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凝神片刻, 便找到了迎春姑嫂们的位置,也认出了作孽之人的身份, 顿时气得须发怒张,他飞身下马, 挤进人群。
宝玉只顾着照顾黛玉,根本无暇他顾。喜鸾与于榴?则护着甄英莲,甄英莲小腿骨折,根本站不住,全靠她们两人搀扶才不至跌倒。
贾芸与水?r挡在众人前面与歹徒对恃,亏得他们身在桥上,两翼有所依靠, 这才勉力支撑。
迎春探春姐妹两个躲在贾芸水?r身后, 战战兢兢挡着身后的黛玉与甄英莲,免得她们行动不便,被人抓去,两人眼巴巴的四处张望, 希望贾菱能够早日搬得救兵。
眼见歹徒越发疯狂, 迎春探春两个抖成一团,正在这时,迎春忽听一阵马蹄声响,忙着抬头张望,一眼看见贾琏。估计也是逼到绝境,平时谨小慎微的迎春,咋见曙光, 顿时勇气暴增,尖声示威:“我二哥来了,你们还不给我滚开。”
探春则冲着贾琏又蹦又跳:“二哥哥,这里,这里,我们在这里。”
贾琏双手左右开合,将人流分开,迅速挤上前去,老远抬脚飞腿,将几个觑空攀爬栏杆的歹徒踢倒,跳上桥面,与贾芸两人合围,将几个妹妹护在中间。
稳住形势,贾琏冲着人群之中的贾蓉做个眼色,引导贾蓉发现了躲在人后的石克朗。为了转移视线,策应贾蓉,贾琏大声呵斥几个歹徒:“你们是谁的手下,叫你们主子出来,有本事跟我单挑,欺负妇孺算什么?你家里没有姐妹么?”
这一喊,周边的人群觉得不对了,人群里有公德心的青年人便朝着贾琏汇集,询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仁兄可要报官么?”
贾琏不敢说这些歹徒特特为难自己的姐妹,回道:“我怀疑这几人是人贩子,故意冲撞我们,想要分散我们,我看他们居心不良,这才出言警告!”
京都之人最恨人贩子,顿时义愤填膺,围着几个被打倒的歹徒拳打脚踢,瞬间,几个人脸上就没有人色了,好容易才挤出人群,再顾不得主子如何,自己个跑了。
这群疯子太可怕了。
贾琏趁机带着迎春几个撤离出去。
石克朗本来躲在后面使坏,就想看贾府女眷出丑,孰料贾府仆从甚是厉害,几个贾家小子更是发了疯一样拼命,自己手下这些训有素的护卫,竟然占不到多少便宜,最可恨半路上又杀出水?r这个二愣子,愣要维护贾府之人,不然他早就着人把几个贾家娘们捉住了。只要把她们往野外犄角旮旯一丢,失踪个几天几夜,白的都成黑的了,看贾府男人那什么脸面出来做人。
如今贾琏赶来,石克朗知道事不可为,就想跑路。却不料,贾蓉冯紫英几个早堵住他的后路。柳湘莲尤其憎恨这种残害妇孺的下作行径,抬手砍在他颈后的风池穴,这家伙一声惊呼没叫口就厥过去了。
贾蓉跟柳湘莲混了几个月,很有默契,上前一搭,顺手将自己的毛皮大氅盖在他头上,与柳湘莲两边夹持着,在冯紫英与卫若兰掩护下,将他拖出了人群,拖上了停在胡同口的马车上,快马扬鞭,顺着胡同远去了。
这边冯紫英卫若兰两个走到贾琏身边,朝着贾琏努努嘴,暗示贾蓉他们消失的方向,贾琏便冲着冯紫英一抱拳:“多谢各位兄台援手,大恩不言谢!”低头之际,贾琏说道:“还请冯兄帮忙,将那几个恶徒抓回,我要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还要剁了他们的爪子。”
一想到这些人竟然拉扯过迎春探春林妹妹,贾琏就暴虐,有本事跟老子单打独头,竟然残害自己的姐妹,实在不能忍!
冯紫英卫若兰深有同感,谁家没有姐妹,石克朗太下作了。两人抱拳而去:“放心,这种事情何用你吩咐!”
贾琏这才有时间打量另一个帮忙的青年,看着眼熟,却是想不起名字,遂抱拳道:“多谢兄台仗义出手,大恩不言谢,可否告知府上哪里,改日得空,我必登门道谢!”
水?r闻言一笑回礼:“水?r见过贾世兄。”
水?r?
贾琏想起来了,是燕候家的二公子。既然是熟人,又是年轻人,这就更好办了,贾琏便道:“既如此,他日我摆酒,还请赏光。”
水?r拱手:“世兄客气,我表妹打扰贵府,劳贵府一向好看待,正该我答谢世兄才对。”
这人仗义且仗义,只是一看就是文弱书生,脾气还软得很,这不像是燕候那种横不吝能够生下的儿子,怪的一个宗亲,摁不住石克朗一个驸马世子。
贾琏心里有事,拱手告辞:“我还有些事情,改日再叙!”
贾琏着急护送迎春姐妹们回去,还有两个受了伤,必须及时诊治,不然姑娘们留下残疾就不美了。一时招呼姐妹们上了车,正要走,迎春言道:“二哥哥,于小姐还没上车呢!”
贾琏回头,却见于榴?被水?r拦住了:“表妹,贾府今日事多,估计无暇照顾你,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于榴?又不是他亲表妹,伸手拨开他:“我们一起出来自然一起回去,就因为今日贾府有事,我就更应该回去,几位姑娘是我带过来的,如今出了事整该帮助照顾才对。”
水?r听她话偏了顿时急了:“我并无此意,我是怕你拖累人家。”
水?r是个好人,只是有些迂腐,对待于榴?比府中几位小姐友好多了。但是,于榴?不想领他的情,更不会夜半三更跟他回去,不然,燕候府那些女人又得嚼舌了。
贾琏正准备走了,却见于榴?追了上来,忙又停住,侯那于榴?上车,贾琏这才冲着水?r拱拱手,扬鞭而去。
这一回依然捡着清冷街道行驶,好在今日元宵夜,京都不宵禁,马车抄着弯路也不怕耽搁时间。一时到了荣宁街,贾琏将马鞭递给把贾芸:“你送你几个姑姑回府,我去办点儿事儿。”
贾芸一路见贾琏面色铁青,不敢招惹,这时候见贾琏吩咐,他才上前搭话:“二叔放心!”
贾琏回头见他哭丧着脸,想起自己态度,只怕这孩子误会了,伸手一捶贾芸:“好小子,长大了,今日得亏有你,你先进去,有话改日再说。”
贾芸很自责,闻听这话,差点哭鼻子,哽咽点头:“多谢二叔!”
贾琏回头看着贾菱道:“你去告诉赵管事,让他拿了我的名牌去请小王太医过府,替你姑姑们诊脉!”
贾菱今日是因为他妹子喜鸾才跟着几个姑姑去走病,没想到贾琏居然记得他,甚是高兴,忙着答应了:“琏二叔放心,侄儿这就去!”
贾琏折回,碰见了冯紫英,因问:“审得如何?”
冯紫英一啐:“这石克朗真不是东西,我原以为他们不过吓唬吓唬,占些便宜便罢了,谁知他心思龌龊,竟然想把贵府女眷拉到城外丢弃,毁她们清誉,真是太下作了,没想到石光珠怎么有这种侄子,呸,简直不是人!”
贾琏顿时额上青筋暴绽:“人呢?”
冯紫英一笑:“放心吧,我把他们一人砍了一只手,已经关起来了,明日我亲自把他们送去西山私煤窑子,从此到死,他们就别想再见天日。”
贾琏再次抱拳:“大恩不言谢!”
冯紫英抱拳:“好说!”
贾琏这里回道荣宁街,顶头碰见贾蓉的小厮香墨,他特特在此等待贾琏,却是贾蓉去了五凤楼。贾琏知道贾蓉必定要了清雅居,遂从后面湖上进了清雅居,却见石克朗被贾蓉蒙住了眼睛,死狗一样瘫在地上。
贾琏咋见仇人分外眼红,□□的竟然想毁了几个女孩儿一辈子,上前一脚踩在他脸上,狠狠一挫,脚下的防雪钉在他脸上深深的划出了两条血槽,从鼻子直到下颌,顿时鲜血淋淋,贾琏吩咐贾蓉:“拿墨水!”
贾蓉递上墨水,贾琏正要往他脸上泼,贾琏要把这厮变成鬼面人。□□的下做东西,既然不办人事儿,今后就别再做人了。
这厮既是为了御前侍卫而作恶,那就索性绝了他的升迁路。脸上有了疤痕,这辈子再做不得侍卫做不得官,颜面丑陋,六部甭想了,除非去军中混差事,石克朗这种纨绔且吃不得那个苦。
柳湘莲却是一抬手:“等一等!”
贾琏挑眉:“你怕啦?”
柳湘莲一笑:“说起来你比我大,江湖经验却没我多,这厮不是无名之辈,你这用墨一泼就太刻意了,依我说,给他灌下一坛子酒,找个煤场,往下一丢,再给他脸上撒些煤灰,效果一样,后果却不一样,人家会以为他自己个醉酒落马伤了面颊,与人无尤!”
贾琏闻言深感佩服,这法子实在比泼墨好多了。虽然没有泼墨痛快,效果一样就好。
一时,贾琏几个从后面做了小船离开,果然依照柳湘莲所言,灌了酒,在往煤堆子上一丢,贾琏还不解恨,倒提脚把他在煤堆子上头蹭了蹭,这才丢下不管了。
三人沿路返回清雅居,叫酒叫菜又叫了三个清倌人,几个人唱了一夜小曲儿,只闹到五更天方才歇下,次日,三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清雅居。
贾琏清晨回府,府中不知情者,都道是凤姐怀孕,贾琏又犯毛病了。唯有荣庆堂贾母等人猜测,贾琏外出只怕不简单,却是发下严令,不许外传半句。
萱草堂有赵良栋与兴儿运作,所有人等对昨日之事三缄其口,故而,迎春几个的事情被压下,府中之人除了几个心腹之人鸦雀不闻。
府中唯一不知情者便是凤姐,她只道贾琏在书房安歇。
这日午时,贾琏叔侄进宫当值,被人告知,本来应该在辰时当值的石克朗竟然无故旷工,人没来信也没有,领班侍卫大发脾气,临时从蓝领中抽调一人顶替,并将此事上报了领侍卫内大臣王子腾,王子腾当即决定停了他的差事,迅速从三等侍卫中提拔一人,补上石克朗的空缺。
至于石克朗如何处置,石家奶驸马府,王子腾可不会做这个恶人,他只需要维持大内安全,再把石克朗的事情通报景运门各位统领,以及御前大臣即可。
一天过期,宫中对于石克朗的去向鸦雀不闻,甚至没人提起这个人。
石克朗可不是什么好人,家里有权有势,骄奢蛮横,什么人也不在他的眼睛里。即便是那个拿了他好处的太监,闻听石克朗无故翘班,也偷偷啐一口:最好永远别来了!
因为贾琏贾蓉叔侄没有上当,他可是挨了不少窝心脚,至今心口还在隐隐作疼呢。
贾琏没事人一样,待到未时交班下值,去了侍卫处换了常服回家。
贾蓉却是又惊又怕,恨不得整天贴着贾琏才能过日子,下值也不回家,脚跟脚到了荣府,憋着一口进了书斋,叔侄们直接到水井房,贾蓉这才输了一口气,很是担忧:“二叔,您说,那个东西只怕没回家去,他不会死了吧?”
贾琏冷笑:“死了才好,祸害活千年,他且死不了!”
随即,贾琏递给贾蓉一个字条,却是柳湘莲传来的信息,上书:石克朗,顺天府。
贾蓉眼睛一瞪:“告到顺天府?难道他知道是谁整得得他?”
贾琏一乐:“柳湘莲也跟你一样,怕他死了,麻烦大,故而扮好人,假装路人发现了他,因为那厮还没醒酒,遂将他送进顺天府,这个时候估计差不多要醒了,至于什么结果,明儿就知道了。”
石家好容易得了个侍卫名额,即便石克朗不成了,还有别的石家子弟可以顶缺,不过再想做三等侍卫估计不成了。
次日,贾琏当值,宫中果然有了消息,石克朗醉酒落马,在野外睡了一宿,大烧大热,石家请了太医,命保住了,却落下了病根,石克朗面部中风,嘴巴歪斜,据说吃饭喝水都成了问题。
贾琏闻言冷笑,竟然成了。他昨天倒提着石克朗的时候,用内力截断了他几处经络,除了如今面部瘫痪,今后还会发现他肾水枯竭,这辈子别想碰女人,老老实实做个太监吧。
石克朗因为一个二等侍卫没得手,就起了那样狠毒龌龊的心思,就该想到有今日的报应。
对此,贾琏毫不后悔。
石克朗三日后清醒过来,在他父亲石驸马追问之下,这混账终于想起他的护卫不见了,于是他怀疑,自己受伤是贾府动了手脚,准确说,是贾府的贾琏贾蓉害了他。
她母亲福庆公主闻听这话,怒火中烧,竟敢有人欺负她的头上,胆敢动他的儿子,就要付出代价。她立马品级装扮,依仗开路,威威赫赫进了皇宫求见皇上。
皇帝这里正在处理政务,却被福庆公主闯了进来,见面不行君臣之礼,开口就骂,大哭大闹,要求皇上替她做主,言称贾琏贾蓉胆敢谋害皇亲,这是犯上作乱,形同谋逆,恳请皇上将荣宁二府抄家灭族,为他的儿子报仇,为宗室杨威。
公主进宫之时,贾琏正在当值,而与皇帝商议政务的大臣之一,就是贾琏的母舅太子太傅,张大学士。
可叹这公主的消息很不灵通,她也不认得贾琏,当着贾琏的面就哭起来,贾琏便亲耳听见福庆公把自己告了,并替皇上做了决议,要把荣宁两府抄家灭族。
贾琏身为御前侍卫,皇帝不发话,他便不动如山,只当是清风耳,毫不关心。
此刻,贾琏十分庆幸贾蓉调换了早班,不然这孩子真要吓坏了。
皇帝鼻子眉毛都皱成团了,福庆公主还在不依不饶,肆意哭闹。大臣们面面相觑,皇帝被人这般无视,恼羞成怒:“福庆,你如此大闹皇宫成何体统,没看见朕这里正在处理军国政务吗?”
福庆哭声微顿,随即扑地大哭:“皇上啊,臣女虽不是您的亲女儿,却是您嫡亲的侄女啊,看在自小一起在养心殿长大的情分,您也不能不管臣女啊。”
皇帝脸色铁青,又来一个翻旧账的,忠义亲王倒了,公主郡王都不甘心呢!
皇帝一声不吭抬脚往养心殿去了。
贾琏马上贴身跟上,一众大臣微愣,随后鱼贯而出,跟在皇帝身后。
未几,皇帝停在养心殿门口,撩袍子就跪下了:“皇儿给父皇请安,皇儿请父皇收回成命,儿皇这个皇帝实在是做不下去了。”
这话一出,身后一溜人都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