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身世感怀的, 远不止月华一人。
太子谢祉桑衲暌延卸, 早在四年前,便奉和帝之命, 娶了两朝老臣、前内阁首辅方憬诚的孙女方氏为妃,另,遵循大荣的规矩,开牙建府,搬出了皇宫。
祉捎资北惚环馕樱Υ拥贝笕澹蛐”灰浴笆ブ鳌钡谋曜冀信嘌, 和帝对其期许颇高, 是以早先在处理丁家的问题上,多有偏颇。
自太子成年以来,历代太傅、重臣,对他的评价都是良善、仁厚, 听多了, 令和帝烦恼的是,这些话中实则都暗含着软弱、迂腐的意味,所谓物极必反,在这里,却有了另一番解释了。
太子妃方氏进屋,见太子立在大开的窗前,对着外间的一丛茂竹, 他略显单薄的双肩微微垮着,看样子,已是又站了多时。
方氏轻叹一声,缓步上前,拿起一件袍子,柔声道,“殿下,风凉,小心着了冷。”
太子转过头,对上她娴静温柔的面庞,他是一个善良平和的人,甚至有些清心寡欲,自大婚以来,却与这原配的方氏举案齐眉,很是情深,是以除她之外,府内只摆了三两房姬妾,这亦是和帝对他不满的另一桩事体。
方氏知道他心中所想,只不好明劝,太子握着她手,两人一时竟有些沉默。过了半晌,还是方氏先故意放松了语气道,“听邱公公说,皇上的身体,好得多了。”
太子一窒,却转过了身。
四年夫妻,方氏对他的一举一动都颇为了解,当下有些惊慌,脱口道,“殿下!难道您,还要去那里么?”
太子的脸上带过一丝痛苦,“那是我的母后!”
方氏大慌,扯住了他的衣袖,“可是皇上为了这个,已经大发了脾气,莫不要说如果贵妃娘娘知道了……”
太子面色潮红,声音也激动起来,“可她是我生身的母亲!我怎么能想象,儿子贵为未来大荣之君,母亲却栖身于那黑压压冷冰冰的冷宫,疯疯傻傻,连最基本的衣食,都没有保障!”想到那日所见丁皇后冷宫内凄惨的样子,他眼里不禁流下泪来。
方氏也陪他泣了一会,还是劝道,“可皇上不爱听这些,还有贵妃娘娘,如果知道了您不仅去探望娘娘(指丁皇后)过几次,还,还向皇上进谏将她放出,她会怎么想?殿下,您得三思啊!”
这事还得从八年前丁家祸事说起。丁家倒台时太子年幼,尚有些懵懂无知,且贵妃当时肃杀坤宁宫旧人,因此虽说丁皇后一直幽居冷宫,但皇宫内外对此都是讳莫如深,太子也一直以为,丁家祸事后,母亲已经因病而故。
直到两年前,机缘巧合,一个侥幸逃脱的坤宁宫旧奴不知从哪里冒出,告诉了太子,他的母亲丁皇后,不仅没死,而且一直就栖身在离他不远的冷宫!那旧奴还说了许多,包括贵妃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利用宁王府构陷丁家、陷害丁皇后,等等等等,太子闻言,顿觉自己一直以来依存的世界,刹那间倾覆了干净。
两年前,太子在隐秘的安排下,见了丁皇后一面,后来又见了两三次,今年开春,眼见其身患疾病,不得救治,是以一时冲动,便进言和帝,希望将其从冷宫内放出,父子之间有了激烈争吵,才引发了和帝的病症发作。
方氏又苦劝了太子半日,才令他打消了再去冷宫的念头,但他还是吩咐了亲信仆人前去送药。方氏回到房中,想到父亲方敬儒先前所言,终于提起笔,写起信来。
说话间已到了六月。
这日天气闷热,空气中凝结着潮湿的水汽,却不下雨,闷的人透不过气。
午后时光最难打发。天热,睡不安稳觉,邱氏便带了女儿碧萌房中做些女红针线,娘儿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知不觉也近了晚膳时分。
望着女儿垂着脖颈认真的样子,邱氏不由有些恍惚,碧萌一抬头,看到母亲这般神情,面上带了询问之色。邱氏一笑,“无甚,只一转眼,你也一十三岁了,早则一两年,迟则两三年,你父王也该给你寻个婆家,”见女儿羞红了脸,自己笑容里却带了几分落寞,声音也愈轻,“只是到时候,娘就更没个伴啦……”
碧萌刚要说话,却听见门外声响,紧接着帘子一掀,邱氏一见,来了个稀客。
来人却是铮铮。邱氏有些奇怪,她们俩一直无太多往来,特别是郑氏亡故之后,本该她来接管这府务,但她一则无才,二则怕事,所以便向青廷告了饶,全交给了铮铮打理。而虽如此,邱氏却并非是个不明白的,眼见着对方是个爱声气的,自己的位份名义上却高过她,便时时与她避开,省的两下里难做。
然则今日,邱氏见铮铮面带几分殷切,笑的欢喜,又是主动上门,便打发了碧萌,只看她有何话说。
果然,坐不多时,铮铮便奔了主题,邱氏闻言,有几分吃惊,正不知如何作答处,又听丫鬟报说,青廷来了。
青廷进屋时,见到铮铮,也有些意外,她两个早站起了身候着,此时见他神色,铮铮先笑开口道,“妾身今日来找姐姐,却是有一桩喜事,本想先问问姐姐的意思,可巧王爷来了。”
青廷嗯了一声,坐下了。
铮铮看了邱氏一眼,便继续,“到下个月,祉烨便也满十六岁了,妾身忖度着,不如早些为他筹划一门亲事,今日里听说邱爵爷的大女儿,正是刚满了十五,我这急性子,便先来向姐姐打听了。呵,若有何不妥的,王爷可别说我!”
这两年,铮铮打理府务,很是尽责,她未出阁时本就是当地的百花之首,嫁过来之后的几年有些消沉,而自当家之后,便如那拨了乌云的日头般,慢慢又流露出未出嫁时的光辉来,说话行事,亦愈加大方有度。
青廷转向邱氏,“你的意思呢?”
邱氏不置可否,含混答道,“妹妹提的突然,我一时也……或者先问问哥哥?”见青廷不语,又加了一句,“全凭王爷做主!”
铮铮见状,笑道,“都怪我,确是性子太急,想起一出是一出,这里先给姐姐赔罪了。”说着福了一下,邱氏忙将她扶住。
青廷点点头,对铮铮道,“祉烨的婚事,是时候想想了,你能主动想着,很好。但不急在一时,多圈出几家来,他是长子,孤要给他挑一门最合适的。”
铮铮见他认可,心中欢喜,也跟着说道,“妾身也是这般想的。”
子钰第二日便听说了,德芬边上忖度着她脸色,问道,“万娘娘是不是想与邱家拉拢些关系?便把文章做到小郡王爷的婚事上了。”
子钰轻轻点头,半晌一抿嘴,“不管她。”
德芬接着叹道,“咱们家小爷,也得快点封个郡王才好!”
子钰笑瞟了她一眼,“多操心那些有边的事吧,这些没谱的,说了也无用。”
德芬吐吐舌头,看着自家娘娘平和的面庞,忽然想到去年她封妃时,马嬷嬷和霍家夫人明玉也都来了,马嬷嬷喜得合不拢嘴,明玉欢喜之余,却有些为她抱屈,直说封的晚了,早该封了——问她自己什么感觉,她笑着说——“比嬷嬷的欢喜少些,比明儿的不满也少些。”
再看看子钰,德芬知道,自家的小爷,一定能封上郡王,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
子钰哪管德芬脑袋里想什么,一抬头,看见杜兰拉着祉n进来了,祉n扭着身子,满脸的不情愿,见到他娘,却往后一躲。
“怎么了?”
杜兰把祉n往前一拎,“娘娘快看看吧,小爷有些不对。”
“怎么?”子钰一听,忙摸着祉n身上,“是不是又淘气,碰到哪儿了?”
“不是,不是!”祉n扭着身子闪躲,“别听杜兰姐姐的,我什么事都没有!”
“站好!”子钰稳住他,问向杜兰。
杜兰摇摇头,“奴婢也不知,只是看着小爷走路,有些怪怪的,现在洗澡也不让我们在近旁……”
祉n脸有些红了,扭头喊道,“我都七岁了,哎哟!”却是子钰趁他不注意,扯开了他衣裤,或是碰到了哪里,疼得他一唤。
子钰又是担心又是焦急,生怕他是伤到哪儿了,见他还扭皮糖一样的,脸一板,“娘也看不得么?”
祉n这才止了乱动,却自行趴到床上,藏起了紧要所在,只露出一个嫩呼呼的小屁屁。
子钰几个一看,不禁莞尔,德芬更是笑弯了腰,祉n脸臭成了一块大红布,回过头,想发怒,却被娘亲凉凉的手按住,子钰强忍住笑,向杜兰吩咐道,“快去拿些甘草粉来,再煮些花椒水,给n儿擦身。”
又过了几日,青廷见祉n这几日脸都臭臭的,特别是见着杜兰德芬两个,更是垮着脸不甚理睬。晚间提起此事,子钰笑跟他说了,青廷便踱到他房中,祉n灯下正习练着毛笔字,见他来了,忙放下笔,起身拉他到自己近旁,看自己所练之字。
青廷指点了一翻,末了笑问,“你腿上的痱子,好些了?”
小家伙很为自己屁屁上长了痱子感到不好意思,他脸红透透,装着整理桌子上的毛笔纸张,含糊道,“都好啦,娘说再抹两天药,就可以骑马了。”
青廷觉得有趣,继续问道,“这两天,都是你娘给你抹的药?”
“是的,”小家伙继续严肃地与父亲讨论自己的痱子,“爹,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抹药去了。”说罢行了礼,镇定得走了出去。
刚出了门,却隐约听到屋里传来父亲的闷笑,祉n皱紧眉,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小屁屁,天啊,他恨死这让他丢尽脸的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