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的发展, 姑且可以算是完美大团圆结局。
雷飞羲终于清醒, 亲口指认打伤自己之人并非不赦,而是他也不知道是谁的某个神秘路人甲——这说法虽然完全说不过去,但他一口咬定了那个人绝对不是不赦, 别人也没法再追究些什么。
因为这个,最后一天的例会上, 薛哲花了整整二十分钟的时间声情并茂地控诉某些专断独行的人肆意妄为给他以及他的弟弟带来了怎样的伤害,若是不知道前因后果的, 八成会以为这位控诉人是当代喜儿在控诉黄世仁。最后还是杨勉出面才总算让意犹未尽的薛哲收了手, 放了脸色黑得像锅底的诸位老大爷一马。
至于罪魁祸首薛继痕的惩处方案,薛哲表态如下:
“反正头疼复古主义的又不是我们一家,干嘛这么好心替他们解决了?魔门的责任里可从来没有替天行道这一条。”
说了这句话之后, 薛哲干脆利落地把人交给薛继筹发落了。
“魔门的人, 怎么也轮不到外人来折腾……不过你也清楚魔门人手不足,戴罪立功之类的, 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件事唯一的受害人似乎应该是之后武路坎坷的雷飞羲, 不过薛哲去看他的时候恰好撞上了李清月。看李大美女坐在他床头巧笑倩兮的模样,再看看雷飞羲脸上阴郁尽散只剩笑容,薛哲撇撇嘴,嘀咕了句“算你好运”,便悄悄离开了。
机场。
七天的武代会总算开完, 薛哲连闭幕仪式都懒得参加就带着不赦去了机场。杨勉不知从哪儿听到风声,跑来送行。恰好遇上飞机晚点,三人在机场附设的咖啡馆里面落了座, 聊了起来。
“想不到他真下得了这个狠手。”杨勉说,“宁可把自己日后的前程毁掉也要与李清月在一起,看来,他确实是有几分真心的。”
按照薛继痕的说法,雷飞羲本人对复古主义未必有多热衷,他与薛继痕只是合作关系。薛哲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何那么干脆地把自己当了牺牲品,不过事情结束之后,他总算明白了原委。
对雷飞羲来说,薛继痕能成功把魔门宝藏弄到手自然好,弄不到,能毁掉他未来前程也可以。
雷家不只有一个继承人,他的几个堂兄与他实力其实相差不大,只不过雷家现任家主是他父亲,他才当上了这个继承人。若是雷飞羲注定无法在武学一道上取得多大成绩,那么雷家家主固然不舍不愿,也只能让他的侄子取代亲生子的位置——而一旦雷飞羲卸下未来的雷家家主之责,他与李清月,便不是那么难以执手了。
薛哲一开始还在认真筹划该怎么报复这个陷害不赦的家伙,不过想明白这一层之后,他决定稍微放这个家伙一马。
毕竟棒打鸳鸯这种事,实在不合他的作风……
“说起来,你是怎么看出我与师父有关的?”杨勉喝了口咖啡,不由皱了皱眉——机场咖啡馆里面这一小杯咖啡贵得令人发指,质量却宛如泥水,实在是对味觉细胞的严重伤害。他咧咧嘴,放下杯子,抬眼看着在那里跟同样难以下咽的牛排较劲的薛哲。
“这个,”薛哲抽出手指了指左手手腕。那上面,杨勉送的手表正闪闪发光。
“就靠这个?”
“准确来说一开始只是奇怪,”薛哲耸了耸肩,“我的手表不久之前坏了,我想换块新的,但是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恰好,我那老爹就是其中之一。”
“你又偏偏送了我一块手表——就算是为了挑衅,大可去买个闹钟,何必一定要买手表?还大老远带到武镇来,又是这种特殊图案……”薛哲瞄了眼表盘上挖坑的人,嘴角抽了抽,“以上种种,再加上你之前那莫名其妙的行事作风,让我忽然觉得,你跟我那个爱折腾儿子的爹有相当的相似之处……”
杨勉耸了耸肩:“当时我看到这块表就觉得图案不错,正好跟师父闲聊的时候他说到你手表坏了,于是我就带上了。”
“他倒是挺配合,一问就说。”薛哲磨牙——当他从薛此荣口中问出“杨勉是我徒弟”这句话时,他真是有几分顺着电波去弑父的心思——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不能早说么!
看出薛哲心里杀意弥漫,杨勉轻咳了声,道:“其实师父也是有心考验考验你……复古主义一事他早有察觉,不过他在时,薛继痕胆子再大也不敢轻举妄动。你成为魔门门主非他所愿,但他也发现此事可以利用……”
“所以就拿儿子当诱饵。”薛哲面无表情地接道。
他还记得电话里某人那貌似很无辜的声音——“反正人家也不敢随便把你怎样,有小勉和小赦在,顶多就是受点惊吓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薛哲在心里发誓,等老妈一出关,他立刻去汇报薛此荣在她攻关期间的不良行为,反正最终不过是被执行家法跪搓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起来,其实复古主义的出现,师父是乐见其成的。”见薛哲面色阴沉,杨勉转移话题道。
“哦?”
“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让武林与社会进行融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闭塞小圈子。”杨勉说,“只是当年爷爷他们太固执,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那份固有的骄傲,只好退而求其次,让他们签下了那一纸公约,许给他们一个自己的‘世界’。”
“然后静等受不了公约的人出现?”薛哲撇嘴——果然是老爹的作风,不打不骂,温水煮青蛙。
杨勉微微一笑:“事实证明这个办法很不错,至少让很多人开始向往没有公约的日子。”
复古主义的出现,证明了薛此荣二十年前的布置已经开始有所收获,反感公约,厌恶桎梏的人,终于渐渐形成了势力——而且,还是一股颇为强大的势力。
“薛继痕也是注意到这点,才想办法利用他们,还想出了利用网络这样一个不必暴露自己的办法……他虽然只是养子,可作风手段,倒比他哥哥更像魔门中人。”
“可惜他的目的并非真的是废除公约,手段也过于激进,甚至直接从魔门内部下手……可惜了。”
“方法错了,不过初衷倒是可堪一用。”
薛哲瞟了杨勉一眼:“现在复古主义的老大虽然被扣,但是绝大多数成员并不知道此事,甚至连自家老大到底是谁都不知道——这种情况,倒是很适合拿来利用哦?”
杨勉笑得温和而无害:“没办法,为了让他们不至于成为祸害,必须要有个管束才成。”
“让他们明白自己并不能高高在上,只有接受与放开才能真正融入社会,不要成天到晚端着架子,学会一视同仁地面对普通老百姓……”薛哲冲杨勉晃了晃杯子,“任重而道远啊,师弟。”
“不打算一起来么?”杨勉一本正经地邀请道,“若是成了,百年之后武林史记上,必会有你我之名。”
“免,我很忙,回家之后还得赶稿,”薛哲摇头,“要是更新断了,娟儿得跟我拼命。”
此时机场广播传来,那架姗姗来迟的飞机终于抵达。薛哲顿松一口气,放弃跟那块韧如牛皮的牛排战斗,拎着行李走向登机口,杨勉起身送行,只是他表情微妙,不知在想什么。
“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进入登机口之前,薛哲忽然驻足道。
“怎么?”
“当初我问你复古主义的事情的时候,你曾说自己也有参与?”
当时他没觉得有问题,毕竟杨勉那时在他眼中是大反派。不过现在想想,这实在不怎么可能——薛继痕再对自己有信心,也不至于把这么一个危险角色拉进来。
“错,”杨勉一脸无辜地摇头,“你问的只是我有没有参与‘那件事’——事实上,我确实帮了雷飞羲一个小忙,是他主动提议让你参加我们的茶会的,而我们之中,我邀请你的成功机率最大。”
他又微微一笑:“其实认识你以来,我几乎从没说过谎——只是你误解的地方似乎很多。”
薛哲沉默不语——这小子故弄玄虚害他找错方向不止一回,要不是最后他发现那一点奇怪之处问出真相,搞不好现在还在被他耍。
而且,他貌似能猜出来,这人是为什么故意如此……看着那边笑得要多灿烂有多灿烂的杨勉,薛哲深吸一口气,抬头一笑——与杨勉几乎如出一辙的灿烂。
他把手上包裹交给不赦,示意他先上飞机,随后望着杨勉,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我没办。”
“嗯?”他这笑容让杨勉下意识警惕起来。
“还有一个问题,我没有回答——我记得,你问我厉姑娘和男主角的未来,对吧?”薛哲的声音异常温柔,“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杨勉下意识想拒绝,可惜薛哲的话已经出口——“他以后会一跃成龙,拥倾国之权,享倾城之富,让这世间再无一人敢于低看他。但是,天上地下,碧落黄泉,无论他怎样寻觅,永远没有可能,让他再执起那一人的手。”
杨勉脸上表情异常生动,让薛哲很有几分拍下来作纪念的意思。他认识杨勉七天,如此复杂纠结又扭曲的表情,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其实他有很多机会成功,可惜每一次,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与她失之交臂。他自以为成功之后有无数机会来后悔,可惜苦海难渡,错过了的机会,便再也没有了……”
“薛十恶!”杨勉的声音骤然拔高,薛哲冲他眨眨眼,一脸无辜地一歪头:“怎么了?”
“你……”
“这可是超级剧透,我家编辑都不知道的。”薛哲搭上他肩膀,附在他耳边低语,声音温柔,笑意盈盈,“第一手消息先给你,我是不是很够意思?”
“……”
“那么,拜拜了,师·弟~”冲杨勉挥挥手,薛哲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入了登机口。
杨勉默默地看着薛哲远去,只觉得此时此刻,他忽然领悟了一条至理名言——
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宁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小心眼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