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王培飞快地往家里跑, 身后的男人也一直追, 一边跟着还一边高声地喊:“哎,那个你别跑啊,我…我们是不是通路, 一起走呗……”
王培觉得,现在的男人可真是不能看外表, 像刚才那男人,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一开口就露馅儿, 那模样,就跟几百年没见过女人似的。要不怎么有一句古话叫做绣花枕头一包草呢,说的就是他这样的。
她一路小跑进了小区, 经过小区门口物业办时特意停下来跟里头的保安们打招呼, 小声地道:“后头有个人奇奇怪怪的,一路跟着我, 估计脑子有点问题。你们仔细着点, 别放了坏人进来。就算不是坏人,弄个神经病也挺麻烦的。”
几个保安立刻紧张起来,其中一个年轻小伙子都开始卷袖子了,一脸杀气地道:“王老师,你别怕, 看我去收拾他。”
王培赶紧朝他谢过了,继续往小区里走,走了一截儿路还忍不住回头瞧瞧, 果然看见那个男人被保安们拦住了,气急败坏地大声地说着什么。王培立马就舒坦了,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个男人,让她觉得紧张。
她回家做了晚饭,又上了一会儿网,罢了收拾收拾家里的垃圾准备扔到楼下去。刚开门,就听到对面房间也跟着开了。王培心里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抬头看,果然瞧见男人板着脸站在门口……
气氛很尴尬,王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一层楼共四户人家,除了她和敖游各一套房子之外,剩下的两户王培都认识,北面那一户住着一对小夫妻,不过常年住在娘家,极少回来,对面那户住的则是一对老夫妻,上个月说是搬到乡下去了,没听说回来的事。
难道这男人是他们家亲戚?这可就糗大发了,以后见了面多不好意思。
想了想,王培决定还是道个歉,刚想开口,男人就说话了,声音听起来乐呵呵的,态度特别热情,“哎呀是你呀,真巧,原来你也住这里。你怎么提这么沉的东西,我帮你吧,反正我也正巧下楼。”
说着,不由分说地就把王培手里的垃圾袋给抢了过去,动作自然得好像演练过许多遍,更奇怪的是,他的态度是如此的坦然,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难道他没猜到刚刚被保安苛责是因为她告状的缘故?
王培脑子里认真地琢磨着这个问题,男人已经走在了她的前头,还替她开了电梯,又问:“还没问你怎么称呼呢?我叫凤行,是j大的体育老师。你呢?”
“那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男人一愣,尔后立刻笑起来,又惊又喜的样子,“你不会也在j大工作吧,我就说嘛,我们真是有缘。我刚进学校的,就上个礼拜,你没见过我挺正常。我在这里租的房子,今天第一天过来,房东太太说把钥匙留在物业那里了……”
王培:“……”
等电梯上来的空挡,凤行又继续唠唠叨叨地跟她说话,眉开眼笑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就那么高兴。一会儿电梯门开,他先走了进去,然后笑眯眯地看着王培。王培也朝他客气地笑,一伸手就把电梯门给关了。
他既然都把垃圾带下楼了,她何必再多此一举要下楼呢。外头风可大了。
电梯门一关,敖游的脸就垮了,他很郁闷,明明已经换成了王培喜欢的成熟又稳重的长相,她怎么还是这样无动于衷呢,甚至还那么明显地表现出疏远的迹象,他还特意把肤色都给调深了,弄成脏兮兮的棕色,难看死了。
敖游再上楼后就开始联系慧慧,一会儿,那头有反应了,却是仲恒气鼓鼓的脸,“干嘛呢,不让人好好睡觉,吵什么吵。”
“我找慧慧。”敖游理直气壮地朝他吼,“不干你的事,赶紧叫慧慧。”
仲恒都笑了,“慧慧是我老婆,你说不干我的事儿?”他才说完就被人给推开了,一会儿慧慧笑眯眯地钻了出来,问:“别理他,啥事儿啊?”
敖游把刚才的事儿仔仔细细地说给她听,罢了又苦着脸道:“你说,这可怎么办好?她都不理我,一点儿反应没有。啊不对,她还跟保安说我脑子有点问题。我…我到底要怎么追她才好?”
“王培要是真跟你有说有笑的,那你就哭吧。随便一个男人过来献点殷勤她就能接受,那她还能等到现在都没嫁人?哎呀——”慧慧一拍脑袋,做出着急的样子来,“坏了,她现在到底有对象了没?”
“没有!”敖游斩钉截铁地回道:“绝对没有!”要有,也能被他给拆散了!
“那就好,”慧慧朝他坏笑,好像完全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反正你就记住两个原则,一个就是烈女怕缠郎,还有一个——胆大、心细、脸皮厚,只要能做到这两点,就没有追不到的姑娘。对吧?”她最后一句话却是对这仲恒问的,不过他没答。
敖游听了几句安慰的话,仿佛浑身都来了劲儿,一晚上没睡觉,光顾着整什么作战计划了。
艺术系的课一向是连堂上的,常常都是连着四节,八节。不过王培早就习惯了这种作息,一点都不觉的累,尤其是,今年带的是新生,格外乖巧听话,所以她带着也轻松。
不过今天显然有些不大对劲,小姑娘们一个个都有些坐不住,眼睛不住地往窗外瞟,一会儿还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偷偷地笑,脸都红了。
“专心点儿!”上课才半个小时,王培就已经大声地招呼了好几次纪律,可小姑娘们也就当时听话,一会儿又开始往窗外探头探脑,还有胆子大的女生笑嘻嘻地朝她开玩笑,“王老师,你也过来看一眼嘛,外头有个好帅的体育老师。哎哟,他还朝我们这边看呢?”
王培上课的时候都坐在教室的最前端,有厚厚的窗帘挡着,所以一直不晓得这群小姑娘到底在搞什么鬼。这会儿听她们说起外头的体育老师,王培脑子里忽然闪出凤行的影子,心里一跳,又是好奇又是疑惑地探到窗边瞄了一眼,立刻又缩了回来。
果然是他!他带着一群男学生在楼下的草坪里打拳,小伙子们舞得嚯嚯声响,看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凤行倒是没跟着打拳,背着手像个老先生似的绕着学生们走来走去,眼睛却一直朝教学楼的方向瞟。王培才把脑袋探出来,他立刻就眼尖地瞧见了,咧开了嘴朝她打招呼,“嘿,王培培,你也在这里上课啊,真巧!”
王培立刻就生气了,他凭什么叫她王培培,还叫得这么亲热,王培培也是他能随便叫的吗?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地自来熟呢。还有,她记得清楚,昨儿晚上可没告诉他名字,这伙计到底从哪里听到的?
要不是隔着两层楼,而且又是在上课时间,王培怕不是立刻就要跟他翻脸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她唰地把窗帘给拉上了。
“赶紧画,一会儿交不上作业,不准下课!”
教室里立刻传来一阵哀嚎。
结果放学的时候王培又冤家路窄地碰到他了,凤行正在校门口跟几个学生在聊天,满脸笑容,呲着白牙别提多灿烂了,引得他身边的几个小姑娘眼睛一眨不眨。
她是过去呢,还是不过去呢?
学校倒也不是没有后门,可离这里足足有接近一公里,她再围着学校绕一圈回家,只怕人都冻成冰棍了。再说,她凭什么躲着他呢?
想了想,王培就理直气壮地走过去了。果然,离凤行还有十几步远,他就笑嘻嘻地高声朝她招呼了,远远地使劲儿招手,生怕她瞧不见似的,“王培培,你回去啊?”
王培脸色很不好看地瞪着他,冷冷道:“我不叫王培培,你认错人了。”
被她这么刺了一句,凤行还是乐呵呵的样子,“是我叫错了,那我先叫你王培好了。你回家?我们正好顺路,一起回去!”说着就朝那几个学生招呼了一句,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了上来,一边疾步走还一边小声地道:“幸好遇到你了,要不,那几个学生能拉着我说到明天去。天气这么冷,一会儿我还不被冻成冰棍儿啊。”
他干嘛也说要冻成冰棍儿呢?那么多东西不能冻,冻肉,冻鸭,冰激凌都行,他干嘛也要学着她拿冰棍儿说事呢——当心里看不惯某一个人的时候,那人说什么都是错的。现在的王培对凤行,就是这种感觉。
她也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照理说,这个男人高高大大、黑黑壮壮,难得相貌还生得好,对人又客气,一般人很难对他产生厌恶感。可王培就是觉得他不对劲,只要他一靠近,她就觉得紧张、喘不上气,无缘无故地心里头不痛快。
动物界有天敌之说,也许,她跟凤行,就是天敌,命里注定合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