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感冒了。
早上起床的时候,陈志远就一着盯着我看,看得我后背发凉。
“乔公子,你脸色不好啊。”半晌他才说了这么一句。
是么?我的确是有点头晕来着,下床的时候差点让徐笑天的拖鞋给绊一跤。我把拖鞋一脚踢到床底,我说我最近可能是受太大刺激了。
“小脸煞白啊。”威哥补充。
“谁跟你一比都是小脸煞白。”我拉开抽屉翻来翻去找工业美术课的书,真他妈新啊,连一个褶子都没有。
今天本来没打算去上第一节课的,但是楼下不知道为什么人声鼎沸的,吵得实在没法再假寐了,只能起来。
“楼下干嘛呢,吵了半小时了,没完了。”我打开窗户伸头出去看。
二年级一大帮人堵在一楼某扇窗户外面,情绪激昂地冲里面指点江山,有几个人手上拿着砖和木棍。这是要群殴?
“这终于是要爆发了。”威哥挤过来看热闹。
据说只是为了一件听起来很鸡毛的事。那扇窗户里的某个一年级同学,去饭堂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饿了,所以端着餐盘很是兴奋,一兴奋就哆嗦,一哆嗦就把餐盘扣在了旁边的桌上,扣上去也就算了,偏偏那里已经坐了人,并且放好了一个餐盘,这一扣上去,就成了一团,桌上那个餐盘的主人非常愤怒,表示不能接受自己的饭菜突然变成双份,而哆嗦的这位也很不甘,认为自己还没有吃,饭菜是干净的,并且没有弄脏那位的衣服,于是纠纷开始。
其实一年级进校要接受一些洗礼在很多学校都有,连初中高中都有这趋势,何况是无聊之极的大学。二年级的刚刚摆脱被欺压的局面,自然是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我们几个正在窗户那议论纷纷,宿舍的门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相当有力道的踢开了,屋里几个人差点没捧着小心肝喊起来,以为战场直接从一楼跃为二楼。
徐笑天从外面进来,从桌上把课本拿起来,胡乱卷一下,强行塞进自己牛仔裤的屁股兜里:
“走,趁现在还没有血溅三尺,我们赶紧走,一会说不定看到一年级的就揍。”
“徐少,你不是一向我自横刀向天笑的吗,怎么这会要跑路啊。”威哥一副徐少我鄙视你的样子,一边拿了书跟着徐笑天就往外走。
“老子就是横着刀站在边上向天笑,谁挨揍了我笑谁。”
我们几个刚走到一楼转角准备出宿舍楼的时候,就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同时看到一帮二年级的从外面冲了进来,见到我们几个,都愣住了。我们挡住了他们气势如虹地冲进104的路。
“我操,别他妈挡道!傻逼!”
站前面的那人手里提着根棍子指着我们几个挡路的唾沫星子飞溅。我皱了下眉,有点上火,这种二了巴叽的货,要是我儿子,立马掐死,让他妈重新生一个。我们几个都没动,其实我眼珠子转来着,我在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立马抄起来的家伙。我们宿舍,除去陈志远比较孱弱,徐笑天和罗威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货,看这架式战火是要由我们这里点燃了,真他妈悲壮。
“我操,这雨下的。”徐笑天抬手在自己脸上擦了擦。
那人怒了,举着棍子对着徐笑天就抡过去,徐笑天往后退了一步,靠到了墙上,那棍子一声巨响砸在墙上,与墙面形成一个夹角,徐笑天的脑袋就在这个夹角里毫发无损。一看这么有力量的一击居然被敌人如此轻松地化解了,对方非常不爽,拎着棍子就准备再来一下。
“我操|你大爷!”我耳边响起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我的耳膜发出了悲鸣。威哥从我后面冲了上去,没等人家棍子重新拿稳呢,抬起脚就冲那人肚子上踹了过去。
那人一声惨叫抱着肚子就弯下腰倒在地上了。威哥这要了命的一脚,正式宣布战斗开始。一楼几个宿舍的门都打开了,屋里的人全都冲了出来,就像是有人壮了胆,都拿着凳子,群情激昂。一时间走道里乱成一团,地方窄,什么都挥不开,就听着喊声震天,玻璃和走道里的路灯都给砸碎了。
我弯着腰,拖着陈志远的衣服领子把他拖进开着门的107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给砸了一下脚,这会一手捂着脚,还喊呢:“给爷狠狠地砸!”
我看了一眼陈志远的脚,好像是肿了,但是他中气还足,估计没事,于是我转身打算出去。
徐笑天在门外,手扶着门框,问:“没事吧?”
我刚要回答,他后面突然窜出来个穿着校服的小子,举着张凳子,一下砸在了他背上!徐笑天没动,也没回头,居然还保持手扶门框的姿势,但是脸上变了颜色,过了两秒,他说了句,我操,就跪了下去,手撑在地上,我看到有很大颗的冷汗从他额角滑了下来。
我的火就在徐笑天跪到地上那一瞬间噌的窜了上来,我随便往边上看了一眼,有个拖把靠在床边上,拿了拖把我就冲了出去。
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就想着那个穿校服的,估计眼睛都红了。走道里还是乱七八糟的,我扫了一眼,那小子就在我右边,背对着我,拿着个凳子正喊呢。
正好,老子让你看看他妈的什么叫偷袭。
我冲过去对准这小子的后腰一个正踹,他举着凳子脸冲下就趴地上了,半天没爬起来,我冲上去对着他的背狠狠一脚踩下去,又往大腿踢了两下,想着手里还有个拖把呢,就抬手就打算再抽他两下。
“哎,我的爷,可以了可以了……”威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过来,一把抓着我手上的拖把,把我往边上拉。
“干什么你们这是!都想被开除了吧!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有人从一楼大门那里冲了进来,边冲边喊,声音哄亮,动作敏捷,这是我们系的辅导员,人称包公。
“我操,老包。”我一听是他的声音,赶紧把拖把一扔就和威哥往107里窜,徐笑天已经在里面,看到我和威哥进来,拿脚把门一勾,关上了。
走道里就听着老包一个人喊了:“都给我老实点,谁也别想跑,都给我抓到保卫科去!别给我装走不动!我一会踹你一脚我让你直接蹦回你妈面前趴着去!”
外面的声音慢慢小,我打开门往外看,人都已经被带走。
“我们是去教室还是回宿舍?”我回头问。
“去教室,一会肯定还得回来找人。”徐笑天站起来。
“你还能动?”我想起刚徐笑天挨的那一凳子。
他看我一眼,活动了一下:“不知道,说不定断了一两根……”
“什么!”威哥急了,伸手就要掀他的衣服。
“别别别,没事,”徐笑天赶紧躲,“就是疼,敲我旧伤上了。”
徐笑天开学的时候被系里抓壮丁去整理图书馆,让架子上掉下来的一整箱书砸了个正着,当时后背紫了一大片,这才刚褪了没几天。
“关心一下我呗!”陈志远还坐在地上,捂着脚。
威哥弯腰抓着陈志远的胳膊一拽,直接把他拎了起来:“走。”
我们破天荒地赶上了第一节课,老师看到我们几个的时候,眼泪都快下来了:“我以为你们几个真不怕我给你们考试都记零分呢……”
我真的是感冒了,打了整整一节课的喷嚏,都快打缺氧了。
下课的时候,陶然过来了。徐笑天发了短信让她去查探一下情况,陶然因为是美女,人头很熟。
“应该没什么事,都指证二年级的先动手,你们是正当防卫,”陶然笑嘻嘻的,“不过先动手打的谁,就不知道了,处理结果还没出来。”
我松了口气,人太多了,抓几个带头的处理一下就完事了。
“志远去看一下脚吧,要把鞋崩破了。”我指指他脚。陈志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似的就喊:
“我操,疼死我了,肯定是断了!”
进了医务室的门了他还在喊,疼啊,日啊,断了。
校医走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脚背上,骂了句,别号了,再号给你直接弄断。陈志远立马没了声音。我正想说一会也让徐笑天检查一下,别落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手机响了,震得我腿一阵发麻。
我拿出来看了一眼,凌霄。我头皮跟着也一阵发麻。
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我昨天为什么会一直握着凌霄的手直到要下车了才松开,这个事让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很傻逼。我就这么盯手机,心想我是接还是不接,接还是不接……
“你不接就挂掉,吵死了!”校医指我一下。
我一咬牙按了接听。
“喂。”
“是我。”凌霄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总是没睡醒的样子。
“知道。”说完这俩字我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大喷嚏,校医怒视着我,说,出去!
我转身走出医务室。
“感冒了?”
“没。”我又是一阵猛咳。mb,我就日了。
“吃药了没。”
我正想说我从来不吃药,就听见陈志远在里面声音高亢的一声号叫,威哥给吓得窜了出来,骂骂咧咧的。
“妈的,刚徐少挨那么一下也没哼一声,志远这碰一下就叫,跟杀猪似的,操。”
“你在哪呢。”凌霄问我,显然是听到了陈志远的哀鸣。
“医务室。”
“你受伤了?”他的声音终于不再懒洋洋的。
“不是我叫的……”我这回答真tm纯情。
凌霄好像愣了一下,说:
“……我知道不是你,你们打架了吧?你旁边有人说话。”
操,我看一眼威哥,嗓门就跟喇叭没两样。我说我没事,我就是感冒了,我感冒了从来不吃药,我……
“我去你们学校找你吧。”凌霄打断我。
“什么,”我差点脱口而出不要来,出于礼貌,我把这半句咬住了,“我就是感冒,不需要来探病,再传染给你……”
“不kiss传染不了。”
我操,我一掌拍在威哥背上,威哥一阵咳嗽,抬头用充满不解和委屈的眼神看着我。我发现我和凌霄真没法沟通了,这人思维太奇特。
“我意思是你不用来,我又不是病人。”
“我也没说我看病人。”
“那你来干嘛啊。”
“看看你。”
“……昨天不是才看过么……”我已经不知道能怎么回答了。
“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