
“……她并没在乎我是出身不赦谷,还说会为我想办法讨个清白。有越王府的背书,就算是不赦谷中人,也有光明正大的机会。”
“然后?”
“她拿了玉去,说要给越王爷看看,我在那里等她,喝了杯茶,没想到茶中有毒……”
“那你现在怎样了?”薛哲担心道。
“好多了,那不是什么厉害的毒,只是味道很淡,几乎让人察觉不出。”若不是因为那张与娘亲一模一样的脸,不赦有信心在那杯茶入口之前发现异状。
“那就好。”薛哲松了口气——看来这点没因为蝴蝶效应发生什么偏折,否则要是那女人换成孔雀胆鹤顶红之类放进去……他现在怕是没法见到活蹦乱跳的不赦了。
“之后,她派了几人来杀我,好在那些人身手平平,让我找到机会脱身,躲在这里,直到你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其中凶险,除了他,又有几个能体会得了。
薛哲沉默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赦这番话与他印象中并无多大不同,除了一点让它在意的地方……“你说的那个……那个跟你一起住的人,他现在如何了?”
“?”不太明白薛哲为何会问到他,不过不赦依旧如实回答,“我不清楚,不过离谷时,他看起来还不错。”
……不对……
薛哲不由皱起了眉,按照他小说中的设计,不赦应该会一怒杀掉对方才是。
那人在《不赦》里也算是个重要角色,对不赦来说算是半个养父,在不赦母亲去世后,全是因为他才没让年幼的不赦饿死。可也是因为他,不赦才会出生在不赦谷。
他的执念催生了毁掉了三个人,催生了一个悲剧,而他也为此付出了相当的代价,甚至是自己的命……正是因为他的死,让不赦失去了得知当年真相的机会,从而导致了之后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可是……他居然没死?
“阿哲,怎么了?”看薛哲一脸苦恼,不赦问。
“……没什么,我在想那女人为什么突然对你下杀手。”薛哲一肚子问号却无从找出答案,只能暂且按下,转换话题。
“我是不赦谷中人,这理由还不够么?”不赦却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以他的身份,天底下几乎所有江湖人都有杀他的理由,区别仅在于他们有没有那个实力。
薛哲摇头笑了笑:“这理由确实够,可光有这个理由,未必值得她下那个手。”
看不赦还是有点懵懂,薛哲解释道:“我来这儿的路上打听了不少江湖逸闻,其中就有关于越王府的一些故事——他这个王是当年的开国之君封的,身份超然,在江湖中地位也高——顺带一提,对不赦谷中人的悬赏令,就是他家祖上开出来的。”
“现在这位越王爷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是一对双胞姐妹。妹妹越想容,姐姐越想云。”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刹,不赦脸上表情一暗。
安抚性质地拍了拍不赦肩膀,薛哲继续说:“两位郡主虽然是江湖上一等一的美人,可女儿不能继承王位,于是越王爷有意让两个女儿中的一个坐山招婿,选一名赘婿继承越王爷之位。虽说当赘婿有些丢脸,可有王位,有佳人,丢点脸也不算什么。不过后来……出了点问题。”
“问题?”
“两个女儿一般出色,但越王爷的位置只有一个人能做,被选中的是大女儿越想云,而她也找到了如意夫婿,定下婚事。可在离大喜的日子就差一个月的时候,越想云忽然失踪了。”
“……”不赦沉默下来,薛哲犹豫一下,继续说了下去:“越王爷自然要千方百计找女儿,可怎么也找不着人,没办法,只好让二女儿顶上位置,就是你之前见到那位。”
“不过因为大女儿生死未明,越王爷没有如之前所言一般把王位交予他那位乘龙快婿,而是依旧当着他的越王爷,一直当到现在。偏巧老天爷不给面子,越想容也没生出儿子来,只有一个女儿……老王爷年纪也大了,虽然还记挂着大女儿,可也要为身后事想想,这王位不想交给二女婿,就只好交给孙女婿了。”
“虽说相公没能成了越王爷,可女婿能成了越王爷也不错,但这时候,你又出现了……”说到这儿,薛哲不由摇了摇头,“三天之后便是越王府比武招亲的日子,她当然不会手下留情。”
“所以……她才要杀我。”
“还可能有另一个原因,”薛哲沉默了一会,叹口气,有些艰难地接了下去:“当年,与你娘定亲的那个人,现在,正是她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