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太又不是第一次流产!
女医生不客气地开始数落我们:“樵先生樵太太,你们作为成年人到底有没有一点常识!不知道女性怀孕初期应该严禁性生活吗,樵太太,我也是过来人我知道女性也有这方面需求,要你们清心寡欲地熬过头三个月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你也要为自己的身体和下一代着想…”
“医生,”樵曙东打断医生的话,“对不起医生,你不要怪我太太,要骂就骂我,昨晚都怪我一时性起没有考虑到她的身体…”
医生用更凶狠地眼光瞪视着他道:“当然要怪你,你到底怎么当丈夫的,你知道女人流产会有多少后遗症你想过没有,流产很可能导致下一胎婴儿焦虑症,万一子/宫颈受到损伤落下生育残疾你准备怎么办,就为了你的一时性起?”
第一次见到樵曙东对外人如此低声下气,他沉痛地说:“医生说得都对,我下次不会了。”
“下次?”医生轻蔑地说,“鬼才相信没有下一次,你太太又不是第一次流产!我见多了你们这种男人,上半身说得冠冕堂皇,下半身兴致一来什么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被人说一通心底还不服气,骂我小题大做,真是不负责任到了极点!”
医生那句“你太太又不是第一次流产!”可谓是石破天惊,我与樵曙东震惊的眼神相遇,我移开目光,在她滔滔不绝的责骂中昨晚那些不堪的画面又一一在眼前浮现,我不禁惘然,当等待多时的孩子最终降临时我却连一刻为人母亲的喜欢还未享受就被迫接受失去它的悲痛。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付出就可以不劳而获嫁入豪门,而我努力了这么久却得不到一个渴求已久的孩子;这个世界又太公平,我的婚姻生活过分平顺幸福了,过分天妒人怨了,上天正在一点点收回过分赐予我的幸福,让我慢慢明白什么是痛苦。
医生走了,我倚着窗户抱着胳膊将脑袋埋在大腿上,我的情绪太低落了,我默默地说:丁享洁,你赢了,你彻底赢了…我活着纵然可以抢走樵曙东的人和樵太太的名分,你死了却依旧能带走樵曙东的心和我的孩子。
活人可以与活人拼搏,活人却无法与死人争斗。
樵曙东冲过来抱着我:“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哪里还痛,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怎么又耍小孩子脾气呢…凝夕,嗳…夕夕宝贝,别难过了,你要是还生气我昨晚气的话就打樵先生吧,我保证下次不这样了,别哭坏身子了,反正樵先生很经打的,喂,凝夕!”
我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着他,眼眶里两行眼泪横溢而出:“樵曙东,我求你,真的、真的不要再对我好了…”
他哀伤地望着我:“我有时候也不想啊,但真的、真的没有办法对你不好,我已经竭尽全力对你不好了,我对你最大的不好就是这样了。凝夕,你不要难过了,孩子的事已经这样了,下一次、下一次我们小心点不就行了?”
我心灰意冷地望着他缓缓摇头:“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是我配不上你…是我欺骗了你,虽然你从来问过,但我早该告诉你的,我以前交过男朋友后来流产了,我们结婚这么多年都没怀孕医生说我可能很难怀孕了,樵曙东,我该告诉你的,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你…”
我一直明白樵曙东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所以我一直处心积虑地保留着自己最后的底线:不那么深爱他也从不回应他的爱。每次当他指责我不够爱他时我只能无言以对,他又怎能明白,这场爱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他对我的爱再深再深都是没有关系的,一无所有的我永远只能依附着他,而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对我的爱而生,如果我爱了他,哪天他不爱我了,哪天他知道真相而嫌弃我,我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竭力压抑着自己不去爱他,但我终究是个女人,我无法拒绝他的求婚和强势的占有,我骗自己说能肆意地与这样一人哪怕有段共同生活的经历也是好的,所以我静静等待着他发现我们的不适合,静静地等待着他不那么寂寞了,静静地等待着他哪天推开我转身离开。
只要不那么爱他,只要不那么深爱他,纵使离开,总还有生路可活。
他愣了一会儿,突然急迫地解释:“每个人都有过去,每个人都有心中的秘密和不想说的隐私。我也有,我也有过过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我们对望着,我听到自己说:“不一样的,不一样的…”男人的过去和女人的过去怎么相同?男人的过去真的只是过去,没有女人会追究这种陈年往事,女人的过去却会永远停驻在她的身体里。我看似有个对爱无欲无求的假象,然而正相反我对爱充满执着,樵曙东不知道这件事我们尚且如履薄冰,更何况没有男人会不在乎这种事,如果他因此看轻怠慢我,我会生不如死。
他抓紧我的手:“当然会不一样,我会比以前对你更好的,更毫无理性地宠着你爱着你,凝夕,你别哭了…”
我冲他哭道:“樵曙东,从一开始,我就明白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与你在一起这几年我每天都充满犯罪感,没有一天我是真正快乐的,为什么你要这么好,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你不是每个月拿几千块的上班族,为什么你不是长相平庸的平凡男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比我好的女人爱着你,为什么你不每天对我做的饭菜挑三拣四抱怨难吃…”我抽泣着说不下去,我竭力平静,竭力洒脱,我用潇洒的口吻说,“也许你作为名人还需要我陪你出现在观众面前,也许你暂时还需要我在亲朋好友面前作戏,一切我都愿意配合你,我们就此结束吧。”
我就是这样的人,太好的东西握在手里没有安全感,与其夜夜失眠被人偷走,不如趁早自动放弃,正如咨询师所说的“我不认为你可以安然无恙地在这些猜疑下与丈夫平静度日”,不,我不该自暴自弃地将婚姻的失败迁怒到丁享洁身上,不是她的错,是我自身的问题,是我和樵曙东,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怔了怔:“是不是昨晚我吓到你了,我承认我昨晚是我太过分了,但我喝醉了而且我已经道歉了,樵太太,不要跟樵先生记仇闹脾气了。”
我绝望地凝视着他:“我是认真的…樵曙东,我真的、真的是认真的。”
他的目光瞬间没了温度:“为什么你这么想要离开我?我到底有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
“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你是个很好的人,”我真挚地说,心中却异常抑郁,“你不会主动跟我提离婚,特别是在我遇到这样的事以后,你对我愧疚,觉得对不起我,但我明白孩子对一个家庭尤其像你们豪门的重要性,没了我,你完全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人给你生孩子,我们这样拖下去只是在耽误彼此的时间,所以还是我自动向你提出对你我都好。”
“你错了,”他冷冷地说,“我不是什么好人,我绝非善类,要是你见过以前的我就会明白,如果我只是对你愧疚我会毫不客气给你钱打发你走,如果我要对你负责我想我没必要一天到晚哄着你,我又不需要‘五好男人’牌坊!至于媒体怎么看其他人的眼光对我更全是狗屁!善良不过是我为你伪装的假象,我这样待你,不过因为我无法选择另一种方式,如果失去你,我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立地成魔。”
我不太明白他后面那句话的意思,我静静地望着他:“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他更紧地抱住我:“时间会证明我对你的爱,凝夕,你不会离开我吧,你只是太难过了跟我生气才说这样的话吧…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就算没有也无所谓,我们家还有樵慕白,萱妮不是怀孕了吗,凝夕…”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天下怎么会有抑郁症这种病,活着是多么快乐的事,现在我真正明白了,那就像你呆在一个黑屋子里,却看不到一丝曙光照到身上的可能,就像我现在这样。
我坐在卧室的飘窗上发呆,窗外漫漫无期的梅雨季节,沁凉的夜雨落在我的掌心,我眼神空洞地望着,逐渐闭上眼,抽纱窗帘拂过我的脸,樵曙东的声音:“怎么坐在这里,也不怕着凉…”他抚着我的额头,将我横抱到床上,沉默许久说:“你轻了…”
以前樵曙东总是嘲笑我的食量能抵上一头母猪,怀疑我是不是怀孕了,劝我快点减肥否则他就要抛弃我,我们之间很久很久没有开过玩笑了。
我专注地望着他,他被我看得不好意思,抬起袖子擦脸:“是不是我脸上有东西,我赶最早班的飞机回来,脸没仔细洗…”其实不是,我只是突然觉得他好迷人,我想着这些年我是怎样辛苦地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不去爱他。
我淡淡地收回目光:“你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