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隔日燕清荣就去了一趟公主府,结果可想而知, 哪怕长公主不答应,但经过燕清荣的游说, 最后还是无奈妥协了,并且她考虑的,和杨初雪一样,眼看云儿年纪渐大,虽说家里养的起,但也总不能一事无成吧。
对杨初雪也有些同命相连起来,干脆让她暂住到公主府里, 过年也在公主府得了, 省得一个人在家孤单,再说她也想孙子了。
杨初雪摇了摇头,燕清云如今才分家,过年肯定有很多事要忙, 哪怕辅国公府不仁, 但她却不能不义,传出去了也不好听,她就是要把一切都做的面面俱到,到时候,若再生出矛盾,看他们还有何话说,并且, 燕清云现在也算是独立了,有很多人情要来往,她虽也想在公主府里躲个懒,但好不容易经营出的局面,有可能就会坏了,她又怎能容许这种情况发生。
杨初雪想了想,只笑言要把孩子托付给公主几日,她则就不过来了,燕清云不在家,她有事要忙,孩子跟在公主身边也好,省得她不放心。
接着,几人便迅速开始准备,并且还拉了朝中几位大臣参与,人多好办事,不过几天时间,棉衣、棉被、粮食、药草便已准备齐全,燕清云兴致勃勃整装待发,心里那是一个得意,只暗道自己聪明,初雪果然没有再生气了,每天晚上都极尽缠绵,眼中浓浓的不舍,看的他心都醉了,只差一点,他就想搁挑子不干了。
不过想起大哥火气,初雪的期盼,还有静安侯对他的赞扬,心中一横,难得做一次正事儿,怎么也要做一个样子出来。
十二月初二上午,燕清云便带着一行人马,押送着几十车物资,缓缓离开了京城。杨初雪让人赶着马车,一直送到了京城郊外,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这才命人回府。
刚一回到府中,便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华姨娘又闹腾了,因为现在分了家,燕清云已不算是辅国公府的人,所以妾室都改称为了姨娘,杨初雪则是夫人,燕清云从以前的燕三少,也变成了现在的燕三爷。
杨初雪面容一冷,心中忍不住一阵厌烦:“她又闹腾什么?”
“回夫人的话,知道三爷离京,华姨娘便开始闹腾,说您不愿让孩子见三爷,所以才故意把爷给支走,并且还说,您给孩子办满月,其实是不安好心。”
杨初雪冷冷一笑,淡淡道:“你去告诉她,媛姨娘在庄子上孤单,正少一个人陪伴,就华姨娘这名声,带着女儿也不是很好,锦姨娘膝下空虚,定会对她感激万分,她若想去庄子上,我也不会拦着。”
那管事一听这话,脸上就笑了起来,可不是吗?夫人这可是为了小姐好,就算把小姐从华姨娘身边抱走,哪怕就是传了出去,任谁也说不出一个错字。
果然没过多久,杨初雪回房没一会儿,下面便传来消息,说是华姨娘安生了,不吵了,也不闹了,只是对着小姐,却仿佛没有好脸色。
杨初雪心中一默,便知道原因为何,李婉华为了孩子,下了豪赌,为此还丢了正室之位,哪知生下来却是个女儿,这让她心里如何不恨,对女儿又怎么好的起来。
“再派几个嬷嬷和奶娘去,一定要把小姐给照看好了,华姨娘不用管她。”杨初雪淡淡的吩咐道,心里对小婴儿不是没有同情,但也仅仅如此,她会给她好的生活,好的教育,但若再想要其他,却是门儿都没有,人心隔肚皮,不是自己生的,谁知将来会不会倒打一耙,并且她还有那样一个搬弄是非的娘,到时候,她若认为自己耍了手段,得了她娘的正室之位,心里暗暗生恨,害了自己的儿子,那她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至于说什么给锦姨娘抱养,那也只是说说而已,相比起林锦霞,她更愿李婉华住在府中,怎么说,李婉华就是翻了天,也闹不出什么浪花,但林锦霞却不一样了,聪明,漂亮,家世又好,她可不会没事找事,给自己添堵,虽然很对不起几位妾室,但古代的规矩就是这样,同情她们,可就苦了自己,所以,还是让她们继续苦吧,她从来就不是心地善良的人。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年底,周瑾萱也提前打招呼,回家过年了。
杨初雪数了数日子,燕清云离京已经二十二天,从前天天腻在一起不觉得,等他离开以后才发现,其实她很想念他,很想,很想!
燕清云平日虽不着调,但在只要他在家中,就相当于一个门户,无人敢欺,敢惹,燕三爷的脾性,可不是谁都招架得住,一般只要一有事儿,他便挡在了杨初雪前头,现如今他不在府中,各种乱七八糟的人都上门了,杨初雪的请帖更是不断,目的不言而喻,弄得她烦不胜烦,越发的想念起了燕清云的好处,后来干脆闭门不出,反正理由摆着呢,谁也怪不了她不给面儿,丈夫不在,做妻子的闭门也是理所应当。
过年这天,杨初雪是跟长公主一起进的宫,孩子也放在了公主府,让宫嬷嬷和漪红、漪玉照看着。
看见大嫂,见她容色有些憔悴,杨初雪心里叹息了一声,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听说前些天,大哥房里一位妾室,查出有了身孕,这是几年以来,燕清荣后院第一次有孕,当时便高兴的大大赏赐了一番,长公主自然也是赏赐不断,杨初雪作为弟媳,也送了一些贺礼,只是她们都把大嫂给忽略了,今日一见,杨初雪才发现,恐怕大嫂这些天,日子很不好过吧。
大嫂跟燕清荣夫妻多年,膝下仅仅只有一女,早年还被害的夭折,没有子嗣的正室夫人,又要如何坐稳这正室的位子,并且她伤了身子一事,燕清荣后院无人不知,虽然早已经开始调养,但能不能生,谁又知道。哪怕庶出孩子要敬着她叫一声母亲,但她又怎能安心。
特别是,杨初雪想了想,心里还擦了一把冷汗,记得那怀孕的女人,原本是长公主打算送给燕清云的,后来因为候玉莹一哭二闹,燕清云坚决反抗才作罢,只是转而送去了燕清荣房中,没想到这就怀上了,听说那女子身家清白,家世良好,只是那性子不怎么好,也是一个闹腾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杨初雪除了叹息一声,对大嫂深表同情以外,其余也并无他法,毕竟,她哪怕是再能干,也不能让大嫂生出个孩子来呀,不过现代有些调养方子,以前在度娘里面看过,就不知有没有用了,原本想着大嫂有太医调养,她这半吊子也就不凑热闹了,只是这眼见快两年了,俗话说的好,药补不如食补,她把方子给大嫂,把自己的心意尽到,用不用就是大嫂的事了。
杨初雪这样一想,心里便安定了许多,毕竟,她对大嫂还是很喜欢的。
宫宴之上,杨初雪请过安,就紧紧跟在长公主身边侍候,就连用饭也是一样,害得有些人想说话,看见长公主又迟疑起来,倒是有些关系好的前来打趣,说是让杨初雪作画一幅,杨初雪浅浅一笑,不管来人是谁,均用一句没带画具打发了。
只是也有人不死心,仗着身份,要求杨初雪送画,长公主淡淡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我这儿媳妇呀,我那儿子可是疼得紧,若是知她累着了,做出什么事儿来,还请大家多多包涵,我呀,可是管不了他了。”
轻描淡写一的句话,所有人顿时息了声,燕三爷那是谁呀,以前皇上宠着就无法无天,现如今还多了个镇南王撑腰,虽说山高皇帝远,但连皇上都忌惮镇南王三分,她们又如何敢过份。
长公主似笑非笑,瞥了杨初雪一眼,她就说儿媳妇今儿怎这么孝顺,原来是指望着她当挡箭牌呢。
杨初雪抿嘴浅笑,也不在意,只撒娇道:“还是母亲最好了,待会儿回去祭祖,您可要帮着我呀。”
“得寸进尺。”长公主嗤笑了一声,骂道,只是也没有拒绝,她知辅国公府那一家子难打发,话说,老国公那么精明的人,怎就生出这么一个儿子。
不过,说来说去,还是怪她瞎了眼,只可怜了她的两个儿子,摊上那么一个父亲,若不是公主不能和离,她还真想带着儿子e居他处,至少还能共享天伦之乐。
且不说她们这边怎么样,燕清云却是苦逼极了,离京的时候兴致高昂,才走了三天路程,他就有些招架不住,天气寒冷不说,路上刀风霜剑,并且骑马割得他屁股都疼了,整个人都蔫儿了下来,要不是硬撑着一口气,他还真想打道回府了。
不过他这行为,倒是让随行的侍从高看了一眼,人都说燕三公子纨绔,没想到还挺能吃苦,这次送东西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对燕三公子的好感,那是噌噌噌的往上涨。
也有人提议燕清云,让他干脆坐马车得了,反正他们运送物资走的不快。
燕清云死咬着牙摇了摇头,难得有人对他表示赞扬,并且还是发自内心的那种,他心里傲娇了,得意了,顿绝自己形象高大,怎么也不肯让人看低了去,于是等到他实在招架不住,行程已经走了十三天了,有心想要回去吧,回去的路程和山西一样遥远,燕清云倒霉催了,终于理解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含义了,无可奈何之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唯一令他安慰的是,离开前,杨初雪除了帮他准备贴身行礼,还另外多准备了一车行礼,夹在运送的物资当中,当时他只欣喜与初雪对他的关心,就连行礼都准备那么多,后来他才知道,初雪可能是早有预料,那车里装的,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除了烈酒之外,就是清一色的棉大衣,样子看着有些奇怪,但穿在身上很暖和。
燕清云大手一挥,把棉衣和烈酒发了下去,侍卫们大声欢呼,燕三公子瞬间从一个能吃苦的孩子,升级成一位,不仅能吃苦,并且还心底善良的大善人了。
燕清云听着他们的赞扬,看着他们发自内心的欢喜,心里莫名生出了一种豪迈之感,就连之前用尽的力气,都仿佛又回来了,“驾!”了一声之后,便大声喊道:“大家急速前行,刘大人和黎民百姓,可还等着我们呢。
“是!”侍卫们来足了精神劲儿,赶着马车挥起鞭子,哪怕天雪路滑,那无所畏惧的气势,只仿佛前路无可阻挡。
快到山西的时候,他们还真遇见一次劫匪,燕清云当初曾经听说劫匪时,那是一个摩拳擦掌,只是等真正看到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寒冷的冬天,只穿着单薄的衣裳,手上拿的不是武器,而是锄头和镰刀,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不整,人数虽然众多,但就是因为人数多,燕清云才看的心里才发慌,难道他还真能跟这些难民打起来不成,总算有些理解静安侯的选择了。
“你们总共多少人?”燕清云骑马上前,两边的侍卫,很自然给他让出一条道。
难民头领傻眼了,其实心里很惧怕,但他们实在没办法,若是再没有吃的,恐怕这个年就过不下去,他们自己倒无所谓,忍忍也就过去了,但家中的老人和孩子呢,他们又该怎么办,今日原也是抱着冒险的心思,远远看见一批人马,当即便打定主意豁出去了,只要能让家人活下来,他就是没了性命又如何,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批人马竟然这么多,虽然马车也有很多辆,但看那些侍卫的架势,便知是训练有素的。
心里正感觉有些绝望,他不怕自己出事,他只怕连累乡亲,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那群侍卫当中,忽然走出一个人来,那份尊贵的气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背着阳光,他看不清来人的脸庞,只觉得刺目生辉,灼得他眼睛都疼了,更没想到的是,那人竟对着他,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我们共有一百六三人,请大人饶过他们,打劫都是小人一个人的主意。”王猛不甘的垂下头,可是他没有办法,因为他看得出来,纵然加上他们所有人,都不是眼前这一队人马的对手。
“王哥,不要,咱们拜过靶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王哥,咱们豁出去,反正都是一个死,要死大家死一起。”
“......王哥,您要是出了事儿,让我们怎么跟王婶交代啊......”
一群难民,你一句我一句吵嚷开了,王猛怒喝一声:“够了,你们住嘴。”接着才看向燕清云:“这位大人,他们不是有心的,还请大人见谅。”
王猛说着,就跪了下去,燕清云轻轻一笑,觉得这人挺有意思,刚刚还一副很怕的样子,这会儿就沉稳下来,并且还能压住身边的人不敢吭声,颇有些英勇就义的味道呢。
“看你也像读过书的,今日遇见我了还好,以后可别做这种事情了。”燕清云不欲多加计较,眼看快要过年,山西也快到了,他不想让自己的时间耽误在路上,也不想让身后这一帮爷们儿,哪怕过年回不了家,总不能风餐露宿吧,更何况,看着眼前的难民,他也忍不住想起了山西,那里,应该会有更多人等着救灾吧。
“大人!”王猛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放过,那些达官贵人,哪个会用正眼看他们这些农民,他不把他送官府吗?不会为难他们吗?
“行了,看你是个懂事的,爷就不多加停留了。”燕清云说着,转头吩咐身边的侍卫:“给他们留下三车粮食,一些药草,再留下一些棉衣和棉被。”
“大人!”王猛被他这一举弄蒙了。
燕清云看着他,淡淡道:“把这些东西发下去,爷还要启程去山西,若让爷知道你敢贪污,哼!”燕清云冷哼一声,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哪怕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爷也会给你翻出来。”
直到燕清云一行人离开,王猛还觉得不可置信,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发现面前这几车物资没有消失,这才觉得不是梦。
“哎哟!我没做梦吧!”王二牛也狠狠捏了自己一把大腿。
“疼。”王虎更狠,一拳砸到地上,冰冷刺骨的感觉席卷全身,当即便疼得哇哇大叫。
王猛回过神来就发现,原来和他有同样举动的不止一个,难民们欢呼起来,一个个急忙往物资车上跑,看看那位大人留了些什么。
“哎呀,你们看,你们看,是大白米。”
“还有药草。”
“不止呢,棉衣棉被都有。”
“只是不知那位大人叫什么名字。”
“是呀,咱们连大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王猛沉思了片刻:“大人说他要去山西,但朝廷并没有搬下公文,衙门里好像也没有通告,说是哪位大人要来救灾。”
“我看那位大人的气质也不像普通官员。”
“是呀,你没看那耀眼的,就跟天神一样。”
“去,你傻了吧,还天神呢,大人既然去山西,咱们到时候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对,对,对,回去一定要告诉老爷子,咱给他立长生牌。”
“滚吧你,长生牌那都是死人用的,不懂就别乱说话,那位大人一定长命百岁。”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兴奋的带着几车物资,往村子里走去,有了这些粮食和衣服,他们就可以坚持过冬天了,待到明年春季,只要可以播种,他们也就有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