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琰听得司徒岚说了元春的事情, 生怕荣府这帮子人没得去恶心了黛玉。不过因是大半夜的, 也不好就去云宁那里扰了他们歇着,便想次日亲自去了侯府。
人算不如天算,他到底还是低估了贾母等人的脸皮。等他散了值回府换了衣裳再到了侯府之时, 瞧见的便是满面委屈迎着自己的妹妹。
“怎么回事?”林琰心里一惊, 沉声问道。
“没什么, 哥哥快请坐。”黛玉如今已经出了怀, 身上便不好穿着那些紧俏的衣裳,只一件儿宽宽大大的月蓝色对襟儿云缎长袄配了条湖水绿的裙子,也不施脂粉,头上青丝挽起,只用一根金累丝的凤钗别着,瞧上去脸色并不大好。
林琰皱眉道:“前几日我瞅着还好, 今儿这是怎么了?有事情只管与哥哥说了,你这月份渐大, 可不许委屈了自己。”
说着, 瞧了瞧黛玉身后跟着的两个丫头。
霜儿是林琰调教出来给黛玉使唤的,方才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当下上前一步, 嘟了嘴道:“还不是那荣国府的人来过了,气着我们太太!”
云宁对黛玉极好, 自她过门后, 一股脑的将府里头的房契地契庄子铺子等都交给了黛玉, 府里头的事情更是轻易不插手。只有一样, 跟着黛玉过来的王嬷嬷雪雁霜儿几个,初时难免改不过口来,云宁便不高兴了,严令府中人都要称了黛玉做太太,不准叫姑娘。黛玉还曾因此取笑过云宁小气的。
霜儿道:“就在方才,荣国府的老太太带着好几个人过来了,说是看太太。结果来了以后,有的没的说了一堆,气得太太直接端了茶杯送客。”她年纪不大,可嘴头儿上很伶俐,脆生生地将方才的事情说了,末了还啐了一口,道,“我只没见过这般来算计自家亲戚的!”
林琰看了一眼黛玉,才问道:“来的都是谁?”
“除了那老太太,就是二太太。”
林琰看看黛玉,见她眼圈微红,忙笑道:“倒是不想妹妹也是有脾气的。都把人赶出去了,妹妹还委屈?”
黛玉自小本就被林如海夫妻宠着长到了六岁,性子中原就有些个千金小姐的任性的。只是后来母亲去世,她被老父送进京里外祖家,这才处处收敛了性子,唯恐被人说嘴。后来有了林琰这个哥哥,再到后来的相公云宁,哪个不是将她捧着疼宠的?她自问不是那等轻狂之人,做不来那等嚣张无礼之事,只是今儿老太太着实让她寒了心。
回想着方才那老太太和二太太一唱一和的话,黛玉忍不住掉了眼泪,哽咽道:“哥哥,从此后,我只当没有那门子亲戚便罢了。”
“咣当”一声,云宁从外头匆匆进来。他散了朝后被太上皇宣进了宫里,原本出来时候便也憋了火气的,谁承想家里头黛玉竟也受了气了。门口站着略听了一听,才知道两事儿并一事儿,都是荣国府那家子人闹出来的。听着黛玉哽咽的声音,实在没忍住火气,一脚踹翻了门口摆着的红釉盆景。
林琰看他急匆匆进来,也不瞧自己,只疾步跨到黛玉跟前,脸上都是焦急神色,心里倒是放下了——看来人家夫妻还是不错的,这有些人呐,就是要上赶着找死。瞧瞧,瞧瞧人家侯爷的架势,嗯,看来都不用自己个儿动手了。
云宁哄劝了黛玉两句,叫雪雁霜儿两个扶了黛玉进去歇着,黛玉拭着眼角儿道:“有日子没瞧见哥哥了,正巧宫里头昨儿才赏下了几尾鲈鱼,小的都有二尺来长。就留了哥哥在这里吃饭,也好尝尝。”
林琰有意让她欢喜,点头笑道:“这会子鲈鱼可不好得。况且都得从南边儿运过来,倒是不知道怎么保存的,还能吃?”
黛玉想了想,道:“听说,这鱼虾进贡来的,原也是怕坏的。因此,打捞了以后趁着还是活物儿,便直接扔进冷凝的猪油里头去,便是这般运过来的罢?”
“那有劳妹妹吩咐府上,做的精巧些,清淡些?”
黛玉这才带了些笑意,搭着雪雁的手进去了安排不提。
林琰脸上笑意敛去,手指极有规律地敲着桌子,挑眉道:“你都听见了?”
云宁冷着一张脸,哼了一声,眼中全是狠厉,“听见了。今儿我进宫去,舅舅还说,府里头太过冷清了。我还纳闷这是从何说起的话,原来根儿在这里。”
林琰垂着眼,目光放在自己的脚尖儿,冷笑道:“昨天就听司徒说了,那贤德妃从宫里头话里话外替提着妹妹有了身孕的话。我原想着今儿过来瞧瞧,提醒妹妹一声儿,却没想晚了一步。”
云宁沉着脸,林琰挑眉道:“这是你府里头的事情,我不插手了。往后的事儿,才交给我,如何?”
云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却说贾母与王夫人两个自安乐侯府回来,贾母满面阴云,她再没想到,自己疼爱了多年的外孙女,竟能对着自己端茶送客!
王夫人更是气得心里咬牙,好歹她是贵妃的母亲,又是那林丫头的长辈,便是她今日贵为侯府主母,也没得来如此侮辱于人的!
“老太太,今儿这事儿……”
“啪!”贾母掷下了手里的茶盏,怒道,“我在之前怎么说的?你只不听,满嘴里胡咧咧些什么?什么三丫头性子好,与林丫头又是投脾气的话也能说了出来?便你有这个心,也该当别人来提,如今倒好了,你叫三丫头怎么做人?”
王夫人委屈道:“我也不过是顺着娘娘的意思说了两句。林丫头如今怀着身子,府里进人是迟早的事儿……”
“你还说!”贾母拍着身下的软榻喝道,“你快些歇了那些个心思罢!方才若不是你,安能如此没脸?”
鸳鸯看她气得胸口起伏,慌忙上去替她揉着,却是不敢劝的。
贾母疲惫地挥开了鸳鸯,吩咐王夫人:“今儿跟着的丫头婆子你去吩咐了,这事儿若是有一丝儿风声走漏了出去,我只全都发卖了,一个不留!”
王夫人诺诺地应了,退了出去。虽然今儿没脸了,可是一想起来方才在侯府里头黛玉气得苍白的脸色,心里便没来由的畅快了起来。眉尖儿一动,这就完了?说不得,若是娘娘那里真能求了贵太妃,与太上皇那里说几句话来,也得到赐婚的旨意,可看你林丫头还能那般猖狂不能!
不过她想的虽好,没过了几日,却另有让她不得不打起了精神去周旋的事情。
每月逢二六本可进宫去请安。王夫人自然不会放过了任何一次进宫见女儿的机会,更何况,她自觉被黛玉下了脸面,急急要与女儿去诉诉苦处。
因说起黛玉的态度,元春也暂且没法子了。王夫人试探问道:“不如,娘娘跟宫里头的太后太妃求求?我冷眼瞧着,那侯府真真是个好归宿,上边儿又没有老的,家底儿还丰厚。”
究其缘由,其实王夫人不过是看着当日黛玉出阁儿时候,安乐侯府的聘礼了。
元春叹道:“不顶用呢。如今贵太妃也并不大得上皇的心意,轻易不怎么见着的。便是她那里,甄家的丫头在宫里这许久了,都没见着太上皇开口做个主儿的。至于太后那里……”
摇了摇头,“她一向看我不大顺眼,不挑我的错处便是了。”
看王夫人有些黯然失望,元春笑道:“母亲且先别如此,京里好男儿多了去,三妹妹再慢慢相看也就是了。不过就是遗憾着不能与侯府更亲近一步了。”
王夫人想起来黛玉那日怒色满面的样子,心道,恐怕不亲近都是好的,那林丫头一贯小心眼儿,只怕会记着呢。
心事重重地出了宫,却瞧见马车边儿上周瑞家的满面焦急。见了她出来,忙小跑着过来,伏在王夫人耳边儿低低地说道:“太太快些回去罢,方才有人在府门口撒泼打滚地大闹,说什么宝二爷……”
“说宝玉什么?”王夫人惊问。
“说,说宝二爷……淫辱房里头的丫鬟,致其怀了身子……”
王夫人直觉脑子里“嗡”地一声,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便险些软到了。
周瑞家的连忙扶住了,一叠声叫道:“太太,太太!”
王夫人咬着牙攥住了周瑞家的手,长指甲几乎掐进了周瑞家的肉里,只疼的她眼泪直冒,却不敢叫唤。
“走,回府去!我倒要瞧瞧,是谁这般大胆,竟造出这等谣言来毁我的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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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晚了,很后了……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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