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小逃妻 > 85、二更二更二更君全文阅读

锦宜匆忙起身, 极快地盥漱,只换了衣裳, 稍微整了整发鬓,便同桓纤秀往外走。

“昨儿不是说在宫里么?又有什么事儿?”锦宜的心突突乱跳, 又发现因为没仔细梳理,一缕头发垂在鬓边,她忙举手撩到耳后。

纤秀道:“我才起来,就听见外头的人沸沸扬扬在说,三爷在宫里出了事,府里二叔跟长房的两位哥哥绝早儿就进宫去了,究竟如何还不知道。我娘吩咐我赶紧来叫你, 她已经去老太太那边儿了。”

“宫内……”锦宜念了声, 竭力叫自己定神细想,却想不到宫里会有什么事,但如果桓?跟长房的两个男人都进了宫,那必然不是什么小事。

他们一行说, 一行往桓老夫人的上房而去, 远远地看见院子门口围了无数的人。

桓纤秀脸都白了,情不自禁握住了锦宜的手,仿佛要从她手上得些力气,好让腿有力支撑着自己走过去。

锦宜道:“不至于……有什么大事。”不知为何,话一出口,却觉着自己的声音也断断续续,中气不足的样子。

门口的人看见她们来了, 忙都闪开两边儿,桓纤秀跟锦宜两人到了桓老夫人房中,见老夫人眉头紧皱,完全不是昨儿笑逐颜开之态,桓府的女人们几乎都在身边儿围着了,连一些锦宜之前没见过的偏些的亲戚都在。

大家见了她们两个来到,便让着往里,两人行了礼,看桓老夫人的脸色很不好,便不敢贸然开口说什么。

桓老夫人似乎也没有心情多说话,只不住地催促:“去门上看着,怎么还没有消息?再派几个人多去宫门口守着!”

毛氏忙又出门,派小丫头出去传信。

毛氏的二女儿桓钟灵昨日留宿在府中,这会儿正站在桓纤秀身旁,桓纤秀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二姐姐,到底是怎么了?”

桓钟灵小声道:“究竟如何还不知道,只听说……三爷在宫里受了伤,惊动了大半个太医院的人……”

“什么?”桓纤秀失声,几乎站不住脚,往锦宜身上靠了靠。

锦宜在旁边也听见了这句,忙扶着桓纤秀,心里又是狐疑,又有些未知的恐惧跟惊忧。

此刻莫夫人等便劝解桓老夫人,却因为不知端地,那劝说的话也都轻飘飘的毫无信服力,听了只叫人更加忧虑烦躁。

桓老夫人挥挥手叫她们停口,一眼看见锦宜站在桓纤秀身旁,便招招手:“你过来。”

锦宜正在发愣,却没听见这话。

桓纤秀忙推了她一把,锦宜才反应过来,忙走到桓老夫人身旁。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却并没有开口。

锦宜见老夫人满面愁云,也想宽慰几句,思来想去,只勉强地说道:“老太太不要过于忧虑,三爷是个福星高照的人,一定是无碍的。”

桓老夫人听了这句,转头看了她半晌,抬起右手在锦宜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好孩子,你说的对。玉山的劫难早就过了,老天爷不会这样无情还要再折腾他一次的。”

锦宜听了这句话,不由地隐隐惊心,又过了会儿,才明白老太太所说的,是当年在战场上的那一桩生死劫。

如此又苦苦地等候了两刻钟,外头终于有报信的小厮回来,桓老夫人等不及,只叫快些进来回报。

那小厮被丫头们引着,跪在房门之外,道:“二爷打发小的回来告诉,让老太太夫人们都安心,三爷只是不慎受了点伤,太医院的太医们看过了,没什么大碍……稍后就回府来了。”

桓老夫人听说“没大碍”“回府”,总算是把心又放回了肚子里,先念了一声佛,又问:“好好的怎么伤着了?”

小厮道:“老太太恕罪,二爷没说,小的们也没打听到。”

虽然没有答案,但毕竟得了确切消息,既然桓?今儿会回来的,这自然是说伤的并不十分严重。

桓老夫人松了口气,众女眷也随着点头念佛,毛氏先道:“还是锦宜说的对,三爷是个有吉星高照,福星相随,满天神佛照护的,自然会逢凶化吉,倒是让老太太先白白担忧了这一场。”

桓老夫人点点头,稍微露出了些许笑影:“虚惊一场也就罢了,没事最好。”

***

锦宜本来想钻个空子,今儿好回家去,却因为突然生出这件事,一时无法开口。

将近中午的时候,长房的桓沐跟桓泯都回来了,两个人入内拜见桓老夫人,说的也跟那小厮的传言差不多,也没提半个太医院惊动的事儿,只说道:“二叔说三叔先前服了药,太医嘱咐要休息会儿,所以要下午才能回来,让老太太不要着急。”

桓老夫人虽然盼见桓?心切,但又不想他带伤乱动,便道:“到底得听太医的,其他不必着急。”

老太太因忧心过度,午觉也没有睡,中午只吃了一碗粥,又干等了半晌,未免困乏起来。

宝宁趁机小声对锦宜道:“姑娘也歇会儿吧。”

锦宜悄悄退了出来,桓纤秀却一直都等在外头,这会儿接了她,问道:“老太太睡了?”

锦宜点头,桓纤秀拉她走出门口,还没开口,眼圈已经红了。

锦宜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你知道什么?”

桓纤秀又走开了几步,才低低说道:“方才我听二哥哥说,宫里出了件大事儿,三叔也并不是回来报信说的那样没什么大碍,那是为了哄老太太安心的。这会儿不回来,是因为太医吩咐了不能动的,皇上也不肯放,怕有个万一。”

锦宜心中咯噔一声。

冬日天短夜长,才过了申时,天就有些阴沉,也越发冷了,仿佛是冰冷的暗夜迫不及待地要涌出来似的。

昨儿桓府还热闹非凡,今日却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样,并没有任何的欢声笑语,连门口的家奴们也都坐立不安,频频地跑到街头上打量,看有没有三爷的车驾返回。

终于,在申时已过,酉时将半的时候,终于看见一辆车驾,极其缓慢地出现在街头上,家奴们瞪着眼看了半晌,一叠声地叫道:“三爷回来了!”又有小厮飞也似地往里传信。

里头听了消息,桓老夫人不顾天阴落雪,扶着宝宁的手走出门口,身后莫夫人毛氏苏氏等少不得也随着。

桓素舸因为下午的时候腹疼,老夫人命她好生在屋里保养,这会儿却并没有出来,只桓纤秀跟锦宜跟在最后。

才出了门,老夫人又寻思桓?既然负伤,便不想让他再往这里来,当即吩咐人,让把三爷扶回房内去就是了。

这边桓老夫人便要亲去探望,正走到半路,就见二爷桓?亲扶着桓?,两兄弟往这边走来,身后跟着好些随从,见老太太带着女眷们露面,便忙都止步。

桓老夫人紧走几步,借着灯笼的光,看桓?的脸色极白,老人家心疼不已,一把扶着他的手臂不许他行礼,问道:“怎么就这么回来了?”

桓?嘴唇动了动,却并未出声,这会儿桓?在旁忍不住抱怨道:“我叫他自管回房,他非要来见了老太太再回去,太医叮嘱不许他动,本来今晚上都不得回来的……”

桓?扫了他一眼,毛氏身后听了,急忙叫人把那肩舆抬了出来,老夫人命桓?坐了,抬回了房中。

桓老夫人也跟着去到桓?房中,坐了半晌,桓?只说无碍。

老夫人察言观色,见他不过是强打精神,心中忧虑,便问伤到哪里,意思是想看一看。

桓?只说没事儿,桓?跟御医们也都过来劝老夫人安心,好歹把老夫人劝了回去。

莫夫人等人原本都跟着老夫人,只是不好进到桓?的房间里去,如今见老夫人出来,大家也只得随着去了。

剩下毛氏问桓?道:“有什么吩咐,还要用些什么?”

桓?道:“皇上开恩,还随派了两个太医回来呢,如今只把容先生再叫来,跟太医们再参详参详……”

毛氏点头,又小声问道:“伤的如何?”

桓?眉头紧锁,眼神里透出焦心之意,毛氏即刻便知道了:“好端端地在宫里头,又怎么竟然……”

桓?示意她住口,毛氏只得先退了出来。

***

且说锦宜原本跟桓纤秀两人,跟着桓老夫人,她们却位在莫夫人毛氏等后面,加上天黑人多,当桓?进门的时候,她们两个只遥遥地看了一眼而已。

桓纤秀见桓?尚能站稳,略有些心安,便拉了拉锦宜,让她细看。

锦宜在人群中,歪头打量,却依稀瞧见桓?那毫无血色的脸,她不由吓了一跳,身不由己地盯着他瞧,桓?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往这里看一眼,只被老太太催促,又上了肩舆去了。

而锦宜则随着大众,身不由己地蜂拥到了桓?房里,又不由自主如退潮般退了出来。

桓纤秀始终握着她的手,出了三房的门,莫夫人毛氏等簇拥着老太太去了,两人一时落在后头,桓纤秀便道:“你觉着怎么样?”

锦宜道:“看着……倒还好。”

桓纤秀道:“也许三爷真的是吉人自有天相,转危为安的。”

锦宜“嗯”了声,见桓纤秀满面担忧之色,她想了一回,便拉着站住,问道:“我看你对三爷格外的不同,跟对二爷都没有这样,是为什么?”

桓纤秀微怔,继而笑笑:“你不是这府里的人,自然不知道……”

这会儿廊外又有些细碎的雪片飘落,桓纤秀转头看着,顷刻说道:“你大概听说过我们府里大爷的事,我父亲向来最敬重大爷,那年大爷跟三爷同去戍边,却只有三爷回来……自此父亲就一直跟三爷不对,经常喝醉了吵闹,我娘百般劝说都不听,终有一日,父亲喝醉后跟三爷打了一架,从此就自请驻扎在外去了。”

锦宜点了点头。桓纤秀道:“那会儿阿果才一岁呢,后来他大了些,渐渐地发现跟别人不一样,请了很多大夫看,也吃了不少的药,花了好些钱,你当我们这一穷二白的四房,要不是三叔一直照看着,怎么能挨到现在?又可知,当初父亲跟三爷大闹之后,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得罪了三爷,所以这一家子都算是死人了。”

锦宜低下头去。

桓纤秀又道:“然后,是你也知道的了,就是太子妃的这件事,我知道都是三叔的意思……不管如何,我的命……是三叔的。”

锦宜一震,目光微微涌动:“你……”

桓纤秀笑笑,转头看向她道:“不瞒你说,起初我也听信了有关姐姐那些流言蜚语,以为你是个不可交往之人呢,然而三叔那样喜欢你,我就知道别人的话一定不真了。果然如我所料。”

锦宜哑然。

眼见风大了起来,两人正要回房,身后却有个人急匆匆地赶了出来,一眼看见他们站在廊下,忙过来道:“四丫头……郦姑娘。”

桓纤秀一怔,忙行礼道:“二叔。”

来者果然正是二爷桓?,桓?匆匆地抬手示意桓纤秀免礼,便对锦宜道:“劳烦郦姑娘随我来。”

锦宜道:“何事?”

桓?见她不动,便拽着手腕,拉着她往回走,锦宜极为诧异,手又被他握的生疼,便叫道:“桓二爷!”

纤秀不明所以,也忙紧赶了两步:“二叔?”

桓?头也不回地说道:“四丫头你先回去,我带她是去见你三叔的。”

桓纤秀听了这句,戛然止步。

***

且说桓?拉着锦宜,径直到了桓?房中,这会儿两名御医以及容先生都在里间儿。外头则有许多心腹的下人环绕,等候吩咐,见桓?带了锦宜过来,却都仍是垂头静立,仿佛没看见一样。

锦宜紧闭双唇,随着桓?到了里间儿,才用力挣脱。

她恼怒地皱眉:“桓二爷!”

桓?挥挥手,示意身边的丫头们都退下,锦宜也随着后退了一步。

桓?道:“郦姑娘,是我冒失了,不过你最好留在这里。”

锦宜把头转开,忍着愤怒道:“我不懂这话。”

桓?见她转身,一时提高了声音:“郦锦宜!”

锦宜听他声音里似乎带着不耐烦,心里也窝着火,转头道:“桓二爷你想怎么样?!”

两人怒目相向这刹那,容先生从里头出来,喝道:“不要吵!”

两人一怔,容先生瞪着他们,素日淡然的脸色竟有些狰狞,咬牙道:“伤口又流血了!还吵什么!是要把人吵死了么?”

桓?身子颤了颤,不由分说又拽住锦宜的手腕,拖着她往里而去。

锦宜还来不及挣扎,已经被他拉到了里间儿,没等站稳脚,扑鼻一阵血腥气,她愣了愣,本能地转头看向床上。

却见桓?伏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衣衫半褪,露在外头的右肩血肉模糊,一时竟只有满眼通红刺目的血色,几乎看不出究竟伤在哪里,却不必问伤的是轻是重了,因为是人都会看出来。

若非亲眼所见,锦宜绝不能信,她抬手死死地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