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静一边追忆,一边扶着扶手站起,将手交给他,两人翩翩起舞,这样的时光,与他们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有过了,久到连记忆都抹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只是没一会儿,她就已吃不消,只能勾着他的脖子,由他抱着,才勉强将这支曲子走完——想曾经,她连着跳上七八支舞曲都不会喘一下的……
“好怀念在英国时的时光。”
停下来时,他坐在沙发上,她赖在他怀里开始追忆曾经,气息是急喘的。
“是啊,那时,我们活得简单极了……”
傅继业抱着她。
那时的她,美丽,灿烂,爱笑,无忧无虑……他深深地被吸引……
后来呢,是他一步一步扼杀了她的美丽……
这么多年,他对她唯一的盼望是,可以重展曾经灿若朝霞一般的笑容,可惜啊,终是回不去了……
“子润……”
“嗯。”
“若有下辈子,我只盼你我可以生活在一个全新的新时代,相亲相爱一辈子……还要一起游遍五湖四海,过最逍遥的日子……”
“好。我陪你。你要去哪,我们就去哪。明天,我们就出去浪迹天涯,你说好不好?”
“这辈子,不行了。”
她轻轻叹着,觉得越来越气闷,想咳嗽……
“可以的。只要你坚持下去。”
他鼓励着,希望可以和她拥有更多相亲相爱的时光。
这自然也是她所盼望的,只是……
没有得来应答,她轻咳了起来。
他给她拍背,神情变得不安,低低的叮咛:“慢慢吐呐,玉央,别急,你别急……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跳舞的……”
是的,她咳得越来越厉害了,怎么都停不下来,没一会儿,就咳出了血来。
这是大限要到了么?
该办的事,她都办妥了,这样走,也算了无遗憾了吧!
她无比依恋地望着他。
他很慌乱,急急忙忙将她放倒了床上,声音直颤地往外跑,“金医生,金医生,你过来看看阿静,你快过来看看阿静……”
这个男人,从初遇她时,就很沉得住气的,想那时,她就被他的沉静淡定所吸引:似乎没有什么事能惊住他,扰住他,哪怕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站在面前,他也能视若无物。
那时,还是她追得他。
直到后来,他们相恋了,他才道出,其实他对她也是一见倾心,无奈家教甚严,他不擅与女孩相处,倒让她误以为他对她不感兴趣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冷静自持的人,前二十几年里,他只慌过一次。
那一次,他病重,家里给他纳妾,她带人来抢女儿,不大闹婚礼,之后决绝而去,曾令他痛哭流泣。
最近,他时不时会慌得手足无措,每一次皆是因为她,只因为她的身体已是每况愈下。
子润啊子润,你别慌啊……你一慌,我也会慌……
她在心里念着,闭了一下眼,因为有些累了。
再睁眼时,床边围了一堆人,所有人都露着悲切之色,傅继业在哭,玉央在哭,淮秀在哭,煜之的眼睛也红红的……六个兄长都在脸色都不好看,还有老父亲,那种哀恸,深深全嵌在了那些威严的皱纹里……
她冲他们笑了笑,轻轻地道了一句:“好累,我想再睡一会儿……你们都去睡吧……回头,回头我们再说话……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说……”
“阿静,别睡,阿静,别睡……我们再说说话……”
傅继业急切地叫着。
“明天吧!天又不是不亮了……”
缓缓地,她闭上了眼,声音渐渐没了,呼吸也渐渐没了……
天是还会亮,可是,她却再也没机会看东升的太阳了。
五月十七日凌晨四点,夏侯静在傅继业怀里过世,享年4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