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思在此时此刻,心中升起一种极微复杂的感觉。
她不否认,无隐似乎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新鲜有,刺激也有,但还是恐惧居多,在回宫的这几个时辰里,她当差时不止一次走神,每次回过神来,都发现她在想街上发生过的一幕幕回忆!
无隐的存在,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了她心头,怎样都挥之不去,又像一根刺,无处不在,时不时会冒头刺她几下,让她不自在。
但眼下看着无隐像个枯枝烂叶被打飞,突然就觉得他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值得她琢磨来琢磨去。
流思霎那间,觉得浑身一松,直到此时,才真的平静下来。
流思侍立在一侧,当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透明人,随时等候言一色差遣。
言一色从窗户内跳出去,叫上了流思。
流思应是,正了正神色,心静如水地抬脚跟上。
……
言一色穿着大红色的斗篷,披着如瀑墨发,看似走得缓慢,却仅仅几步,便走入了没有宫灯照耀进的黑暗,停在呈大字形深陷积雪中的无隐面前。
她一只手中拿着个铁铲,那是她之前堆雪人,丢在小花园角落里的,也不知她是何时绕了个道拿到的。
古裳掉落的地方比他更远,是头朝下,倒插进了一株梅花树根部的雪中,正在断断续续地哀嚎挣扎。
“救命啊,救我!”
言一色拿她当自带音效的背景板,自动无视。
无隐许是察觉到了言一色的靠近,终于不再装死,四肢动了动,从雪中趴起来,他的脸上几乎全被雪糊住,‘呸’地一声将嘴中的雪喷出来,睁着一双被雪围了一圈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言一色。
他缓缓开口,嗓音华丽磁性,带着控诉和委屈,“言妃娘娘,你好狠的心!”
言一色拿手中的铁铲在雪地里铲了铲,视线落在无隐身上,眼眸微眯,不禁觉得,他在魅惑人这件事上,真是天赋异禀,长在人心痒处的皮相,信手拈来的让你不觉得他在演的演技,不经意间一个转眸都在散发魅力。
他要是去做小倌倌,绝对能让一众男人女人疯狂!
流思提着宫灯过来时,正好听到无隐明为指责实则撒娇的话,一时失神,没留意脚下,险些滑倒!
言一色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没回头,便准确地扶了她一把。
流思微松口气,借着宫灯的光亮瞧见了无隐脆弱又可怜的绝美模样,眉心一跳,用上全部定力,才能做到偏开目光。
娘娘不久前说这无隐公子邪,一只绝育的狗都能被他勾搭走……果然,真的太可怕了!
言一色沉默了一会儿,才回无隐的话,“嗯!怪只怪你招惹了我的婢女!说什么对她负责?让她做你第十八个妾侍?别做梦了,你连给她做正夫的资格都没有!”
无隐听出言一色对自己的不满,闭紧了嘴,三两下从雪地上站起来,神色诚恳,一本正经道,“本公子可以道歉、赔偿!娘娘想我怎么做?”
言一色本是面无表情,忽地勾唇一笑,眸光扫向他,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然后,挥舞起手中的铁铲,开始从雪地里挖坑,挖几下,用脚踩塌一大片,然后再挖几下,定定型,再上脚踩塌,如此重复几个来回后,一个黑黢黢的深坑出现了。
言一色的动作相当快,无隐瞧得眼花缭乱。
缓过劲来的古裳走到无隐身边,一手扶着伤势严重的腰,一手拽着他的手臂,盯着言一色咬牙切齿道,“无隐,你今日必须教训她一顿,否则我到无名爷爷那里告你的状!”
言一色却是指了指大坑,睨了无隐一眼,笑道,“跳下去吧!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给你面子,让你自己跳,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