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最近,却平静许多。本来,徐氏进谏升为贵妃,皇后丁氏很觉不安,加之其兄长镇守边关,一副预立大功的姿态,更觉忧虑,因此过年前后与兄长的往来中,多次提及。
但自去岁进谏之事之后,徐氏却渐渐沉静了去,一来虽提了贵妃,但和帝去的次数却少了,二来她本身也处处向皇后示弱,各种场合,说话行事,到比做贤妃时更添了规矩,三来主动向丁家示好,北方的一些肥缺里,帮着安插了一些丁家党羽。是以丁泗冲渐放下心,加之辉王一派,开春后咬得愈紧,便将注意力,还主放在青煜这边。
皇后丁氏,虽心中还觉隐隐不安,但想到徐氏终是无子的,和帝又渐渐淡却,遂以为她终究是操之心切,反误在聪明。
时已至初夏,这日徐贵妃从慈宁宫回来,想到方才,太后见到她奉上手抄的十本《金刚经》,甚是喜欢,还拉着她手安抚,“孩子,你聪明是有的,就是太过了。我岂不知你那心意?不过是为劝阻皇帝再行丑事,只是这等批逆龙鳞的事体,终究会冲撞龙颜,驳了他的面子啊。你行事之前,与哀家商议一番,多好?”
虽明知太后说的是场面话,但能说出来,已实属不易,她当下含了两汪泪,啜泣道,“老祖宗,这等事,本就从我宫里出,又怎敢再惊动您?臣妾也是一时心急,生怕惹出什么稀奇笑话,恰我那不懂事的家人来献菊讨官,两下里一冲,就不管不顾的做了……臣妾哪里如他人言,有许多机巧心思,若真有,哪会如现在般,”说的动了真心,以帕子捂嘴道,“却说这提妃位,臣妾不要做这劳什子贵妃,臣妾只愿,皇上还能如往日般对我……”
太后却被她后一句话牵动了自身心事,见她哭的泪雨涟涟,回想自身年轻时深宫中的无边寂寞,把她搂伏到膝上,唏嘘道,“这都是命,都是咱们做女人的命啊!”
徐氏略哭了一阵,暂止住悲,故作轻快道,“臣妾这点子事,反让您为我添了愁,该打!”说着命宫女捧了洗面梳妆的用具来,亲自侍候了太后,笑道,“娘娘,您可别误会臣妾是求您为我向皇上递话,我如今,只想多陪陪您,您能让我陪着您说个话儿、诵诵佛,臣妾就知足了!”
太后欢喜,赏赐了她些珍贵体己,方让她回宫。
徐氏升贵妃后,还住在春芜。本来,按礼,应当迁入东六宫之首的万锦宫,但徐氏上言,称此时战事,如迁万锦宫还需装修,颇费银钱,于心不忍,奏请还暂居春芜。和帝准了,一时皇宫内外又对此多加赞誉。
徐氏倚在内寝的贵妃榻子上,思量着方才太后的一举一动,心中略宽,虽费了些时日功夫,总算让太后消了自己元日进谏的疑虑,两人关系,反更进了一层。正想着,宋姑姑打帘进来,“小姐,小鱼来了。”
徐氏忙收拾起了心思,准备新一场的会见。
子钰从春芜出来时,照常是林喜贵引路,从今春,她不时便来个一两次,与林喜贵渐渐真正相熟了,此时两人到了宫门,林喜贵一躬身,“宜人的轿子就在这外头,慢走!”
子钰照常给了他一锭赏银,林喜贵笑容满面接了,见她神色愈发沉静从容,一时嘴快,说道,“小的最喜跟宜人打交道。”
“哦?” 子钰听他有话,缓住脚步,似不经意问道,“公公此话怎说?”
林喜贵一猫腰, “无论何时,宜人总不会人难做,就拿这赏银,”说着眼里透过一丝狡黠,“说多不多,说少不轻,真真合适。”
子钰听了这话,也笑了,转过身看向他,语气似轻似重,“我一直拿公公当朋友,你这么说,太见外了不是?”说着睥睨了他一眼,款款走了。
林喜贵站在那目送她出门,觉她这话轻飘飘的,但又无限重,心中不知为何多了一层惧意,心道:够味,够味,回去还须琢磨琢磨。
这日午后,子钰与杜兰一起整理书本笔记,边教杜兰习字,杜兰自于氏那次,彷佛一下子长大了,性格沉稳了许多,人前人后也不再唤子钰姐姐,而是一样改口叫了宜人,子钰说了她两次,也就由她了,只是子钰有时看她,忽然洗去许多烂漫之气,不由有些感伤。
“宜人,”杜兰整理出一本册子,过来问子钰,“这是什么?看着不像书籍,又有许多人写的字。”要说还有何未变,那就是她对子钰,更加依赖崇拜。
子钰接过一看,却是一本春芜宫的起居本录,当初出来时不知怎么带了一本出来,翻开,眼不由热了,拉过杜兰,轻声道,“这上面的字,都是媚兰姐姐的。”
杜兰瞬间红了眼圈,接过本子,眸中含泪看向子钰,“您好好教我写字,我要能看的懂姐姐的字。”
“好,”子钰搂过她,是啊,称呼什么,又有何所谓呢?是媚兰,早把她们两人连到了一起,这一世,或都不会再分开。
正收拾着,马嬷嬷进来了,笑着说道,“宜人快别弄了,王爷让您过去。”
“去哪儿?”子钰边把晾干的毛笔都收到筒子里,心中虽然欢喜,在马嬷嬷面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怪热的,我不想去。”
“你说什么孩子话呢,”马嬷嬷又犯了唠叨,“是邀您水边看莲蓬荷花去呢,再说了,”见子钰还是不动,过来围着她转了圈子,“他是王爷,他只让您去,说明他在乎您,您还……”见她双肩抖动,问道,“您怎么了?哎呀您笑什么呢?”
子钰笑倒了身子,撑着桌子转身道,“好嬷嬷,饶了我吧,我去,我去,不过可说好,我这可是因为你去的。”说着脸微微红了。
杜兰也笑道,“每次嬷嬷缕鹄矗攀等萌耸懿淮罅恕!
马嬷嬷见她二人笑了,自己也笑了,讪讪的,子钰过来扯住她胳膊,“嬷嬷都是为我好,我晓得!”
子钰来到湖边,青廷已等了她片刻了,见她一身藕荷色撒素花对襟长褂,露出浅紫高颈抹胸,月白百褶裙,夏日里,仿若一只迎风的俏海棠。等她走的近了,青廷转过身,向前走去。
子钰缓缓跟上,两人走了一阵,青廷从背后伸了手过来,子钰踌躇了一下,便低了头怯怯的把手递上,青廷握住,转过身,“怎么这么凉?”
子钰见他脸上的关切神色,心中欢喜,“方才收拾笔墨,刚净了手。”
青廷将她拉近,因是在外面,子钰有些窘迫,只盯着他衣领处,过了半晌,见他还是看着自己,脸禁不住的发烧,抬头做出几分恼怒,“妾身脸上难道竟长了花?”
青廷笑开,一指点住她翘翘的小鼻尖,“比花还好看。”
两人沿湖来到一个所在,子钰见这里倚湖而建,整个院落小巧别致,花草繁茂,主屋做一个船型,待推门而入,后窗正临着湖,更喜的是接天连碧从窗下一直铺到远处,朵朵粉莲缀于其上,如画一般美好。
子钰欢喜,深吸一口荷香,回头道,“这里好。”
“好么?”青廷上前,与她并肩站在窗前,声音透出淡淡的忧郁,“这里是仿照随德庄子造的,先时父皇与母妃,最爱那里的听荷院,便也给我造了一处,”说着叹息,“父皇确想把好的,都给我……”
子钰不甚懂他那些前尘往事,只略略听宫里的年长宫人提过一些,此时听他提到随德,却想到了去年自己在随德那段,不由有些黯然,一时也没有出声。
忽的被青廷搂过,在她耳边问道,“想什么呢?”
子钰摇摇头,把头靠向他胸膛。青廷抚上她头发,“你发髻松了。”子钰刚想拢上,青廷却一扬手解开,“就让它散着吧。”
子钰抬起脸儿,两人目光相遇,便又闭上了眼,感觉他将自己抱起,两人同靠在临窗的榻子上。一时感到衣襟的松动,不由搭上他的手,青廷从她眉边,沿着那皎白沁凉一点点向下,轻舐过她耳边,“孤给你暖暖。”
子钰手一松,羞红晕了满身,青廷以手握住,吻住她嘴角,轻笑道,“小荷才露尖尖角……”
正是: 若有似无处,无香胜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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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位,咱们悄悄的,也走开吧?(卡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