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梅嫣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惊呼出声,她一直觉得李毅与谢语童的故事像一场传奇,却想不到这么传奇的婚礼会忽然被人打断。婚礼现场抢新娘什么的,她从来只在戏文里见过。
圣门?中原武林中有这种门派吗?她紧张地望着台上。
楚越也是惊疑不定,望向好端端坐在身侧的少主,原以为遇袭中毒和来到婚礼现场寻找萧沉这一切都是巧合,现在他却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晏怀风饶有兴致地望着台上那个自称是他的蓝衣男人,似乎并不着急,直到收到来自于自家影卫询问的目光,才不动声色地低声吩咐,“看戏。”
蓝衣男人一席话说完,全场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住了,虽然他们也觉得李毅很像个穷酸腐儒,但又有谁敢当着本人的面这样掷地有声地说出来?
他年纪轻轻能登上白道联盟盟主的位置,可绝不是靠一张嘴皮子说出来的!
更何况这个男人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扬言要抢亲!
台下人全都屏住呼吸静看事态如何发展,台上却是气氛诡异。
自称晏怀风的男人向谢语童伸出一只手作邀请状,似乎对于谢语童会跟自己走这件事非常有把握,表现得胸有成竹。
李毅笑眯眯。
谢语童笑眯眯。
“圣门远在滇南,我原想着山高水远的,为免诸位舟车劳顿,故而没有遣人送去请柬。想不到少主还是千里迢迢地赶来了。李某并非故意看轻圣门诸人才不送请柬,少主既然来了,李某喜不自甚,还请台下就坐,待我与童童礼成,再与少主好好喝几杯。”
李毅向来人拱拱手,不紧不慢地说着,既给足了对方面子,又把刚才的事轻描淡写地揭过去,明显是在给对方台阶下。
同时这几句话又给了台下的侠客们一种圣门是因为没收到请柬觉得被看轻了才来捣乱的假像。
人群中那些心机深沉的已经悚然动容,江湖上不乏扮猪吃老虎的好手,李毅可谓是个中翘楚。
只可惜蓝衣男人并没有要顺阶而下的意思,他甚至看都不看李毅一眼,凝望着谢语童,看上去深情而真挚。
谢语童笑得更加灿烂,她歪一歪头,如不谙世事的少女一样好奇地问:“圣门少主,晏怀风?”
蓝衣男人优雅欠身,“正是在下。”
谢语童抬手扶住头顶花式繁复的凤冠,像是坠入情网的女子在向情人确认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你说,你仰慕我多时了?”
“在下对谢姑娘的心日月可证、天地可鉴。”
谢语童忽然面露烦恼之色,赌气一样摘掉凤冠随手扔进李毅怀里,对蓝衣男人说:“你骗人。”
蓝衣男子表现出适当的诧异,“哦?谢姑娘何出此言?”
谢语童提着拖地长裙,红色的裙摆像铺了一地血色,她小步走向蓝衣男人身边,随着对方的笑意越来越深,她的表情也愈发甜美醉人,“如果你真的仰慕我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我有一个外号……叫做血屠女!”
刚开始几句话还略带羞涩,说到最后的时候她的表情陡然一变,眼中凌厉的光芒闪过,连上扬的嘴角都变得嗜血,她在最接近蓝衣男子的时候突然发难!
笼罩在嫁衣翩然广袖中的双手骤然出手,血屠女的成名兵器,子母匕首“影”在空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光芒,直逼蓝衣男子的咽喉。
蓝衣男人足尖点地向上一跃,双手展开翩然后退,绝妙的轻功让谢语童的匕首始终悬在他咽喉前毫厘之处,却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等台下的人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在半空中你来我往迅速过了几招,耳边听得“唰”地一声,蓝衣男子终于亮出了他的兵器——一把折扇。
谢语童一腿扫出攻他下盘,飞扬的红裙在空中仿佛燃烧的火焰,看到那把折扇时她的眼波一动,原本她对这个忽然冒出来抢亲的、自称是圣门少主的人还心存疑虑,如今看到对方的武器,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
要知道圣门少主晏怀风虽然尚未在中原武林出现过,然而流萤小扇的名头却是响亮,而且放眼整个江湖,也唯有他是用区区一把折扇当做武器的。
纸制的折扇灌注了内力,锋利如“影”竟也无法划破,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谁也未落下风。
李毅站在台上,望着半空中的一红一蓝两道人影,见谢语童游刃有余,知道她的脾气,于是并不出手相助,反而还有闲暇对台下道:“诸位英雄,真对不住,这可绝对不是李某安排的余兴节目。所以说,娘子太漂亮,也是无奈啊。”
场中原本气氛紧张,被李毅这么一说,众人反而哄堂大笑起来。
人群中有人七嘴八舌地嚷嚷:“李盟主说的哪里话!谢姑娘既然已经弃暗投明,我们岂能看着她被这种邪魔外道欺负。大家一起上,别误了盟主的良辰,春宵一刻可值千金呢!”
谁料话音未落,忽听一声惊呼,随着两声兵器落地的闷响,武功在江湖中绝对属于一流行列的谢语童竟然被缴了械,整个人都被蓝衣男子所挟制。
蓝衣男人轻佻地捏了捏她的脸,冲下面朗声道:“刚才是谁说我圣门邪魔外道?”
李毅脸色一变,毕竟相识以来,能在谢语童手下逃得性命的人已是少数,更别说反过来挟制谢语童了,晏怀风竟能如此轻易打落她的兵器?圣门究竟想做什么?
“童童!”
李毅刚想冲上前去救人,蓝衣男人已经带着谢语童翩然落回台上,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道:“盟主稍安勿躁,否则,底下那么多人,我可不保证他们的性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从比武场的四面八方无声无息地冒出来无数黑衣人,手中箭已搭在弦上,面无表情地指着所有人,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一旦万箭齐发,众有三头六臂,只怕也难免误伤。
开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然而被围得久了,几个性格急躁的江湖人士终于开始骂娘,骂骂咧咧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就要开打,一运功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出一丝内力,招式摆在那里空剩下了花架子。
“卑鄙小人竟然下毒?”
七嘴八舌的咒骂声响个不停,也有几个头脑还算清醒的就地坐下来打坐调息企图压制毒性。
李毅投鼠忌器,生怕伤了谢语童,阴沉地望着蓝衣男人,“晏怀风?圣门?好,很好。”
蓝衣男人无所谓地掸掸衣袍,“你们不是说,我圣门是邪魔外道么,那么邪魔外道下个毒什么的,原本就是寻常事吧,怎么能叫做卑鄙小人呢。你们看,我一向很坦荡,敢作敢当。倒是你们,自诩为名门正派,都是些没用的。”
这一句简直就是将烧红的铁块扔入水中,引得群情激奋。一时之间,“铲除圣门”的呼声不绝于耳。
原本静观其变的看戏之人被动地被卷入了戏中。
晏怀风几人刚用过早饭过来,对桌上的凉菜都没有动过,只喝了几杯酒。
或许是那些人只在菜里下了毒,又或许他们这小桌和酒菜是新搬上来的,没来得及下毒,万幸几人都没有出现中毒的症状。
两人眼看着这出荒唐的闹剧愈演愈烈,分明是针对圣门而来,若非真正的晏怀风就坐在这里,恐怕连他们也要觉得这“晏怀风”和他身后的圣门实在是恶毒又嚣张。
楚越脸上浮现不忿之色,刚要站起来,脚尖才动,就被晏怀风一把按住了手。
楚越去看晏怀风的表情,“少爷?”
晏怀风眼风扫过梅嫣和那个缁衣男子,不动声色地吩咐,“稍安勿躁。”然后忽然面色一沉,不仅没有在说完话后放开楚越的手,反而又捏紧了些,声色俱厉地望向楚越,“手心这么烫?你在发烧?”
楚越触电一样收回手,“属……我没有大碍。”
“过来!”晏怀风不理会楚越的话,伸手把人拉过来,拂开他额前的碎发,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
灼热的温度从对方的额头传来,显示楚越的发烧分明很严重,可他的脸色仅是苍白,而不见发烧之人应有的嫣红。
晏怀风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知道楚越一定是用内力压下了异常的脸色。他二话不说拉过楚越的手,卷起袖子准备搭脉,却在目光落到楚越手腕上时一凝。
楚越受惊般地想缩回手,却被牢牢禁锢在晏怀风的掌中,无从挣脱,心中无奈地长叹。
只见楚越的手腕处有许多个细小的伤口,有些已经结疤,而有些看上去还很新鲜,甚至有流血的迹象。
昨夜云雨之时他竟没有注意到。
联想到楚越中毒后原本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却在临近天渚城时一反常态地变得清醒起来,晏怀风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为了不陷入昏迷,他一直在给自己放血,用疼痛来刺激意识的清醒?原以为他的脸色仅是因为中毒的缘故,现在看来,也许还得加上一条失血过多。
“你——”晏怀风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连如今现场一团乱的场面也顾不得了,简直现在就想把这个男人打包带回客栈去好好养病。
楚越难堪地收回手臂,明明想隐瞒地,却偏偏被发现了。
“少爷,那个晏怀风……”
“随他去!”晏怀风冷笑一声,转头望着梅嫣,两人的一番互动早已落在她眼里,晏怀风也正好不用多解释,“梅姑娘,你可认识那位萧沉?不知他到场了没有?阿越的毒只怕不能拖了。”
梅嫣扁扁嘴,她是第一次行走江湖,听听名头也就罢了,真人却是没见过的。
倒是那位与他们同坐一桌的缁衣男子在听到萧沉的名字时眼中不易察觉地一亮,然后温和地开口道:“这位小哥中了毒?在下略通歧黄之术,如果信得过我,可否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