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央静静地听着,她可以想象得出,母亲肯定杀过人,因为她的眼神有时会透出一股子尖利的狠决。
“最后一句用在我身上不合适,我又不是军人……”
其他,她都赞成,独这一句,没多大意义。
“你忘了,你有静卫军,若有一天,你想命令他们战斗,那么,你心里就得有一个底:他们信任你,才愿意以性命相托,而你带着他们,就该在布署一个作战计划时,将一切死亡指数算计到最低。指挥官的一个疏漏,极有可能令你的部下全军覆没,那无异于是你杀了他们。这滋味,比你亲手杀人还要难受百倍。”
那淡淡的钢琴似的嗓音,透着一种独属他的魅力,扭转着她对他曾经的不良印象。
“你第一次杀人,心里也和我一样不舒服吗?”
她低低地问。
“嗯,我有好几天吃不下饭,睡觉的时候,会梦到那人化成了厉鬼来找我算账。那年,我16岁。”
傅玉央不觉瞪大了眼,想不到,他16岁就杀人了。
“那你是怎么克服心障碍的?”
“在你认清时局、经历过九死一生之后,就会明白,在战场上,不能有仁慈,只有任务,以及自保。首先,你要想到的是完成任何,其次是自保。所以,一个军人效忠的政权够不够份量很重要,保疆卫国是大责,是男人必须担起的责任。但是,如果只是为了争地盘而死伤无数,就会让人怀疑军人存在的意义……”
是啊,因为军阀割据,多少军人死在了你争我夺争地盘上这件事上了,把一个好好的国家打成了散沙。
“你指挥失利过吗?”
她又轻轻问。
“有。”
他的神情一下变得肃然。
“死伤多少。”
“一个排全军覆没。整整三十八个兄弟。那是一次和西北军的对战中,上锋下达了作战命令,我在执行命令时,发现计划有严重漏洞,可是其他兄弟部队已经行动。我在明知长官的作战布署有问题的前提下,因为要配合作战,最后心存侥幸,仍派了一个排过去,结果自然是有去无回。”
每回提到这事,他难免怅然,虽然那次,他带的部伍损失最小,可毕竟那是活生生38个人。以至于后来,每番有战事,他必步步谨慎。
“玉央,只有历经了枪林弹雨后,你才会更珍惜和平。母亲也是。她也是亲历战争,所以,她才那么渴望南北不光能经济大联盟,政治也能大融合,没有战争,是所有人心心向往的事。”
傅玉央听着,心情莫名沉沉的,感觉肩上的份量越来越大,在经历了杀人之后,她推己及人,才明白母亲所经营的大我,其意义是何等之重……
“那你觉得巷山之争,怎样是最最功德圆满的?”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巷山一件不解决,极有可能挑起前北之间的大分歧,而这会引发战争。
“维持原状。由你镇守,应是最合适的解决方案。至少三五年内可以稳住时局。”
他的看法,和夏侯淳竟惊人的吻合。
“但是,我不会放弃江北的军职。”
那语气是如此的肯定。
也就是说,他们会面对长期两地分居。
他这样一个选择,令傅玉央有点怅然,可是,这样的选择更符合他的本性——这是一个以家国天下为重的男人。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傅玉央淡淡一笑,收回了手,他不可能为了守护他,而放弃护他的江北百姓,只有军权在手,他才能实现他的人生抱负。
“喂,干嘛不牵了?生气了?不想和我两地分居?”
靳劭飏看着空空的手,挑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