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雪归回到承寿宫的时候,太后正在喝粥,见她回来,浮起柔和的笑意来,道:“快来哀家身边。”
贺雪归聪慧柔敏,又体贴入微,很是让她喜爱,即便是她做不成皇后,太后对她到底还是存了几分可惜,也就更加疼爱了些。
她微微笑着上前,在太后旁边坐了,太后喝过了粥,让菡芝撤走,捻起巾帕擦了擦嘴,才道:“你去哪儿了?”
贺雪归微微福了福身,道:“雪归去看看贵嫔娘娘?”
太后愣了一愣,诧异道:“林贵嫔?”
贺雪归神色自在,安然道:“是的。在云隐寺中一见,觉得贵嫔娘娘甚是投缘,所以去看望看望。”
她说这话,太后自然只以为她是心存善悯,知晓林半夏被陷害,起了恻隐的心思,才多去走动,于是道:“没想到,你倒是和她投缘……”
贺雪归福了一福,又道:“臣妾知道:林贵嫔在宫中的身份,只是雪归是公主,不会有什么妨碍。”
太后偏头看了她一眼,想了一想,笑道:“林贵嫔是个可怜人儿罢了,你若是和她能说上话,多去走动走动,也是可以的。”
贺雪归浮起甜笑,“多谢太后娘娘。”
说话间,菡芝已转还,听到二人说话,笑着道:“公主殿下心性纯善,和太后娘娘也很是投缘啊。”
太后听了这话,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道:“哀家喜欢这孩子,只是恨不得能够日日让她陪在我身边。”
菡芝打趣道:“太后娘娘倒是想,可是左相大人和夫人该是多么舍不得。”
贺雪归仰起脸,“若是太后娘娘喜欢,雪归经常来宫里走动就是。”
太后笑意深深地点了点头。
夏天终于过完了,入了秋,过了半个多月,皇帝出行北山秋狩的日子就要到了,朝中各部都忙起了皇帝随扈的事情,这秋狩历来是惯例,遵从开国圣祖的遗训,文治武功,均不可荒废了,是以这事已是颇为重要。
秋狩定在十五天,随行人员也是重中之重,澹台望舒答应了林半夏要带她秋狩,知道日子将近,白芷就开心地为她收拾行装。
林半夏呷了一口菊茶,放在一边,笑道:“这离出宫还有些日子,你倒是着急忙慌的了。”
白芷回过头来,道:“白芷这是为娘娘开心。这后宫诸妃能随行的可是不多呢。”
林半夏全了笑意,不再说话,低下头来,只细细烹茶。忽听白芷欣喜地道:“玉嫔娘娘。”
她抬起头来,玉嫔正踏步走进来,看着她坐在案边,神态悠闲自在,不由得笑道:“姐姐兴致倒是好……”
林半夏笑道:“快来坐,喝一喝我烹的茶。”
玉嫔矮身就坐,细细啜了一口,只觉入口唇齿尽是清爽的凉凉香气,脸颊上浮起笑意来,“姐姐的手艺真是好。”
林半夏含笑不语,低声道:“这烹茶的手艺要说好,我也只是跟白芷学的一些皮毛罢了。”郁瑾嫣惊奇地亮了眼睛,道:“是白芷么?”
白芷站在一旁,矮身福了福,笑道:“玉嫔娘娘若是喜欢,日后白芷亲自为娘娘烹一次茶。”
郁瑾嫣笑着点点头,眼睛却看到了她身后收拾的东西,奇怪问道:“这是做什么?”
白芷转过头,抿嘴一笑,道:“给娘娘收拾收拾去北山的行装。”
郁瑾嫣转过头来看林半夏,奇道:“姐姐这次也要去北山?”
林半夏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妹妹也想去吗?”
郁瑾嫣眼中露出惊喜的光芒来,道:“我也能去么?”
说罢,神色很是黯然地道:“可是,我又怎么能在随扈的行列中,皇上,只怕都不知道我是谁?”
林半夏抚慰着笑了笑道:“若是也想出去,我想想法子带你一起去?”
郁瑾嫣点了点头,笑道:“好。谢谢姐姐,我自打入宫之后,就没出去过呢?也不知道这北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说话间,神色中很是期待向往。
林半夏笑着点头应允了,坐了许久,便送着玉嫔回去依兰殿。白芷转身问道:“娘娘,要让玉嫔娘娘一同去么?”
林半夏点头道:“她在宫中想来也是烦闷,便只与我有些旧识,我又怎么能不想着她?”白芷想了一想,点了点头。
再到次日玉嫔来时,林半夏便告诉了她,已把她加入了北山秋狩的随扈人员名单中,郁瑾嫣开心不已,道:“姐姐是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
“也没什么,只是皇上答允了而已。”林半夏微笑道。
郁瑾嫣露出惊讶的神色来,林姐姐与澹台望舒不是久有隔阂么?怎么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林半夏知道她惊讶,却也不便坦然告知,转了个话题道:“能出宫难道不欣喜么?”
郁瑾嫣被她话题一导,便转念笑道:“自然欣喜,谢谢姐姐。”
林半夏含了微微的笑意,眼神中却微微笃定了几分。
郁瑾嫣与她相认,若说她没有防备,是不可能的。
再者,那白羽鸟既然是玉嫔的,她又不急着要回去,却像是要送给她一般,她私下里很是研究了一番那只鸟儿,却终归是没有瞧出什么名堂来?
郁瑾嫣入宫一不为争宠,二不为夺权,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要好好查探一番,这若是出宫去,且看她到底有些什么心思。
这宫中,她也不是待了一日两日了,若说她还是昔日那个心思澄澈,单纯如初的女子,怕是连她自己都不信了。
皇上北山秋狩的消息传到了玉清宫里,苏漫漫自是气得头晕,她禁足的日子还有半个月,却怎么能随扈圣驾?
她凤眸一凛,道:“这后宫之中,都有谁在那随扈的名单里?”
那打听消息的小太监跪地道:“回禀娘娘,湘和殿婉妃,宁安公主,凉月宫林贵嫔,蕙如殿仪贵人,依兰殿玉嫔……”
“什么?”苏漫漫听到了一个名字,很是怒火中烧。
那小太监哆嗦了一下,道:“娘娘……”
苏漫漫银牙却似要咬碎,恨恨地道:“没想到,她竟然也去了?”
百合想了一想,上前道:“娘娘,依奴婢看,这凉月宫林贵嫔怕是复宠了?”
苏漫漫回身瞪了她一眼,自然是觉得她一派胡言,怒道:“她何时受过宠,又何来复宠之说?皇上厌恶她还来不及!”
百合吃了斥责,倒也不气馁,又道:“娘娘息怒,林贵嫔向来不与您争执,如今却敢平白地对抗您,还让您受了责罚,这背后若不是有人撑腰,又怎么会如此?”
她说的有些道理,苏漫漫一时顿住,半晌道:“可是,可是……可是皇上向来都是厌恶至极她的,又怎么会突然地看中她了?”
百合细细想了这许多日子以来的不对劲,心中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有些正确,道:“娘娘且看,皇上近些日子以来,已是对后宫诸妃很是冷漠,连娘娘这里都少来,却有一再对凉月宫林贵嫔视而不见,若说这其中没有什么不对劲,奴婢万分不信,娘娘还是要多注意一二。”
苏漫漫愣愣地坐下来,百合说的句句属实,澹台望舒诚然有好些日子对后宫诸妃冷漠了,往日里三日里有两日都在她这里,如今却也很少来了,自打她禁足之后,更是没有瞧过她,若是是她戴罪在身也就罢了,可是百合如今说来,却是那么个道理。
“你的意思是……”
“虽然不知皇上为什么突然对林贵嫔有了另眼看待之意,只是娘娘既然知晓了,便要时时防备着。”百合担忧地说道。
“可是她都要随圣驾去北山秋狩了,本宫这还在禁足之期,又有什么法子?”
“娘娘,太后娘娘虽然禁了您的足,但到底是罚的轻了些,连协理六宫之权都还在您手中,您还是六宫之首。您不能去,可咱们有人去啊……”百合轻言细语地说着,眼含笑意地看着苏漫漫。
苏漫漫似是被她提点了,“你是说……”
“奴婢听说,仪贵人之前与林贵嫔起了些龃龉,照奴婢看来,以她的性子,她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漫漫轻曼地浮起笑容来,道:“是了,你这倒是个一石二鸟的好点子。”
百合见她听了进去,微微地笑了,道:“娘娘在宫中,自然是留着网,等着回来收罢了。”
苏漫漫转头看她,一脸赞许之意,转过头来,细细陷入了沉思。百合抬起眉来,看到玫瑰站在角落里,眼眸里浮现出了愤恨之意,心中有些难受,对着苏漫漫微微地福了一福,道:“奴婢先告退。”
得了苏漫漫的应允,她便走了出来,向着玫瑰走去,玫瑰见她过来,冷哼了一声,扭身便要走,百合急急上前两步,拦住了她道:“你是真想在娘娘面前得脸?”
玫瑰斜睨了她一眼,道:“与你有什么相干?”百合叹了口气,道:“若是你真想得娘娘欢心,我便告诉你一件事,你办妥了,自然能得她重用。”
“用不着你提点我!”玫瑰愤愤地摔下一句话来,她这话的意思,竟是瞧不起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