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送别冯紫英, 等不及跟贾蓉说话便折回正房,审查凤姐凤姐:“你搞得什么鬼, 为何叫迎春出来见冯子英?“
凤姐故作讶异:“这不是你的意思吗?”
贾琏冷哼:“胡说!”
凤姐一嗤:“我胡说?你明知道迎春住在这里,却把人领回来, 难倒不是让迎春相看的?”
贾琏指着凤姐手指指点:“你你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看上冯紫英了?”
凤姐瞠目:“你看不上冯紫英?你凭什么看不上人家?人家官宦公子,人才俊朗,跟你又亲密,哪里去找这样可心得妹夫啊?”
贾琏冷哼:“你知道什么啊?冯紫英可不是一般人,迎春弄不过他,这事儿不成!”
凤姐却杠上了:“怎么不成啊?男未婚女未嫁, 弄不过这么啦, 老婆是娶回家去疼爱过日子,生孩子传宗接代的,又不是娶回家去打架斗殴的?干什么女人要弄过丈夫?”
冯紫英是个大特务!
贾琏自己也是。
冯紫英的身份是秘密。正如贾琏赐封的圣旨就没提他通政司左使的身份。通政司担负着监督百官的责任,有些人可以摆在明面上, 有人为了掩护通政司的身份, 却要挂羊头卖狗肉,在别的衙门或是地方挂着一些闲职。
冯紫英无异是能干的,出身也好,不然,凤姐也看不上他。
可是,贾琏就是觉得迎春跟冯紫英不合适。
说句丧气话,冯紫英把迎春卖了, 估计迎春还笑眯眯帮他数钱呢!
所以,贾琏觉得这婚事不般配。一旦冯紫英欺负迎春,贾琏出头不出头?弄不好大家兄弟也做不成了!
迎春的婚事贾琏想好了,明年秋天去榜下捉婿,给迎春找个进士及第的江南学子。迎春不适合武将,嫁给文人正好。
思及此,贾琏想起了孙绍祖,前些日子让贾芸调查他,也不知调查的如何。按照贾琏的心思,孙家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最好趁早灭了,给上辈子冤死的迎春填命,以绝后患。
贾琏想起这事再也不跟凤姐??铝耍?皇橇滔乱痪浠埃骸罢馐露?缓鲜剩?鹣拐怕蘖耍 ?br>
他自己匆匆出了正堂去了书斋,首先跟贾蓉仔细聊了七皇子的事情,为了增加贾蓉的责任感,贾琏把顾家曾经引诱王氏放印子钱的事情托盘而出,还有赖大反叛的事情也是冷子兴挑唆,而冷子兴就是顾家人的事情说了。
冷子兴之所以算计贾府,就是要给顾家拉个垫背的替死鬼,而顾家捞银子则是为了把七皇子推上大位。
贾琏明明白白告诉贾蓉,他要对付顾家。所以,终究一日会跟七皇子母子对上,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打乱敌人的阵脚。
贾蓉闻言惊叹:“可是我看太后娘娘对大皇子夫妻很和蔼啊?我以为按照规定必定是大皇子当太子呢!”
贾琏一哼:“按照规定,陛下能够登基吗?”
贾蓉愕然,随即频频点头:“侄儿懂了,二叔您吩咐吧,需要侄儿做什么?”
贾琏沉默片刻,蓦地想起在冷子兴哪里看见江南一个田庄的抵押契约,他顿时有了主意,言道:“你就跟甄姑娘闲聊,说是前些日子那股子土匪打死一个人,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张千倾土地的抵押契约,因为男人落水,契约有些模糊,像是六什么庄子,就说我以为那是浮财,已将契约交给兵部了。估计不久之后,兵部就会动用那个庄子。”
贾蓉愕然:“真有这事儿啊?千倾?那是十万亩啊!”
“这是哪家里的败家子儿干的?抵得上一个公府的功勋田了啊!”
贾琏闻言顿时嘿嘿笑起来。
贾蓉顿时红了脸。
贾琏笑道:“不错不错,要骗别人,首先要骗自己。”
贾蓉愣住:“不是真的吗?我就说哪有这样傻的人,把千倾的土地拿出来当当,还不被他爹捶死啊!”
贾琏笑道:“千倾土地是真的,不过,那契约并未被水泡,人也没死!”
贾蓉再次惊愕:“还真有这样的败家子儿啊?”
贾琏笑道:“地位立场不同罢了,记得我们家有个穷亲戚来我家做客,看见我们吃菜要杀鸡熬高汤提味儿,她就高宣佛号,说太败家了啊,罪过罪过!像沈万三那样的豪富,用金砖铺地也是稀松平常。”
贾琏说着话压低声音:“你知道上皇下江南一趟花费多少银子吗?”
贾蓉眼冒金星:“花多少?总不能出去走一趟,就花费百万两银子吧?”
贾琏冷哼:“光是修建皇帝驻跸的行宫,就要二百万银子,一百万不够他打水漂!”
贾蓉惊愕不已:“老天爷,上皇可真是会败家啊!”
贾琏伸手一个板栗敲在他头上:“谨慎!这话大不敬,心里有就是了,哪能说出口?当心祸从口出!”
贾蓉吓得捂住嘴巴:“不会不会,侄儿就是在二叔面前话多些,别人面前我一贯是装聋作哑。二叔您交代我三思之后再开口,侄儿一直记得呢。太后娘娘还夸赞我,说我少年老成!”
贾琏颔首:“你记得就好,有一点你必须记住,关于宫中的消息,一定要亲口告诉我或者是芸儿。除此之外,再不能告诉第三人,哪怕消息传不出来,也不要假手内侍或者别的什么人。一定要牢记我的话,千万不能轻信内侍,他们可是一群蚂蟥,一旦你沾惹了他们,他们会如跗骨之蛆一般咬上你,直到把你吸干为止。所以,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即便不传消息,也不要假手内侍。千万不要把性命交到外人手里!”
贾蓉见贾琏说的慎重其事,忙着应了,默默记在心里,按照他跟着贾琏三年的经验,他知道贾琏绝对不会无的放矢说废话。既然这般说了,必定是有人在内侍手里吃过大亏。
这边贾琏送走了贾蓉,忙着召了贾芸来见,一问之下,贾芸果然对六福钱庄的事情知之甚少。
他只听过六福钱庄是地下钱庄,具体方位却不知道。
这也难怪,冯紫英也不知道呢!
贾琏闻言拧眉,半晌言道:“你不是有个朋友唤做醉金刚吗?你不妨跟他打听打听。”
贾芸微微讶异,他记得从来没说过醉金刚的事情,二叔怎么会知道?
贾芸的解惑贾琏没理睬,他本来就是异数,无法解释。
“上一次让你注意一个叫孙绍祖的人,可打听出来了?”
贾芸言道:“他是大同人士,跟御前侍卫孙浩是同宗,这个孙绍祖祖上也是军户。据说,曾是咱们老祖宗手下的丘八,后来似乎立了功,得了个世袭的云骑尉。据说他们家兄弟多,为了这个爵位闹得昏天地黑,这个孙绍祖乃长子嫡孙,心狠手辣,他那些兄弟除了跟他一母同胞的幼弟之外,其他几个不同母的兄弟,还有那些觊觎爵位的堂兄弟,一个个非死即伤。后来,慢慢大家都不敢惹他了。他手底下有些功夫,因为是长房长孙,手里也有些银钱,据说他父亲死了,正在守孝,估计明年底,他就会上进来谋缺候补。”
他父亲死了?
贾琏失笑,是了,他父亲不死他如何袭爵呢?
贾琏言道:“跟孙浩时时联系一下,只要这个孙绍祖一上京,立马告诉我。”
贾芸应了,言道:“徐家人最近有些举止反常,不知何故,徐家总管频繁出入四方当当东西。”
贾琏顿时精神一震:“可记得他们当当之后都去了哪里,跟谁见过?”
贾芸颔首:“徐家大管家几次出入五凤楼,因为五凤楼的保镖厉害,门禁太严,我们轻功最好的孩子装作叫花子上门乞讨也没混进去,还挨了打,却是半点消息也没探得。”
“孩子没出事就好。”
贾琏言道:“今后若是探得他们再碰面,切莫惊动,速速回来报我。”
贾芸颔首应了,又道:“侄儿怀疑忠顺王王府的长史就躲在五凤楼里,因为自从那一次我们监督到他进了五凤楼,却没见他出来,因此侄儿猜测,要么他已经混出京都,远走高飞。要么他还藏在五凤楼,就是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多天过去了,还不离开京都。“
贾琏道:“若是他躲在五凤楼里,还真是一件麻烦事,五凤楼里面的事情,通政司也没法子。”
贾芸很是疑惑:“真不知道这五凤楼的后台是谁,连通政司也拿他没法子。”
一时叔侄们商议之后决定,先守住五凤楼的各个出口,反正要监督徐家人,京都这些日子不太平,京都大多权贵都跟平安洲有来往,得了银子的勋贵清贵不止一两家,徐家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日子平安洲气氛紧张,这些人肯定会设法销毁一切跟平安洲有牵连的证据。
当初的利益团伙肯定会碰面商议,所以只要紧紧盯住五凤楼,必定能够抓住这些人的狐狸尾巴。
却说贾琏没有接到乾元帝的指令,只得在家猫着。贾琏也没闲着,一直在打听渔民们的案子,尤其是顾裴的案子。为了打探顾家最新的消息,贾琏几乎天天要跟冯紫英交换一次消息。
冯紫英对于六福钱庄的方位还没摸清楚,贾蓉与贾芸同时有了消息。
贾蓉在聚餐过后的第三日来的荣府,他告诉贾琏,他已经通过甄英莲,成功的把消息散播出去了。
并可以确认,淑妃娘娘闻听之后,神情很不自然。
贾琏闻言大喜,他有预感,淑妃母子肯定会把这件事情往冷子兴身上猜测。
贾琏把冷子兴的死亡,还有自己收购当铺的事情仔细推敲一遍,觉得毫无漏洞。
唯一的漏洞,就是冷子兴的一双儿女。
贾琏在事后已经做了处理,贾琏不仅隐瞒了他兄妹的身世,还让他们兄妹分头被收养,五六岁的孩子,只要好吃好喝,用不了多久,就会忘记前程往事。
再者,他们就是记得什么,也因该是记得他们的父母准备带着他们逃跑,还有他的父亲杀死了他们的母亲。
冷子兴打杀周画眉是他们亲眼所见,他们并不知道父母自戕。
在黑山头,他们的身份根本不会被人提起,那里的人都以为他们是新买进来的奴婢,且他们这一辈子也不会再回京都。
所以,这个漏洞根本不算什么。
正在贾琏清理冷子兴事件的时候,贾芸的信鸽到了。太医院正家里的大管家去了五凤楼,徐家的大管家也去了五凤楼,两人是不是相互约见不得而知。
贾琏闻讯之后,即刻去了五凤楼,点名要了清荷居。
贾琏丢下一锭银子:“三天之内不许人来打扰。”
掌柜的有些怵贾琏,这人的后台实在有些扎手。
他的主子不到关键时刻也不会露面,且主子早有交待,他会替他疏通所有门路,只要他不惹大祸,保他一世安稳。可是,他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也别怪他卸磨杀驴。
这五凤楼可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掌柜。
是故,只要贾琏按照规矩办事,掌柜也不敢把他拒之门外。
直说那个九省都检点王子腾,就够他喝一壶了。
贾琏这里匆匆进了清荷居,关门闭户,然后打坐入定。
他先将体内的元力权利支持耳神经,将听力覆盖整个五凤楼,等找到了徐家大管家之后,贾琏则将听力集中在这一间包间。
果然,室内有两人。
虽然贾琏不认顾家大管事,但是贾琏听过徐大管事的声音,这两人有一人是徐家打官司无疑。
随后,贾琏才将神识延伸过去。
这一看,贾琏顿是乐了,什么顾家大管事,根本就是淑妃宫里的总管太监万久。
贾琏覆盖过去,刚刚听见万久在说话:“我们淑妃娘娘答应替承恩公在皇上面前讲情,但是,尾巴却要您家自己抹除。”
徐家大总管笑道:“如此,我们将全力替您们寻找冷老板,不过,他这人三教九流都有结交,他有心躲避,只怕很难找他出来。”
万久却道:“据闻,刑部大牢那些鱼花子曾经见过他,徐家三房的大爷不是在刑部任郎中,还有族人在司务厅供职,把他们供述的卷宗抄一份应该不难吧?”
“卷宗?你们不是找人吗,如何又要查卷宗?”
万久道:“大总管别误会,我们只是想从中勘察冷子兴的去向,别无他意。”
这话别说徐大总管不信,就是贾琏也不信。
淑妃娘娘替徐家摆平平安洲的祸事,只为找个人?
鬼都不信!
徐大总管起身离开之时,将一封信笺留在桌上。
万久随后拆开信笺,贾琏心肝差点跳出来,竟然是一张抵押契约。万久看过,并未离开。他老神在在等候在室内。
贾琏正在疑惑,却见室内又进一人,这人也是贾琏的熟人,正是上皇跟前的总管太监戴权。
万久躬身行礼,将契约递给戴权,戴权接手,眯眼轻笑,随手就捏吧捏吧,将契约捏成团递给万久:“赏给你了!”
万久二话不说,将纸团丢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下了。
贾琏顿时呆住了。
六福钱庄的抵押契约竟被万久吞了?
这是什么把戏?
贾琏思绪急转,徐家大管家请淑妃帮忙洗清平安洲的嫌疑,他给的酬劳却被万久送给戴权,戴权却让万久吞吃了?
这说明什么?
一个就是这东西进了六福钱庄就等于送人了,留着契约也没用。那么徐家拿出这契约,只是要有心人看一看,他们按照规定供奉了。
戴权为什么敢处理这东西?只有一个可能,戴权是知情者,或者,他要么是六福钱庄的东家,要么是六福钱庄的后台。
所以,东西进了六福钱庄已经是他嘴里的肉,根本不需要契约。
贾琏顿时满眼精光。戴权贪财,他早知道。
前世贾珍为了秦可卿的葬礼好看,替贾蓉捐官。戴权讹一千二百银子,还说是半送。一个县令的实缺也只要五百银子打点,龙禁卫只是虚衔而已去翻倍。
只是,戴权一个太监,无儿无女,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同时,贾琏再次思虑,戴权在六部处处插手,卖官鬻爵,上皇到底知不知道?
不知道,戴权仗的谁的势?
知道的话,为什么放任不管?任由戴权出入豪门王府,上下串联?
一个大内侍卫的名额他说卖就卖了!银子不入国库,到拿回他自己家里去了。
而且,这戴权手眼通天,他不仅仅卖了龙禁卫这一个官职。
据贾琏知道,他还买过同知,监生的名额。
还有那皇后宫里的夏太监曾经出入过忠顺王府,
戴权也曾经跟忠顺王打的火热。
上次南苑作怪的老五老六,就是戴权的干儿子。只是自从南苑出事之后,贾琏再去寻找二人,这两人便了无踪迹了。
戴权到底是以权谋私,还是奉命行事?
之前,贾琏没细想,如今细思极恐!
贾琏顿时出了一身白毛汗!
旋即,贾琏抓住了一个重点,那就是上皇觉绝对不会谋害乾元帝!
那么,戴权是跟谁合作要害死乾元帝?真的是跟忠义郡王忠顺王吗?
还有,因为老五老六身死,那野猪崽子为何到了太后娘娘的凤辇之中,始终是个不解之谜!
当初,贾琏发觉老五老六的动机不纯,是因为他身怀异能。故而,贾琏没敢把这个情况跟太后与乾元帝通报。
他甚至不敢跟冯紫英这个好兄弟言讲,他只是自己暗暗查证,也吩咐贾芸注意老六老五的踪迹,却始终不见人影。
贾琏猜测,他们大约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光是贾琏查不出来端倪,通政司也没查出祸根是谁。
那一次跟这太后娘娘去过南苑的宫女太监,一个个都被慎刑司刑讯过,却始终没有人交代,也就无法查出元凶了。
如今,太后娘娘跟前的宫女太监,除了那天没去南苑的,那日去了南苑的宫女女官,拢共就只剩下太后娘娘的陪嫁丫头大姑姑素橘了。
目前,贾琏可以断定,谋害乾元帝的事情戴权必定参与其中。
至于谁是他真正的主子,贾琏以为有三个可能。
一个是徐皇后,再一个是顾家的淑妃娘娘,最后一个,则是三皇子之母吴贵妃。
谁的嫌弃最大?
贾琏却在原地打坐,脑子里天人交战,却是始终难以在三个嫌疑犯中找出最值得怀疑的之人。
不过,眼下贾琏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马上跟冯紫英通气,有人要对刑部大牢的渔民不利。
贾琏很快将徐家在刑部有两个危险人物的情报,通过信鸽传给了贾芸。贾芸很快找到冯紫英。
冯紫英这版很快就跟刑部堂官黄尚书取得联系,刑部跟通政司本来就是合作协调的关系。且冯紫英这个情报对于黄尚书来说,无意识快救命仙丹,否则,一旦被人把刑部的审讯卷宗偷出去,他这个刑部尚书也就干到头了。
冯紫英如今只是正四品,黄尚书这个正一品却对着他长身作揖:“冯兄弟,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咱们今后相互扶持,相互提点,我老黄若是心口不一,天地不佑。”
冯紫英一笑摆手:“你谢错人了,至于是谁提点你,你应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