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重生之佞臣 > 52、第 52 章全文阅读

沈先生使小厮传话到姚家时, 姚颜卿正接见宁城来的豪商,待他听姚家的小厮说沈先生使了人来后, 当即扔下宁城的三位商客去见那小厮。

那位商客却不知来者是人,竟能叫这位眼高于顶的姚大人把他们扔下, 心里不免猜疑,等姚颜卿差人来说有要事需当离去半日,心下越发惊疑,只当是另有人前来拜访,忙拉住那传话的小厮,含笑问道:“不知这位小郎可知是何人来见姚大人?”

那小厮最是老实不过了,自不敢透露姚颜卿的私事, 忙摇头道:“小的不知, 五郎君只吩咐小的前来传话,若三位贵客没有急事可等郎君回府,若有事,不妨改日再来。”

三位商客听了这话, 不免想到了一些传言, 听说那王治有王掌柜就是遭遇过这样一遭,结果他人一走,却再没有机会登门拜见这位姚大人了,其中一名豪商忙道:“劳烦小郎和姚大人说一声,咱们无事,就在此等姚大人忙完后在详谈建仁庙一事了”

那小厮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堂厅却寻不到姚颜卿人了, 此时他已打马出府,直奔集贤书院而去。

集贤书院座落在广陵与凤城交界处一座高山上,到了山脚下,人只能徒步而上,而沈先生的宅院正是在山峰最高处,站在沈宅后院眺望,恰好可以把广陵与凤城交接的山路收入眼底,姚颜卿在集贤书院念书之时,最喜欢站在山峰高处俯瞰山下景致。

姚颜卿到时,沈先生随意的盘坐在山石上望着山下的蜿蜒的小路。

姚颜卿把拎在手上的礼物放在地上,上前长揖见礼:“学生姚颜卿见过老师。”

沈先生半睁开眼睛,拂袖而起,沉声道:“随我来。”

姚颜卿轻应一声,拎起礼物跟在了沈先生的身后,随他进了正堂,沈夫人正巧沏了一壶花茶过来,见了姚颜卿不免露出惊喜之色,姚颜卿规矩的上前见了礼,把手上的礼物递上。

沈夫人笑道:“人来便是了,怎得又带了这些东西。”

姚颜卿笑眯眯的道:“是学生一点心意,还请师母笑纳。”

沈先生清咳一声,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送东西过来,怎么一点记性也没有。”

姚颜卿面上带笑,回道:“不是什么重礼,不过是一点清茶和补品,是给师母的孝敬。”

沈夫人怪嗔的撇了沈先生一眼,说道:“又不是给你的,哪里那么多的话。”说完,与姚颜卿笑道:“中午留下吃饭,我给你做几样小菜,再镇上一壶果酒,你陪着你老师喝几杯,自打你们几个离开书院以后,可在没有人能陪你们老师好好说说话了。”

姚颜卿笑应下来,等沈夫人走后,才落了座。

沈先生端着盖碗轻呷了一口,若有所思的望着姚颜卿,久久未发一语,姚颜卿如今的性子越发的沉得住气了,只是含笑坦然的面对沈先生审视的目光。

“你可知如今你在广陵是何风评?”半响后,沈先生淡淡的开了口。

姚颜卿笑意微敛,正色道:“学生不知,难不成老师有所耳闻?”

“人人都说姚大人年纪轻轻却手段了得,于聚敛钱财一道上颇有建树。”沈先生讽刺的说道,面上浮现一层薄怒之色,手狠狠的在茶几上一拍,喝道:“我教你三载,不求你克己奉公,却也不能容得你做下这样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来。”

姚颜卿一怔,随即温声道:“老师怕是有所误会,学生不敢说是清正无私,却也不会做下这样亏心之事。”

沈先生面色沉郁,冷声道:“你敢说自己不曾敛财收贿?”

姚颜卿轻声道:“学生敢说不曾作出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来。”

“那便是承认你曾收受贿赂了。”沈先生面色一沉,他当日便有此担心,不想一语竟中。

姚颜卿轻叹一声,回道:“学生只能说自己无愧于心。”

“你可知如今书院中的学生对你敛财一事都在议论纷纷?”沈先生皱眉冷声说道,眸中难掩失望之色。

姚颜卿不觉一笑,一派潇洒气度,说道:“虽有人言可畏一说,然学生无愧于心,自是不畏人言。”

“好一个不畏人言,我看你是失了本心,既无心又岂会畏惧人言。”沈先生沉声喝道。

姚颜卿起身一揖,温声道:“老师的话学生不敢认下,此次学生奉圣人之命南下,只为夏都建仁庙一事筹款,那些商人自己心有妄念才愿意捐献巨款,学生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我教你三载,曾与人言你乃我教的过学生中最为机敏的一个,只要入仕必有主政一方的一天,你高中后,有人恭喜于我,我却无一分喜色,只怕你误入歧途走上歪路。”沈先生叹声说道。

姚颜卿只道自己并不得沈先生的心,如今听他之言不由一怔,心有动容,随后语气平缓郑重的说道:“学生虽有追逐丰功厚利之心,却绝不敢忘老师的教诲之言。”说罢,走到沈先生身旁,执壶斟上一杯清茶。

沈先生看了姚颜卿一眼,最后还是端起盖碗呷了一口,放下后一指旁边的座椅,淡声道:“如今你已是官袍加身,何必做此姿态。”

姚颜卿见沈先生饮了茶,眼中便带了笑,说道;“这都是学生应该做的。”说完,才重新落座,笑道:“学生南下时曾到徐太傅府上辞别,徐太傅与学生道若老师有意出仕,他愿为老师举荐。”

沈先生闻言只摇了摇头,道:“我已无出仕之心,你与徐太傅说劳他费心了,为官那几年已教我看明本心,官场并不适合我,反倒是育人之道给了我很大的启示。”

姚颜卿知沈先生学识过人,若不是性子过于耿直,如今怕也在朝中有一席之地,成就未必会逊于徐太傅。

“老师不妨在考虑一二,以您的才学若出仕必有一番作为,您是做事实的人,有您这样的官员在朝中亦是百姓之福。”姚颜卿轻声劝道。

沈先生淡淡一笑,不应这话,反问道:“你可知育人之道给了我什么启示?”

姚颜卿摇了摇头:“还请老师为学生解惑。”

“迂腐书气之性可授业解惑却不可治民为官。”沈先生淡声说道,隐有自嘲之意。

姚颜卿却道:“老师既有悟出此道,更应入仕才是。”

沈先生看了姚颜卿一眼,说道:“我若悟出此道,焉有今日与你这一问。”他这性子这辈子也是难改了。

姚颜卿因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张师兄的性子与老师倒是相似,也难怪老师最为喜欢他了。”

“可怀贤不如你会做人,就连仲安在为官之道上都稍逊你一筹。”沈先生叹声说道,却为张光正感到可惜,以他那执拗的性子怕是要重蹈自己的覆辙了。

姚颜卿自谦道:“两位师兄自有过人之处,以学识来论我却是逊两位师兄不止一筹。”

“我曾一览你会试时所做的文章,虽不掩少年锋芒,但比起怀贤的沉稳持重,你的锐气更得圣人之心,朝堂上沉稳持重的臣子不计其数,如你这般锋芒毕露的却寥寥可数,这是你的长处亦是短处。”沈先生语重心长的说道,他虽最为得意张光正这个学生,但对于姚颜卿亦不曾留有私心,若不然也不会在三人赴京赶考之时修书与徐太傅,着重请他照看姚颜卿,勿让他走上歧路。

“学生受教了,但仍有一问,老师既已事事通透,为何执意不肯入仕?”姚颜卿轻声问道。

“育人者不能育己。”沈先生叹声说道,他这一生终是有所遗憾的。

姚颜卿不由想到医者不能自医,细品沈先生的话,他却有颇有些不赞同,人生难得几回搏,若知变通,何愁没有锦绣前程。

姚颜卿倒知这番心里话不能与沈先生言说,否则少不得招来一通训斥,是以只笑而不语,稍后便另起了话头,与沈先生论起茶道来。

沈夫人来过喊两人用饭,见这师徒二人竟想谈甚欢,不免抿嘴一笑,招呼着两人去偏厅用膳,又与姚颜卿笑道:“你老师就这牛脾气,你且担待一二吧!”

沈先生嘴角一抿,就听姚颜卿道:“怎会,听老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叫张师兄知晓今日我与老师相谈甚多怕是要吃味了。”

沈先生因姚颜卿这俏皮话绷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油嘴滑舌。”

沈夫人笑眯眯的道;“就你不会说话,什么油嘴滑舌,咱们憋理他,且随师母来,今儿有学生送了两尾活鱼来,鲜的很。”

“学生今儿有口服了。”姚颜卿笑着说道,抬手一揖:“就是劳烦师母下厨受累了。”

沈夫人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携了姚颜卿去偏厅,也不管沈先生,倒惹得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