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醒来,头还有些晕,我愣了片刻,才想起昨儿行酒令来着,喝醉了。
昨日的情形一点一滴地浮现在脑海里。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面对喧嚣的场合,我反而会感觉特别孤独。我想大概是因为这样的热闹令我显得陌生的缘故吧!四年了,我虽然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当初了,却是忘不了曾经的生活,毕竟二十六年是四年的六倍半,我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它忘记。
我依稀记得昨夜是端木送我回来的,真难为他,面对一个自己讨厌的人,还要抱着她走这么长的路!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端木讥笑我,我叫着他的名字,想跟他解释其实我除了人懒一点,学问差一点,别的都还将就,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可是他一下将我甩了开来,径自离去。
我看看四周,只有我一个人,我忍不住有些伤心,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鬼地方,为什么就我一个人?”
这时有个温暖的怀抱将我纳了过去:“没事的,展瑶,没事的,一切有我呢,你别担心!”是晋知,他抱着我,像以往那样轻拍着我的背,安慰着我。
我靠在晋知怀里,又哭又笑:“晋知,他们骗我说你死了,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晋知抬起我的脸,轻轻地吻了我一下,笑着说道:“早是相思肠欲断,忍教频梦见。傻丫头,我出差这么久,天天想着你,每个晚上都梦到你呢,你竟敢咒我死!”
我开心地笑着:“你不是说忙完这段我们就结婚吗,以后天天见着我,只怕你又要烦我了。”
晋知笑着点头。忽然一阵风吹来,晋知竟像树叶一样被风吹得飘了起来。
我叫着上前抓他,没有抓住,他留恋地看着我,却无能为力,就这样越飘越远,越飘越远……
“晋知……”我明白了,晋知是当真不在了。
“你为何要离我而去?”我掩面而泣,泪如泉涌。
我竟然梦到了晋知!晋知是我相恋了五年的男友,是一名摄影记者,他的全名是麦晋知,在我来到这里的四个月前,出差南方某镇,不幸遭遇泥石流,从此消失!
四年了,四年里我从未想到过晋知,即使他真的没有死,在那个世界来说,我却是死了!
我甩甩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没有人能回到自己的过去,将一切从头来过。像我这样重生,也不过是代替别人重生而已!
起床!束连成那里估计也想回天京了,有些事情得早点作好准备。
“无颜!”我才叫了一声,无颜已从窗外跳了进来。
“你不会是睡在大树上吧,怎么不走门?”我问道。
“窗户开着!走窗户近!”
我无语,问他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原来他昨夜夜半才回来,怪不得端木送我回来时他没在。
我对他吩咐了要办的事,无颜就下去准备去了。我也出门,向驿馆走去,二哥昨天醉得也厉害,我得去看看。
到了驿馆外,门口的守卫听说我是平王的朋友,忙着通传去了。
不一会儿,束连成就走了出来:“展瑶,这么一大早过来,有事么?”
我笑着说道:“要有事才能来啊!王爷这么说是不欢迎在下么?”
束连成哈哈大笑:“怎么不欢迎,难得这么久了,你可是第一次上驿馆来找我们呢,快快请进!”
进到驿馆,里面层层都有卫兵把守。
这里的人和身份高贵的人说话,总要在称呼里贬低自己,我一向不习惯,除了正规场合无法避免,我一向按自己的习惯来。还好和束连成混得也算熟了,对于我的说话随便,他也没有计较。
“二哥呢,不是还在睡吧?”我问道。
“昨晚喝得酩酊大醉,这会儿还没起呢!”束连成答道。
“我去把他揪起来!”我笑着说道,一边大声喊着二哥的名字,向他屋中走去。
推门进去,二哥才刚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看看四下无人,恶狠狠地对我说道:“死丫头,吵死了,大清早你来干什么?”
“还早啊!太阳都晒屁股了!”我说道。
“你一个大小姐,说话怎么一点都不厮文!”二哥怪道,偷眼看了一下束连成。
“王爷总不会因为我说话不厮文就定我的罪吧?”我笑看着束连成说道。
束连成对我们兄妹的打打闹闹已经习已为常,笑着说道:“本王可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见这儿有什么小姐。”
这小子还挺上道!我咦了一声,问道:“端木公子呢?他应该没喝醉吧,还要谢谢他昨儿送我和二哥回来呢!”
端木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门口,显然已经听到了我的话。
“不必客气!”他看我的眼光有点怪怪的,该不会昨晚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难道,我在醉梦中趁火打劫非礼了他?要真是那样可就糟糕了,他本来对我印象就不好,昨天好不容易打破僵局主动和我说起了话,还能对着我笑了,这下不是又要变回陌路!
这种事,我又不好开口直接问他,“端木公子,昨天在下是否非礼了你,如果真是如此,请你原谅,我是无心的!”我总不能这样说吧!那还不得被人一巴掌拍死?
事实不清,无法断言。为今之计,只有小心避开他了,在他主动和我说话之前,还是不要招惹他!
等二哥梳洗完毕,有人备好了饭菜,我正好没吃早餐,刚好和他们一同吃。
见我吃得很少,束连成连连相劝。
我说道:“昨日喝多了酒,到现在头都还在晕呢,弄得胃口了不好了,酒是穿肠□□,看来这酒以后不能喝了。”
端木看我一眼,表情有些讶异。
“本来就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家中喝两杯暖暖身就行了!”二哥马上赞同。
“这可与性别无关,反正喝酒伤身,我劝你们都学我,以后别喝酒了。”我说道。
“你是可以戒,我们是男人,喝酒是避免不了的!”束连成说道。
“就是,别说戒了,你要我三天不喝酒我都做不到!”二哥也说道。
我知道二哥一向好酒,决定整整他,坏笑着说道:“二哥,要是你能两个月不沾酒,我输给你一千银子?”
“此话当真?”二哥顿时两眼放光,来了精神。
“四小姐可真是财大气粗啊,小小一个赌约就能拿出一千银子!”束连成眯了眼睛说道。
我笑眯眯地说道:“我只是帮舅舅打打下手,能赚到多少银子?说起来多亏了王爷的七弟,要不是他硬要把我拉去和他比试,我也不会赚到这么多银子!”
“怎么回事?你的银子和七弟有何关系?”束连成奇道。
二哥开心地笑道:“七爷要和四妹妹比试琴技,我说我妹妹定能赢了七爷,王侍郎、孟公子他们不信,便设了赌局,所有人都押七爷赢,就我押四妹赢,当然四妹也暗中给我银子帮她下了注,最后押到一赔五,我和四妹妹都赚了不少!”
“你……你还会赌博?”束连成吓了一跳。对了,我连妓院都逛过,说起来我好像是吃喝嫖赌都占全了。
“为什么不赌,他们既然买我输,我当然也得让他们输点才是。”
“你们赢了多少?”束连成问道。
见王爷相问,二哥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道:“总共赚了十一万五千。”
这下连端木也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看着束连成快要冒出火来的目光,我不知道他莫名其妙生什么气,没想到接下来他说的话,差点令我跌到桌底下去。
“有这么好的事,你们怎么不叫上我?早知道有这等事,本王押他个十万八万银子下去!”
我那傻乎乎的二哥还直乐:“下次一定叫上王爷!”
好的机会,一生可能就碰上那么一次,只怕以后是没有了!
这里正说得欢,有差役来报,说是寻人的事有线索了。
我们几人一起赶到刺史衙门,只见齐大人正和一个面目黝黑的中年人坐在那儿。
“这位就是揭了榜文的人,名叫贾直,这是平王、凌大人、端木公子和夏公子。”
那叫贾直的人跪下见过礼,说道:“王爷要寻的人是小的伯父,伯父是个琴痴,为琴癫狂,要
是知道竟能得贵人垂青,他老人家泉下也能瞑目了!”
“哦?你伯父不在人世了?”束连成惊异地问道。
“回王爷话,伯父两年前说是要出去寻找什么‘灵感’,便外出云游,因为年纪已大,在外又吃了不少苦,竟感染了恶疾,客死异乡,幸得有同乡之人将其遗物带回。”
说着这贾直拿出一个蓝布包裹,递给了束连成:“这是伯父的遗物,想必王爷有用,小民就带来了。”
束连成打开一看,是一本装订粗糙的琴谱。
他看了几段,叹道:“此人果然是旷世奇才,这些曲子都作得精妙啊!真正可惜!”
他问那贾直可会琴技,贾直连说自己只是个粗人,只做点小买卖维持生计,别的什么都不会。
当下束连成给了贾直五百银子,将他的琴谱买了下来,那贾直千恩万谢地走了。
“既然此间事情已了,我们也该回去向父皇回禀了!”束连成转向我们几个说道,“你们都去准备准备,明日咱们就出发回天京。”
于是我们几人分头回去准备。
我先到舅舅家,他们一家呆了一下午。舅妈搂着我唏嘘不已,说是怎么来了不陪着她,如今却又要走;两个表弟也拉着我,舍不得我走;素月更是,直问我能不能等看到她生了孩子再走。
只有舅舅还算冷静,不过也是红着眼睛的:“你们别怪她了,她爹如今封了威国公,身份更是尊贵,一个千金小姐,走或者来,也不是她自己说了能算的。”
我招手叫过维扬问道:“在学堂跟着师傅学武,学得如何了?”
维扬答道:“学了一套罗汉拳,还学了轻功。”
“耍一套我瞧瞧!”我笑道。
维扬便在厅前,虎虎风生地耍了起来,步伐稳健,竟颇有根底,看来学堂请的这师傅功夫也还不错。
“舅舅,咱们做生意的,学点武防身也是好的,要让维扬继练下去。”舅点头称是。
我掏出一个小册子:“这是一本剑术心法,是我花钱从别人手中买来的,无颜说是很好的功夫,维扬拿去照着好好练,定能有所成就。”
维扬喜滋滋的上来拿去便翻了起来,很是高兴。
又说了会子闲话,我吃过了晚饭,这才回到小楼。
无颜一闪身跟在我后边进了屋。
我一见他就骂道:“无颜你可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对方是平王,他处心积虑地要找好曲去讨好他老爹,你无论开多大的价钱他都会考虑,怎么五百银子就把你给打发了?”
无颜委屈地说道:“小姐你又不早说,我只想着早点把这事结束就好了,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我连连说着可惜,无颜要把银子给我,我笑道:“你自个儿留着花吧,让你演了这么一场戏,这好处费我就不另给你了。”
无颜也不推辞,笑着将银票收回,告假往学堂去了。我就知道,他准是拿去兑成现银,给他那些小徒弟送去了!
叫了傅青云过来,将小楼的印鉴正式交给了他,此后我与小楼就无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