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夜,明月高悬,繁星闪烁,肃穆威严的骠骑将军府,座落在距离皇宫不远的街上,犹如庞然大物,沉寂无声,让人望而生畏。
有两道影子极快掠过漆黑夜色,闪进府内,没有惊动明面上的巡逻侍卫,也躲过了暗处密集如网的各类机关、暗卫人员。
府中深处,一座修建在广袤湖面上的八角凉亭内,拿下面具的百里念正对影自酌,四周很静,也没有人,看似没有任何防卫,谁都可长驱直入,但其实这里却是府中最为凶险的所在,暗处机关利器不知凡几,潜伏之人全力戒备,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危机会在第一时间被扼杀!
这也是百里念敢在这里摘下面具,做回自己,畅快饮酒的原因。
忽而,百里念察觉身后不远处突起怪风,有些迷蒙的大脑瞬间清醒,迅速伸手拿过桌上面具戴在脸上,负手起身,脚下一旋,转身直面来人。
在百里念抬眼的一瞬间,两人身影已闯入他的视野,当前一人没有伪装,妖孽无双的魅惑脸庞,毫无修饰地显露给他看,正是南泽。
另一人站在他身后,戴着兜帽,大半张脸没入其中,神秘诡谲,让人瞧不真切,但看其佝偻的身形,像是个老者。
百里念没有功夫去想南泽深夜来访的目的,他在意的是,南泽竟然进他府中如入无人之境!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南泽只要想,就能轻而易举对他产生威胁!恐怕引以为傲的府中防御,在对方眼里就是个笑话!
那名老者少说也有百年内力,他们二人能悄无声息潜入这里,只怕更多还是他的功劳!
如此恐怖的老者,南家还不知有多少,其底蕴之深厚,果然不是他们能抗衡!迟聿实在太过自负,竟想肆意妄为与南家交恶?哼,无异于自取灭亡!
南泽无视百里念的沉默,笑意风流,大步走近,坐在了南泽起身的位置上,拿过石桌上空余的酒杯,倒满酒水,闻了闻醇厚浓郁的酒香,赞道,“御酒竹叶青!没想到百里将军会有这等好酒,本少主可要大饱口福了。”
百里念不语,一动不动,像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
南泽仰头饮下一杯,宽慰道,“百里将军莫怪,本少主有要事与你相谈,要避开迟聿派出来的暗中盯梢之人,带人私闯将军府邸,也是不得已。”
百里念静默片刻,没有任何情绪,沉声道,“南少主直言,说给本将军听听。”
南泽笑地意味深长,“将军痛快,想必听了本少主的请求后,也能答应得痛快。”
……
不久后,百里念秘密离京,通过他和迟聿之间特殊的联络渠道,将此事告知了他。
许丞相在休整一段时日后,开始接手府衙公事,找上苏玦,交接一切相关事宜。
南泽也在暗中活动起来,选中几个在地方上称霸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牌产业,相继在京开设分号,为日后设立暗桩搜集情报布局消息网,做准备。
言治在得知真相后受了打击,萎靡不振,连月来的劳心劳力、寝食不安积攒下的弊病趁此机会爆发,言治的身体垮了,闭府不出,静心养病。
慕子今在慕王府中,偶尔处理府中大小事务,大多时候都在品茶下棋、看书练字,状态清闲。
各人有各事要忙,没功夫再和谁起矛盾冲突,一时间,各方各安其事,局势似乎平静下来。
……
这一日,黄昏近夜的时候,墨书到尚书府寻苏玦,竟然再一次被管家告知,他家大人还没下衙回来,似是被许丞相缠住了,还在谈事情。
墨书一愣,随后讽刺一笑,“谈事情?大管家说的委婉,其实是权利交接不顺利,许丞相咄咄逼人,在和你家大人争罢!”
有些话主子能说,做下人的却不好附和,管家只好赔笑,墨书顿觉无趣,转身大步往外走,“不等他了,本姑娘回宫!”
……
墨书先去御膳房亲手做了几道点心,然后带去了千御宫,发现迟聿不在,不知去了哪里,是在宫中还是有事去了宫外的据点?
在空旷的大殿内打个响指,立即有人从暗处现身,“陛下去了什么地方。”
“钟灵宫。”
这回答,墨书毫不意外,挥挥手让人回去,她放下食盒,脚下生风,很快就到了钟灵宫,进去后,还没见到迟聿和言一色的身影,就听到了言一色哄人的清甜声音——
“陛下,还剩最后一口莲子汤,喝不下了,我喂给你罢!”
“……”
“咳咳……不喝就不喝,往我嘴里灌什么!”
“……”
“陛下,冰酪来一口吗?冰冰凉凉,软软甜甜,吃了不亏!正好降降火气!”
“……”
“嗯……我吃我吃,你别扔呀!”
“……”
“那我们来吃西瓜吧,中间最甜的一块给陛下……”
墨书冷脸听了一路,总算走到了两人所在的地方,看见言一色手中正抱着半个小西瓜,红壤绿皮,漂亮可爱。
她手里捏着一长柄银勺,挖了一块球形饱满的果肉,正抵在迟聿嘴边。
墨书心中一急,一个大步上前,一本正经地垂头见礼道,“参见陛下,言妃娘娘!”
这一声成功止住了言一色要往迟聿嘴里塞西瓜的动作,但她也只停顿了一下,看了墨书一眼,便又转头眉开眼笑地去看迟聿,锲而不舍地劝,“陛下,整个瓜最甜最好吃的一口,我牺牲一下,自己不吃,给你尝尝!”
墨书垂下的眼睛里,一片漠然,心中对言一色意见很大。
迟聿许是受不了言一色的软磨硬泡,神色虽是冷漠偏硬,但还是纡尊降贵地张了嘴,没有表情地吃了下去。
言一色笑开,漆黑如夜的眼里,绽放一层繁星般璀璨的光,闪亮地晃了一下迟聿的眼。
言一色看迟聿的眼神很短暂,她很快低头,眼里的光便从他视野里消失,拿起勺子开始吃自己的瓜。
那举动之快,很明显迟聿还没她手中的半个瓜重要。
迟聿冷笑,修长粗砺的大掌握住她拿勺的小肥手,趁她愣神的功夫,一把抽出小勺,扔到了远处的花瓶中。
言一色:“……”
墨书也:“……”
墨书内心惊了,明明她就站在陛下和言妃不远处,但他们两人对她的无视,竟给她一种她不该活着应该立马消失的错觉!
言一色是没了勺子,手边也没刀子,但她有手,徒手掰瓜,她相当有经验!
迟聿看她那架势,脸色一黑,急忙起身站到了一边,以防汁水溅到他身上。
言一色瞄见他躲避的动作,不轻不重哼了一声,掰瓜她是专业的,汁水飞溅根本不会发生!
事实证明,言一色的自信不是虚的,她掰的很好,断口甚至是整齐的!
墨书瞧见后,无语沉默,“娘娘天赋异禀。”
言一色笑着咬了一口,“不用崇拜,你羡慕不来。”
迟聿负手而立,暗红妖冶的眼眸深邃霸道,锋锐的唇角勾着,似乎心情不错,忽地,脑海里响起一线传音入密。
迟聿不由眯了眯眼,转身大步往外而去。
言一色好奇地探过头,声音嘹亮道,“陛下,你怎么走了?”
迟聿仿佛没听见,不予理会。
墨书也是一头雾水,跟了上去。
言一色凝视两人背影远去,撇了下嘴,又吃了一口脆甜的瓜,招来外头候命的流思和浅落,将其余的赏给了她们。
……
墨书明明是紧跟着迟聿的脚步,可在出了宫门口的瞬间,他的身影眨眼消失不见。
墨书脚下一顿,一颗心沉下,疑虑陡生,陛下离去的样子似乎很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能让她知道吗,竟然不允许她跟着!
不行,她要去找苏玦问问!
墨书脚下一点,运起轻功,身影极快地在宫墙内外穿梭。
……
在她离开后不久,一道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人影从天而降,身体紧紧贴在钟灵宫墙外任何光亮都照不到的角落里,目光警惕地在四处探看,耐心地寻找良机。
蓦地,他脸色一变,一个鹞子翻身,远离了安全藏身的角落,身形定在宫门外的走道上,暴露在宫灯温和的光线下。
而那处黑暗角落的地面,斜插着密密麻麻的长形铁针,足有数百之多,毒素在其上缓缓流动,成股滴下,无声腐蚀了地面。
来人能躲开,自是早就察觉到了这暗器的袭击,同时心下明白,他已经被发现了!
他干脆扯下遮面的黑巾,露出一张勾魂夺魄的妖精面容,从容大笑,“钟灵宫的守卫果然是精锐,本少主大开眼界!人都出来,能不能阻拦我进去杀了言轻,就看你们的本事!”
南泽话音未落,数十黑衣暗卫已从四面八方朝他攻来,最前一人,身形异常高大,没有人的面目,而是长着一个燃烧红色火焰的骷髅头,在浓重夜色下,宫灯光线下,甚为醒目!
南泽眼底滑过惊异,却神色不动,浑身肌肉绷紧,蓄势待发,不忘戏言道,“你主子还真舍得,竟派了身边最强杀卫护卫小小钟灵宫,大材小用到这份上,看来你主子不仅残暴还昏庸啊!”
从天而降的红骷髅抡起自己被锁链重重包裹的拳头,轰然砸向南泽头顶!
其余暗卫也亮出自己的兵器,犹如下山猛虎般朝他扑来!
南泽不惧反笑,唤出那名随他而来但还未暴露的老者,二人背后相抵,迎上红骷髅带领的暗卫!
……
宫门外的动静如此大,宫门内自然有所察觉,一阵骚乱中,一个平日不起眼的小宫女突然转身向里跑去,“奴婢去通知娘娘!”
“我也去!”
另有两个小宫女好似不甘心她独占通传消息的功劳,也急忙跟了上去。
三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寝殿时,正赶上言一色在沐浴,流思和浅落拦住了她们,“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事慢慢说!”
为首的小宫女一脸急色,慌的六神无主,“两位姑姑,宫门外头,有好多人在打杀!会不会是有人来害娘娘,就像陛下刚登基不久时被人刺杀一样!”
流思和浅落闻言,心下一凛,但依然镇定冷静,对视一眼,流思向前走,打算亲自过去看看情况,浅落默契地向后走,准备去浴池通知言一色。
流思脸色凝重地走过几个小宫女身边,见她们垂着头缩在一起,没有动,不由皱眉道,“别愣着!路上跟我说说具体情形。”
话落,当先一步跨出了殿门。
就在此时,一个小宫女突然抬脸,没有怯懦神色,唯有杀意!
自袖中掏出匕首,朝流思脖颈刺去。
与此同时,另两个小宫女,一个去杀往里走的浅落,一个直冲进浴池!
流思和浅落几乎同时感觉如芒在背,脚步下意识停住,转身,就见小宫女里手中的匕首已经逼近,唯一能有的反应便是瞪大眼僵立原地,已在劫难逃!
“啊!”
浅落和流思的叫声一前一后响起,却不是因为受了伤后的痛叫,而是——
目睹两个杀手突然惨死倒下后的惊叫!
两人惊魂未定地转眼去看,目光停在不知何时走出浴池的言一色身上,她钳制住了最后一个小宫女,白皙柔软的小肥手爬上她的脖子,看都没看她一眼,手腕一动,无情扭断!
笑眯眯地朝两人道,“莫慌,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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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下午六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