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林和柳大姐两个人立刻到堂屋这桌的重磅亲戚们敬酒, 从娘家那边的亲戚开始, 大舅,大舅妈,二舅, 二舅妈,小舅, 小舅,三姨, 三姨夫, 小姨,小姨夫。再到爹这边的亲戚也一一敬酒,大伯, 二伯, 四叔,大姑, 五姑, 小姑。
这些亲戚是不能由伴郎伴娘代劳的,所以柳大姐只能自己亲力亲为了,等她敬完一圈酒之后,脸上红通通的,像熟透的苹果一样。柳大姐从小到大, 就没有粘过一滴酒。所以,喝了一圈,脑袋都有点晕了, 连站也站不稳。
柳二姐只好扶着她,继续到别的桌子敬酒。这回,全由伴娘代劳了。柳二姐比柳大姐酒量好些,小的时候,她偷偷喝过柳建国的白酒,辣辣的。不过,即使如此,她的酒量也支撑不了那么多桌子,再加上王宏林带来的兄弟同事又多,看着这么漂亮的姑娘,心里痒痒的,虽然面上不敢动手动脚的,就想占点嘴上便宜。看她帮新娘敬酒,就拿话激她,必须喝,不喝就是不给大家面子,看不起人。柳二姐为了柳大姐的婚事能顺利完成只好来者不拒,全都喝了。
一圈下来,喝了三两白酒,连柳大姐也要扶不住了,王宇看她似乎要倒的样子,忙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让她坐旁边歇息,剩下的他接过来替她喝。
王宇是军人,身上有着寻常人所没有的气势,看着威严,一顺间这些油头子硬着头皮和他喝。
一整圈下来,这些人全都被王宇一人喝趴下了。
王宏林早把媳妇送回房间里去休息。让她喝了一杯盐水解酒。
看着小姨子坐在桌边,手肘撑着头,屋里也没有地方休息了,就让她在外面吧,又交待一定王宇看着她,别让她被旁人占了便宜。
王宇点点头,坐在柳二姐的旁边吃起来了。
不过一会儿,柳二姐就醒了,实在是因为她的肚子太饿了。
从早上吃完粥开始,到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她就没吃过什么东西。闻着桌子上发出来的饭菜香,酒意全消,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出来了。
手边被人递了双筷子,柳二姐眯着眼睛,侧过脸看是王宇,只听他说,“快点吃吧。”
柳二姐点头谢过,把筷子接了过来,转过头看向桌子上的菜。
伙食还算不错。八素四荤两凉。
八素分别是:青菜豆腐,白菜粉丝,蒜黄炒鸡蛋,尖椒炒豆芽,醋溜藕片,酸辣土豆丝,白菜萝卜,凉拌三丝。
四荤分别是:牛肉炖土豆,干豆角炒腊肉,红烧青鱼和胡萝卜香菇炖鸡。
两凉分别是:凉拌木耳,凉拌菠菜
现在是冬天,正当季的菜是白菜,菠菜,藕,土豆,黄豆,胡萝卜这些都是可以保存很久的,木耳和粉丝这些是干货也可以保存很久,并不贵。
纵使如此能做四个荤菜已经是很了不得了。只是每样菜都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分量了。
剩下的这些大家伙也争相抢起来。柳二姐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自然不能像这些大老粗一样,格外注重形象,所以等这些菜都快见底了,她还没吃饱。
王宇刚才看她吃饭的时候就一直皱着眉头,看着她骄矜的样子,心里暗想,这姑娘要是在部队里,估计能饿死。不过,看着她娇嫩的小脸蛋,扁嘴委屈的样子,觉得自己的心里痒痒的,鬼使神差的帮她夹了一筷子的菜。柳二姐一脸感激的看着他。王宇不动声色的向她点点头,心里却更痒了。之后,他一直注意着柳二姐,见她没菜了,立刻帮她夹。甚至还到别的桌子帮她找稍微好些的菜。别的人看到这幕都觉得有些可惜,看着这么相配的一对却没有缘分。
刚才有几个没有对象的男同事可都向新郎求证过了,这个漂亮的伴娘可是有对象的,听说还是个县城里领导家的公子哥儿,不是他们这些没有身家的大老粗可以肖想的。现在看到这个当兵的也对她献殷勤,都觉得他是白折腾了,人家这姑娘不可能放着条件那么好的对象不要,选择跟一个乡下人家里头出来的兵娃子。虽然这年代当兵非常有市场,是许多年轻女孩的择偶目标,可凡事都有对比,至少大多数女孩会更想要嫁进城里干部家庭。所以,一时之间,许多同情的目光都投向不停忙活的王宇身上,搞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个年代的婚礼是不闹新娘的。大多数人都是吃完饭,上完礼金,看完新娘,再与新郎新娘聊几句,打量嫁妆和男方的陪嫁等等,大多数人也都选择散了。
王家这么小,柳二姐也不好住在这里,所以,当天就要回家,王宇自告奋勇的说要送她。
王宏林向他郑重道谢。王宇看着兄弟们目光有些心虚,其实,他也是有私心的。
看着柳二姐因为喝了不少白酒的脸上还有着明显没有消散开来的红晕,王宇的心里砰砰乱跳。
夜晚的农村是非常安静的,路边没有一丝光亮。多数人家为了省电,早早就爬上,床睡觉了。
只有王家,因为今天办喜事,外面有从屋里一直延伸到屋外的电延线,在屋檐下挂了两盏三十瓦的白炽灯闪闪的亮着柔柔地光芒。
王宏林坐在床边打量着躺在床上宿醉的妻子,看着她精致的面容,心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
看了一眼盖在她身上的红被子,他冷笑一声,站了起来,把门轻轻关上,免得把人给吵醒了。
到父母那间房,看着他们正坐在床上数礼金。硬币,毛票全都按数额分类摆放整齐。
王大友一连数了好几遍,总是错!
“你个死老头子,到底是多少钱呀?一笔笔的都是你收上来的,你还能给记错喽?”刘小芳见他数一次数目就变一次,有些不耐烦起来了。
“这上面都是我记的,确实没错,就是这么多。你帮着再数数,咋还少了一块钱呢?”
刘小芳也认识字,听到这话,把钱一叠一叠的重新数起来。
“爹,娘,我的被子呢?”王宏林一进门柳站在床边开门见山地问老两口。
刘小芳被打断了,脸上有些不好看,“你不是已经抱过去了吗?”
王宏林板着脸,“那个可不是我买的被子。我的那个无论是被面还是被褥子全都是新的。这个分明就是大哥大嫂结婚时,他们看不上眼的那个被面,里面还是咱家的旧被子填进去的。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王大友有些不高兴了,瞪着他,“怎么,你还嫌弃上了?想当年,我小的时候要是能有床这样的被子,我睡觉都能笑醒,你还不知足?”
刘小芳也很认同的点头,反而对王宏林发起难来,“你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的?是不是偷藏钱了?我说之前给的工资怎么那么少呢,原来你早就已经开始藏钱了。”
王宏林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有私房钱,“那是借的。以后我还要还的。”
刘小芳可不信,怀疑地问,“那些大鱼大肉价格可不低,谁会借你这么多钱?”
“同事借的,相处的好。我借了两百呢,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我当然要给办好了。废话别说这么多,我的被子呢?哪去了?”
刘小芳炸毛了,钱也不数了,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劈头盖脸的就往他身上打,“你个狼崽子,老娘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到这么大,现在你因为一床被子跟我在这瞎叫唤!你可真行啊!”
王宏林的脸都被她打偏了,王宏林却一动也不动,就任由她打,可脸色已经黑了,手早已经握紧成拳头了,清清冷冷地声音响起,“娘,我真的是你的儿子吗?”
刘小芳打人的动作一僵,有一瞬间的窒息,错开眼,反驳道,“俺当然是你娘了,要不然你咋长到这么大的?”
王大友气得指着他大叫起来,“你是不是俺生的,全村的人都知道,就因为一床被子你就整天怀疑这怀疑那的。瞧你那点出息!你看看你大哥,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主任了,你啥时候也能像你哥这么能干我就烧高香了!”
王宏林原本低垂的头猛地抬起,“我的被子是不是被爹娘拿给大哥大嫂了?”
王大友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带着点心虚。
王宏林惨笑一声,“爹娘,如果我不是你们的儿子,我还能理解你们,可是,为什么?同样都是你们的亲生儿子,我这个小的,却天天要让着我哥那个大呢?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说到后一句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
王大友腾地站起来,指着他破口大骂,“你拿什么跟你哥比。你哥他中专毕业就进了县里当了国家干部,你呢?高中毕业连工作都没有分配,最后还是你小姑帮你找了一份供销局的工作,可你呢?天天跟着车子跑,三天两头的出差。人家在供销社都能有不少瑕疵带回家,你呢?啥也没有,还说那是挖国家墙角,不能那么干!别人都行,就你特殊!”
“爹,我跟你说过了,他们是在供销社,我是在供销局。不一样的。我每次采购的数目都是固定的,就算是坏的,那也得有个数吧,数目一旦少了一点,我就得自己贴钱!再说了,我每个月的工资我一分都没要,全拿给你们了吧?你们还不知足?!我大哥好,那你告诉我,他每个月给你们多少钱?为什么,你还要把家里的粮食贴补给他?他的工作是用他同学一家子的命换来的,他的高升是用男人的骨气换回来的!你让我学他!我呸!”
王大友气得上前扇他,“我打死你个瘪犊子!你长能耐了是吧!居然敢看不起你大哥!你瞧把你能的,你有那份骨气,你咋不天呐?你倒是升上去呀?让你娘和你爹也跟着争光呐?让全村的人也以你为傲啊?你还瞧不起你大哥!你也有脸说!”
王宏林愤恨的看向他爸, 狠狠的道:“你就是打死我, 我依旧这么说!”
“你!”王大友气得指着他的眼睛!
“以后,我的工资不会再给你们了!我要用来还钱!队里的钱如果不还,你们脸上也无光吧?”王宏林丝毫不怵他。
说着走出了房门。
王大友和刘小芳在屋里气得直骂他是白眼狼!
这臭小子,总说他们偏心他大哥,可他却不知道他大哥在城里过得是啥日子。
因为王宏耀是乡下人,工作又是老丈人给找的,在家里就像矮了一头,得处处忍让着武梦丽,他们有一回去看他,他不仅要照顾孩子,还要买菜做饭,反而做为妻子的武梦丽,整天只知穿衣打扮,万事不管。他们从小疼到大的儿子,外人都羡慕他在城里工作,娶个城里媳妇,可谁成想,他过得有多压仰呀,平时在家里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更别说提啥意见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是武梦丽一个人做主的。他们每每想到这些都是在挖他们的心呐,为了让武梦丽能对他儿子好,他们只好不停地贴补儿子粮食和钱,只为了让武梦丽能高看王宏耀一眼,别再这么欺负王宏耀。他们做父母的也很苦呀,为什么二儿子就不能体谅呢,他就是个白眼狼,早知道为何要把他养大,浪费那么多米粮。
王宏林在门外停到骂声,心里头嗤笑了下,白眼狼?等你看看,将来到底谁才是白眼狼?
回到房间,看着已经醒过来的媳妇,脸上一暖,“先起来吃点饭吧。”
柳大姐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吃完饭,两人回到房间,柳大姐问王宏林,柳二姐哪去了。
“王宇给送回家了。”
柳大姐松了一口气。
王宏林走上前抱着她,拥她入怀,亲了亲她的耳垂,“终于把你娶回家了!”
柳大姐被他亲的有些痒痒,脸上红红的,耳朵粉粉的。
“你今天特别漂亮!”王宏林赞叹着。
柳大姐不好意思地挪开头,“我去打水来吧。”
王宏林放开她,“好。”
柳大姐拿着脸盆推开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端着水进来了,“水正热着,快洗洗吧。”
王宏林接过来,拿着毛巾开始洗脸。柳大姐似是不经意地提起来,“我看院子里的碗碟都还没洗,我去洗洗,明天一早还要送回各家吧?”
王宏林脸上一僵,皱着眉,看着她问,“碗改没洗?”
柳大姐点点头。
王宏林讽刺般地勾起了嘴角,“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等她答应就推门出去,果然院子里的水井旁摆了好几个大盆,里面全是锅碗瓢盆,里面一片狼藉。
“我去厨房烧一锅热水,你先用炉子上的热水洗洗吧。”冬天的夜晚格外的冷,不用热水洗,手一定冻坏了。
柳大姐点头应了。挽起袖子就开始做事。
把炉子上的热水全都倒在一个空的大盆里,再兑上冷水,把水壶重新装满,放到炉子上重新烧水。再拿起抹布,一盆一盆地开始洗。
“热水呢?”乍然响起的一声,吓得柳大姐手里的抹布都掉了。
“洗碗呢。”柳大姐平静地回着。
“你作死啊,把热水都用了,我和你爹都还没洗脚呢。累了一天了,连个热水脚都没洗,你会不会过日子呀。居然用热水洗碗。你在家就这么浪费?”
柳大姐握着拳头,心里头不停的挣扎,沉思了半晌,才抬起头看着刘小芳,“娘,这是冬天,不用热水洗,手不就冻坏了吗?再说了,这碗为啥现在还没洗呀?是不是专门等着我的呀?让我一个新娘子第一晚就洗这么多的盘子,好意思吗?”
刘小芳气得指着她大骂,“你个骚蹄子,你说啥呢!你是儿媳妇,咱家娶你回来干啥的?不就是做事的吗?要不然要你干啥?”
“娘,你也是人家的媳妇,你咋不洗呢?专等我洗?不就是想给我个下马威吗?”说着把手里的抹布一丢,“既然你嫌我用热水浪费了,那我就不洗了,你爱咋办咋办吧!”说着,扭着腰直接进了厨房,把王宏林烧得热水全都刮进自己的洗脚盆中,对王宏林下命令,“宏林,别烧了,跟我回屋!”
王宏林愣愣地跟着她走出了厨房。
进了院子,看到娘站在那里,似乎想要冲过来骂人。
王宏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提醒她一句,“娘,我们要洞房了!”
刘小芳听了这话脸上烧得慌!这兔崽子,咋啥话都敢往外蹦呀!
这还没洞房呢,要是闹起来,新娘子回家了可咋整,这彩礼钱不全都白搭了吗?
不行,不能这么算!
可这满院子的锅碗瓢盆咋整?明天肯定会结冰的吧?
刘小放挣扎了许久才不甘不愿的放弃了。心里暗想,死泼妇!就饶了你这一晚上,明早你不干也得干!
第二天一大早,新娘子扶着酸痛的身子起来做早饭。
王大友,刘小芳,王宏林,自己,王亚岚,王亚南,一共六口人。
按照柳家的标准,红薯粥,玉米饼子,咸菜和酸辣土豆丝。
还有昨天宴席上剩下的白菜粉丝。
“快点吃吧。”一家之主发话了。
“这土豆丝切得真细,真好吃!”王亚南尝了一口,止不住的赞叹。
柳大姐自从买了菜谱之后,厨艺一日千里,她遇到不会的就会拎着点东西问陈大有,陈大有家里正缺衣少粮的,为了这点好处总是很热心的教她,甚至连各种切菜的手法也都一一传授,柳大姐学会了之后,又拿出不少东西送给他,陈大有很满意她的上道。为了能留住这个大方的长期饭票,他开始传授她一些家常菜。这些全都是自己祖上传下来的菜式,做法简单,材料也很容易找到。相比那本御膳食谱,柳大姐更喜欢做家常菜。每次下班回家,柳大姐都主动掌勺,柳二姐只好做些打扫的工作,倒也各司其职。
“好吃就多吃点!”柳大姐笑着道。
王亚南点点头。
王亚岚撇撇嘴,瞪了她一眼,“土豆丝,谁不会炒呀?也就比我炒得好吃那么一点点,得意啥呀!”
王宏林点点头,“你炒得好吃,以后都你来炒吧。”
王亚岚哼了一声,继续吃菜。
“吃完了,就把昨天的碗筷给洗了吧。”饭后,刘小芳用筷子指着柳大姐对她下命令。
柳大姐瞥了她一眼,严肃地拒绝了对方,“明天我要工作呢,今天还得回一趟娘家。爹娘,我们俩先走了。”
说着,把玩一丢,起身拉着王宏林一起回屋。
气得刘小芳脸色苍白一片,把手里的筷子一丢。
王大友对这种家务事一点也不在意,在他看来谁做都行。
王亚岚吃完饭,不停的向刘小芳抱怨柳大姐多么离谱,又哪里哪里做得不好,刘小芳听了,脸色更加难看。
王亚南在边上着喋喋不休的姐姐和面色越来越差的母亲,主动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一下,到井边洗干净了。
不等刘小芳追出来骂人,王宏林和柳大姐已经收拾好东西,骑着自行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