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英小学老师效率奇高,不过一个晚上,三门课的试卷就都批阅完了。
上午第一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捧着试卷走上讲台,一句废话也没说,直接让课代表发试卷。
等每个人都拿到了试卷后,数学老师感慨了一句:“这次总体成绩比上次进步了一点,尤其是陈柏洲同学,这次进步非常大,考了满分,跟邵显同学、郝露同学并列第一,希望继续保持。”
郝露就是数学课代表,扎着一个马尾辫,长得清清秀秀的,闻言后还回头看了一眼邵显和陈柏洲。
陈柏洲第一次当着全班同学面被表扬,心里却无丝毫波动。
“考得很好。”邵显看着他试卷上鲜红的一百分,由衷生出几分成就感。
陈柏洲转头看他,不禁眉眼弯弯。
他不需要别人的赞扬,他只需要邵显的肯定。
只是,在两人不知道的地方,许多同学议论纷纷,都说他是考试的时候抄了邵显的卷子,才考了满分的。
要不然,以他之前堪堪及格的成绩,怎么一下子进步这么大?
陈柏洲没听见流言,即便听见他也无所谓。
继数学老师后,语文和英语老师都表扬了他,他俨然已经成为全班同学议论的对象。
中午放学后,孙姨送饭过来,钱文杰喜滋滋来蹭饭。
“显显,陈柏洲,听说你俩数学考了满分,英语考了满分,语文将近满分,是不是啊?”
邵显眼皮也没掀一下,边吃边问:“你还听说什么了?”
钱文杰瞅瞅陈柏洲,有些欲言又止。
“说陈柏洲抄我试卷?”邵显将菜里的青椒挑出去,笑了笑。
剧情就不能新鲜点?这群小学生天天都在想什么。
“你们知道啊?”钱文杰忙阻止邵显扔掉青椒的行为,一点也不嫌弃地夹到自己碗里,“你不喜欢吃青椒,怎么不跟家里说?”
邵显顿了顿,见他毫无顾忌吃得欢畅,忍住鸡皮疙瘩,道:“家里不允许挑食,我每次都偷偷扔掉。”
“你家里管得好严啊。”钱文杰感慨一声,又道,“我相信陈柏洲肯定没抄,但是别人不相信唉。”
他说着,转目去看陈柏洲,本以为会看到一脸委屈,结果对方像是完全没听到一样,依旧垂眸慢慢吃着饭菜。
这是真不在乎还是假不在乎?
“期末考试分开坐,到时候没法作弊,大家各自见真章。”邵显其实也没料到陈柏洲会这么镇定。
要是一般的小孩被人冤枉,早就委屈得受不了。
所以说,不愧是傅柏洲的幼体吗?
一天平静度过,有邵显罩着,也没谁敢不怕死来找陈柏洲麻烦。
晚上八点,钱文杰跟着两人做完作业,不禁惆怅道:“咱们老师不一样,出的题目也不一样,我感觉被排挤了。”
邵显还没回答,就听他又干劲十足道:“回去后我一定求我妈下学期给我换到一班!”
“那估计我们作业还是不一样。”邵显也不打算瞒着自己的小伙伴了。
钱文杰不解,“什么意思?”
就连一直安静做题的陈柏洲也停了笔,看向邵显。
“我打算跳级。”
邵显话音刚落,钱文杰就忍不住干嚎一声,“跳级?跳到六年级吗?”
陈柏洲神色隐在暗处,看不真切。
“是啊,你要是想跟我做同样的作业,那暑假就一起补课,一起跳级好了,陈柏洲你也是。”
邵显没想着单枪匹马勇闯六年级,他要带着他的两个小伙伴一起。
钱文杰还没决定,陈柏洲就立刻笑开了,眼睛璀璨得像泛着蓝色光芒的宝石,很漂亮。
“好,我也跳级。”
小孩的话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悄然砸在邵显的心里,他与陈柏洲对视数秒后,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移开目光,问傻愣的钱文杰:“那你呢?想好了吗?”
钱文杰哭丧着一张脸,“我四年级的知识还没学好呢。”
“那你永远比我们低一个年级,”邵显毫不留情打击他,“要是我和陈柏洲初中也跳级,就不止一个年级了。”
他这发小脑子不笨,就是不愿意花心思读书,这样都能一直跟他一个班,可见其聪明之处。
要是能逼一逼他,说不定还会有惊喜。
“不行!”钱文杰果断拒绝自己孤单一人,“我暑假跟你们一起补课,要是能成,我就跟我妈说要跳级,她估计很开心。”
孩子能跳级说明是小神童,家长面子上也有光。
晚上九点,陈柏洲回到陈家。
意料之外,陈昌建竟然在家,他正坐在沙发上,径直看向陈柏洲。
柏美娟坐在他身旁,神情有些忐忑,看向陈柏洲的眼神还带着几分责备。
“我看你是在邵家待得不想回来了吧?”陈煜边剥橘子边讽刺道。
陈柏洲关上门,立在玄关处。
“小煜。”陈昌建严肃开口提醒,陈煜立刻闭嘴。
客厅一片沉寂,唯有电视上,男女主角正在雨中疯狂告白。
“站在那里做什么?”陈昌建缓和了脸色,向陈柏洲招招手,“过来坐,爸爸有话问你。”
陈柏洲顿了顿,他突然觉得有些反胃,但面上依旧平静无波。
等他坐下后,陈昌建一脸慈祥道:“听说你成绩提高不少。”
“还不是抄邵显的,果然是野……”
陈昌建再次看向陈煜,成功制止他的胡言乱语。
“小洲,成绩固然重要,但是路要踏踏实实地走,知道吗?”男人带着微笑,眼中却没有丝毫温暖,“爸爸不是责备你,是希望你不要走弯路。”
陈柏洲沉默听着,他快要遏制不住胃里的翻涌。
在这多待一秒,他都觉得恶心成倍增长。
当初他刚到陈家,第一次考试拿了双百,想要得到柏美娟的赞扬,想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是处。
可是等待他的,却是两天两夜的杂物房。
杂物房很狭窄,灯也坏了,他哭了好久好久,不知不觉昏了过去,醒来后就看到柏美娟泪流满面。
他本以为柏美娟是因为担心他,心里因此雀跃了一下,可柏美娟之后的话,却让他堕入深渊。
“柏洲,你能不能帮帮妈妈?你可不可以不要考得那么好?”
他不懂为什么,但他不得不答应。因为关他进杂物房的,就是眼前这个哭得凄惨的女人。
后来长大了些,他偷听过陈煜跟别人炫耀的话。
陈煜喜欢到处跟人宣扬自己的“丰功伟绩”。
他说:“那个野种哪里敢考高分?他要是考高分,柏美娟就没法过了。”
陈家只需要一个优秀的继承人,陈昌建断然不会让一个毫无血缘的孩子,抢走亲生儿子的风头。
他从没主动□□陈柏洲,但却是罪魁祸首。
柏美娟只好为了富贵虚荣的生活,选择牺牲自己的儿子。
数年里,陈柏洲麻木地适应这种令人作呕的生存,他总想着,等他再长大一些,就可以凭借自己双手挣钱,他就可以脱离陈家。
但他没想到,黑暗中那一抹阳光,比他预料的来得更早,也更温暖。
“柏洲你说话呀!”
陈柏洲一直沉默不语,陈昌建脸上假笑渐渐消失,柏美娟见状,心里一个咯噔,忙催促道。
“考差了,会丢人。”
他不想让邵显失望,现在却又无能地借用邵显的名义,来为自己开脱。
真是太弱了。
“丢什么人?”陈昌建以为他小孩子自尊心作祟,和蔼笑道,“成绩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人要诚实。”
“他是邵家二少。”
陈柏洲轻淡的一句话,成功堵住陈昌建的嘴。
卖继子的是他,如今试图让邵二少的陪练丢人的也是他。
“那也不能抄……”
陈柏洲唇角一弯,“他开心就好。”
他并不想浪费口舌解释,既然他们认定自己是作弊,那就继续这么以为,他根本不在乎。
只要邵显信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