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忙着赔罪:“小婿咋闻抛荒与饥荒, 心中惶恐,故而……”
王子腾一哼:“闽浙地区这几年天灾人祸, 你不是不知道,难道心里没点数?至于吓成这样?”
贾琏赫然:“之前只想着跟倭寇斗法, 真是没关心过民生之计,真的没想到百姓过得这样苦。”
王子腾摆手:“你一个王孙公子知道什么民间疾苦,若非我开春以来四处调剂粮草,别说百姓,官员只怕也饿死了。”
贾琏言道:“我在想,各省不是有社仓吗,能不能开仓救灾?”
王子腾一笑:“你以为这三个月灾民是如何撑过来?”
贾琏心里一沉, 难道要死在这灾荒上?
多年努力一朝抹去, 贾琏焉能甘心:“闽浙饥荒的事情岳父可曾奏报朝廷?”
王子腾冷哼:“这么大的事情,我敢耽搁?闽浙的饥荒乃是天灾人祸,也不是我无能造成,再者我是九省检点, 百姓全部饿死也不关我的事情, 我为何要替他们遮掩?”
贾琏拧眉:“可是我在京都只知道甘肃饥荒,没听说浙江饥荒?”
王子腾言道:“那是因为甘肃大面积死人,浙江因为有我调剂粮草,饿死的人少,再者,闽浙原本有倭寇残害,大批死人也就被遮盖过去了。”
贾琏怒道:“既然奏报上去了, 熙亲王监管户部,不可能不知道,我临行前去辞别,他竟然一声不吭,这是故意坑我?”
王子腾拍拍贾琏肩膀:“这么急躁做什么,坐下!”
贾琏叉腰生气:“我怎么坐得住?我一来闽浙就大面积死人,我……不行,得赶紧想法子。”
王子腾丢下一卷案宗:“我叫你坐下你就坐下,看看吧,这是我这几个月到各府县明察暗访的结果。”
贾琏一看顿时大怒:“这些蛀虫,他们怎么敢?这些为富不仁的东西,得治治他们才成。”随即贾琏心神一松,哈哈一笑:“稻种有了!”
王子腾摆手:“稻种有了,不耽搁水田。旱田呢?两省有一半的旱田,一百三十多个县只有一半州县播上种,其余旱田全部抛荒,春季已经绝收!”
贾琏顿时笑了:“岳父不知道吧,我已经发现了一种农作物,不仅产量高,而且耐旱,播种的时间正好在四月五月,只要我发动所有农户旱田也耕种两季,秋季就不会再出现饥荒的问题。”
王子腾一惊:“什么作物?”
贾琏笑道:“您不记得了,我发现那种作物还得感谢您呢,你不记得当初您跟杜若馨买什么啦?”
王子腾挑眉:“番薯?”
贾琏颔首:“对,就是番薯,我回京后跟杜老爷子详细的讨论过番薯,番薯栽种简单,耐旱,高产,是抗旱救荒的好东西。我之前曾经想过让贾芸试种,然后再推广,如今看来是不成了,必须马上强行推广,否则,秋下的饥荒将难以抵挡。”
王子腾大喜:“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真的成了,你小子会青史留名啊!”
贾琏闻言甚是高兴,忙着拱手:“都是托了泰山大人之福!”
王子腾大笑:“你真是无利不起早,我说你那样精心培养贾芸,怎么就让他娶了个野丫头,却是在这儿等着呢!”
当晚,贾琏召见小豹子。
小豹子见了贾琏无异看见亲爹,眼里的欢喜只要淌出来:“闻听大人要来,小的还有御林军的伙计们好好几宿都没睡好,天天掰着指头数天数呢,可是,您来了,我们又不敢惊动,怕打扰您。”
贾琏也甚高兴,拍拍小豹子的肩膀:“又长高了,更壮实了。”
随即,贾琏一声吩咐,隆儿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袱给小豹子:“这是老夫人给小爵爷的衣衫鞋袜。”
小豹子眼眶与一下子红了,他如今有能力了,可以接他母亲过来居住了,可是,他母亲却不愿意给儿子添麻烦,她很喜欢孩子,一直在昌平帮着关山照料那些孤儿。
贾琏劝道:“你母亲身子虽然不好,但是,生活的很快乐,给你收了许多的干弟弟干妹妹,我这次带来的二十个亲卫,都是你的干弟弟,得空,你教导教导他们海战,来了海疆不会海战会吃亏。”
小豹子一拍胸脯子:“都交给属下吧。”
贾琏又道:“这次来,你母亲特特提到你的婚事,你不小啦,二十好几了,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怎么还是没找个夫人啊?”
小豹子笑道;“陆将军也给我张罗过,可惜,那些苏杭美女一见我吓得战战兢兢,这叫我今后如何过日子啊,我一想算了吧,还是随缘吧。”
贾琏劝道:“不要眼光太高了,能传宗接代就成了,这世上的夫妻并非人人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小豹子嘿嘿的干笑:“且等着呗。”
贾琏也不纠缠,说起公务:“当初的水字营与奎字营,现在还剩下多少人?”
小豹子言道:“冯将军走的时候,吩咐这两营人马就地解散,我们征求了兵卒们的意见,愿意返乡的发给路费安家银子五两,不愿意返乡的并入永定军,永定军减员厉害,水字营与奎字营的官兵陆战海战都通,接收他们比重新招收划算。陆将军请示了冯将军,冯将军便答应了。当初御林军留下一千二百人,返乡二百人,还有一百多人,是西山御林军回京去了,余下八百人,现都在小的麾下,他们都自认为御林军。“
贾琏摆手:“部队不能再叫御林军,御林军是皇上的卫戍部队。可以保留水字营魁字营海字营叫法。我已经跟陆将军商议过,今后你的麾下就是督府督标,”
小豹子颔首:“属下知道了。“
贾琏递了三个信封给小豹子:“你今日回去准备,明日替我去办差,把这三个地方给我封了,人抓回来直接送道检点衙门交给王大人。”
王子腾可是刑名出身,谁也别想从他手里逃出去。
贾琏自己则继续优哉游哉的接见各地的府台县令,小豹子则一早带领三营人马出动了,直奔台州温州宁波三府而去。
三日后,三月十五,贾琏升任督抚之后第一次升堂。
这一次,贾琏笑着召集让浙江境内十一位知府上堂列席审案:“本督今日遇见一桩十分棘手的案件,有请你们十一位父母官替本督掌掌眼。”
一时,人犯被押上堂来。当即有三人瘫倒了。
贾琏冷笑:“三位父母官这是怎的了,身子不舒服?”
三人颤抖着趴地磕头:“大人赎罪!”
贾琏一挥手,严师爷蒋师爷将三份供状传递给坐在堂上的知府们观看。一个个知府顿时变了脸色。
贾琏在上,威严的眼眸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等着这些人如坐针站。贾琏才淡淡一笑:“大家都记得吧,三日前,我问过大家,你们都是如何组织自救?你们都说了,我也听了,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位台州府说,他把府内所有富户家里的存粮都借干净了,他说,因为倭寇祸害,还有去年帮忙筹集军粮,官仓与社仓都已经干干净净。可是,你们知道这三个人是什么人吗?”
贾琏指着其中穿天青色袍子的男人询问台州府:“这个人你认识吧?”
台州府磕头如捣:“小人知罪,请大人赎罪,请大人看在……看在……”
贾琏在上狠狠砸下三根红签子:“看在谁?说出来本督听听?”
贾琏眼神从堂上一众官员脸上扫过:“有哪位大人知道这位台州府台大人的出身?烦请为本督解惑?”
众官沉默。
贾琏伸点将:“杭州府?”
杭州府只得出列回禀:“这位大人姓李,直隶正定府人,他家姑奶奶嫁给了宗室,正是京都镇国公府的夫人。”
贾琏如何不知道,只是故意让人说出他的出身罢了。这人就是水浣那个临阵悔婚的舅舅,曾经的两榜进士。怪的家里的女儿敢做出那样的事情,哥哥残废了就想悔婚嫁给袭爵的弟弟。
贾琏冷哼:“原来都是高官权贵家的舅老爷,怪不得如此胆大,贪墨百姓的救命粮不说,还敢高价倒卖。大家都知道,如今闽浙境内因为战火刚过,满目疮痍,许多州县去年秋季减产甚至绝收,七十多个州县去年冬季小麦因为缺种没种上,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秋季也面临减产绝收,数万百信嗷嗷待哺。眼前这几位府台老爷家里却开着粮行,以五两银子一旦小麦的价钱搜刮民财,诸位说说,本督该不该看在镇国公五皇子,饶恕这些贪污百姓的救命粮,喝民血,吃着民脂民膏的斯文败类,衣冠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