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微微睡熟,余成德掩了门,退了出去,搭了眼帘瞅天色,只是这一觉却不知道要睡上什么时候呢,可是要去凉月宫送个信,让贵嫔娘娘过来看顾一二?
正想着呢,景德殿殿角处却拐过一行人来,他眯了眼睛看,心中却叹了一声,整了整衣袖,迎上前去。
“贵妃娘娘安好,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余成德笑着问道,苏漫漫自然是听说了澹台望舒午间饮了酒,特意过来看一看的,便道:“本宫听说,皇上午间饮了些酒,怕那些宫女伺候不周,特意来看一看。”
余成德拱手笑道:“贵妃娘娘有心,只是皇上此刻已经睡下了。”苏漫漫皱了皱眉,总觉得他似乎是拦着自己一般,道:“睡下便睡下了,我候着,等皇上醒来。”
余成德不好阻拦,只嗫喏不言,苏漫漫看了他一眼,心中生疑,却想着里间是传召了其他宫嫔,冷下声音道:“里面可有旁人?”
余成德忙道:“没有,皇上微醉,只是歇个觉。”
苏漫漫道:“尽是不尽心的,饮酒伤身,只是歇一歇便好的。百合,去煮些醒酒汤来,皇上起来好喝上一点,舒服些。”
百合应是,下去了。余成德见状,再不好拦着,微微侧了侧身,让开了路,苏漫漫进了殿,径直向榻上而去。
澹台望舒睡得香,自然是无所察觉。苏漫漫敛了裙摆,坐在一侧,瞧着他沉睡着的清俊面容,微微笑了起来,伸手触摸上他的唇,轻轻俯首落下一吻,心满意足地直起身来,在殿中左右无事,便起身到一旁的榻上阖目微憩。
过了些许时候,澹台望舒微微拧着眉,睁开了眼睛,只觉得浑身还是有些乏力,微微地咳了一声,想要惊动些宫人过来,却不防听到一道柔媚的女子声音,惊喜地道:“皇上醒了?”
他很是诧异地抬起眼来看,却是苏漫漫一脸欣喜地坐在一侧,见他醒来急忙走上前,澹台望舒急忙地直起身来,单手撑额,按着太阳穴轻轻地揉着,道:“贵妃怎么来了?”
苏漫漫笑道:“臣妾听说皇上饮了酒,特意来看看。”
说着,转身道:“这是臣妾煮的醒酒汤,皇上喝一喝能舒服些。”
澹台望舒不好推拒,半推半就地喝了半碗,道:“朕知道你的心意了,朕还有事要忙,你回去吧。”说罢,站起身来,走到衣架前,命人给他整顿衣裳。
苏漫漫受了冷落,很是奇怪和诧异,转过头来看,委屈极了,坐在榻前却有些委屈了,“皇上……”她的嗓音柔媚,又刻意娇软,极是委屈和不甘。
澹台望舒束好了衣衫,道:“还有什么事?”
苏漫漫委屈道:“臣妾守了您一个时辰,怎么您刚醒,一句也不理臣妾,就要走?”
澹台望舒淡淡地道:“朕饮了酒,耽误国事很是要紧,你无事就回去吧。”说罢,抬脚火急火燎地便出了景德殿,活像背后有人追他似的,连苏漫漫一迭声的呼唤也抛在了脑后。
见他走远,苏漫漫懊丧地锤了锤腿,很是生气,过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道:“来人。”
殿中小内侍急忙上前道:“娘娘有何吩咐?”
苏漫漫环顾了一圈,走到那书架上,手指轻轻掠过那厚重的典籍,道:“皇上这几日在殿中如何?”
“回娘娘。皇上这几日都很是按着时辰用膳,上朝,面见官员,好得很。”
苏漫漫眉头一皱,回身道:“也没有召幸任何人么?”
小内侍答道:“是的。送了几次牌子,皇上都退回去了。”
苏漫漫倒是心中生了疑惑,皇上最近,竟如此清心寡欲么?她百般疑虑,垂立而思,手搭在了那搁在架子旁的书画瓶里,那敞口大瓶,倒不如说是个缸更贴切,瞧见了那缸,仿佛是提醒了小内侍一般,又道:“皇上闲暇之时都只是作画练字罢了。”
苏漫漫疑惑地抽出一卷卷轴来,道:“竟然如此么?”
一边说着,一边徐徐展开,从底往上,露出的却是一个女子的裙摆来,那裙摆细细勾勒,很是飘逸,她心中疑窦更大,展得开了,露出那女子的腰身来,她越看越觉得像一个人,正要展尽看个仔细,门外却响起一声道:“皇上驾到!”
她心里一惊,慌忙将卷轴匆匆卷了,又丢回瓶子里,上前迎道:“臣妾参加皇上。”
澹台望舒走到半路,想起来这宫中还有着林半夏的画像,若是苏漫漫不小心看见,可是不妙,匆匆忙忙地折返回来,见她上前迎驾,果真是没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苏漫漫道:“臣妾问宫人们些话,皇上这些日子少去后宫,臣妾很是担忧。”
澹台望舒眼神越过她,向里间看了一看,道:“担忧什么?不过是朕想落些清净罢了。”
苏漫漫站起身来,道:“皇上一个人,这起居日常,臣妾也要问一问才安心。皇上今日饮酒睡熟,宫人们竟然不晓得煮些醒酒汤来,臣妾怕他们平日里不尽心,马虎了事……”
澹台望舒打断她的话道:“景德殿的宫人们心中自然有数,倒是不必你多操一份心。”他语气中似是有些严厉,苏漫漫委屈一愣,便垂下了头。
澹台望舒看了她一眼,终是不好做的明显,放软了语气道:“景德殿上书房是朝臣晋见之地,可是能随意进出的?日后,要好好反思才是。”
苏漫漫道:“臣妾遵旨。”
澹台望舒道:“你先回去吧,朕晚膳之时去瞧你。”苏漫漫喜出望外,展了笑颜,低声福了一福,总算是出去了。
澹台望舒进了门来,单手负着,向前走了几步,环视了一圈,曲了食指在拇指上磋磨,道:“日后,上书房等闲之人不得乱进。”
宫人都低头应是了,他转过身来,细细看着殿中的动静,却看是没有什么异样,才算是放下心来,他暗中维护林半夏,可不能一朝失了屏障,若是让宫中知晓了他的意思,怕是人人眼中都要从她身上冒出些钉子来。
澹台望舒倒也说话算话,到了晚膳时分,御驾果然到了玉清宫,苏漫漫盛装打扮了,着了一件玫红色的抹胸霞影织云纱裙,那抹胸勒得紧,裹出她细白柔满的胸脯来,发上挽了留仙髻,簪着牡丹凤凰的赤金华胜,在烛火照耀下,很是妩媚风情。
澹台望舒坐下道:“可传膳了?”
苏漫漫一愣,尚且以为他还要与她说上会儿话,却没想到他如此心急,道:“小厨房在做,过会儿就好了。”
澹台望舒淡淡地嗯了一声,挑着本书便看了起来,倒是没有多与她说话。苏漫漫娇媚地靠过去,抱着他半只手臂摇晃道:“皇上怎么一来就看书?”
澹台望舒被她晃得书也拿不稳,不得已放下书道:“你有事么?”
苏漫漫道:“往日里,皇上可不是这样的?”
澹台望舒看着她一张娇艳动人的脸庞,却是半分欲望也提不起来,淡淡地道:“往日是往日,从今以后,朕便会有些不一样,你倒是天天都与往日比较么?”
“皇上……”
“如今,封后之事已了,宫中可有什么事么?”她话还没说完,澹台望舒便打断了她的话,问道。
苏漫漫很是一愣,道:“没有旁的事情。只是太后娘娘前几日说,这后位空悬,总是不好,问了问臣妾的意思。”
澹台望舒皱了皱眉,没想到这刚把一件事给打消,这又冒了出来,看来自己倒是要尽快筹谋布局了,想到此处,道:“封后一事既然有所延误,必然也是上天的旨意,倒不必再急于操办。”
苏漫漫笑道:“臣妾也是如此想的,可与皇上想到一块去了。”
澹台望舒点了点头,看了她笑颜如花一眼,以示赞许,倒是不计较她是因为不想让别人做了皇后,才如此积极向太后进言。
澹台望舒低下头欲要再去瞧书,苏漫漫瞧了他的面色,撒娇道:“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澹台望舒头也不抬道:“何事?”
“既然皇后娘娘不入宫了,那为皇后娘娘腾出来的修远宫可是皇上之前亲自赐给臣妾的……”
他搁下书本,想了一想,这昔日里诚然是他赐的宫苑,含着她的名字,路漫漫兮其修远,可见苏漫漫昔日盛宠,之前让她挪宫,只不过是为了遮人的眼目,让旁人以为他对封后之事很是看重,才让他日后这祈福问天诸事不顺上,没有把柄让人猜出他的真实目的,只是如今,……
“你刚搬过来,此事情刚了,便搬回去多有不便,朕瞧着这玉清宫也很好,就不必再折腾了。”
苏漫漫意外至极,失落不言而喻地挂在了脸上,澹台望舒低着头看书也知道她自然心中不快,低着头看得认真,也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一拍道:“若是惹人闲话,倒是又徒生许多事端。”
他这话,自然是安抚之意,一方面是要她不再折腾,另一方面也是要她以为他仍然盛宠自己,不会起了旁的疑心,只是苏漫漫要如何安置,还真是他心中的一大块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