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日后便不可再这般招摇了,若是被有心人看了去,可要受编排不少。”林半夏悄声提点道,玉嫔本来雀跃的脸庞,便微微有些黯然失色。
见她这副模样,林半夏心中也是不好意思得紧,生怕折了她的兴致,忙道:“我只是说一说,今日去见苏贵妃,她向来是个爱珠翠的,若是被你比了下去,心中怎么能压得下这气。”
玉嫔闻言,却又似斗志昂扬起来,仰着脸道:“哼,我才不怕她呢,便是要来寻我的晦气,也要寻得到由头才是。再说,姐姐你往日不是避她让她么,可见她气焰有消沉过多少么?”
林半夏闻言微微一笑,知道说不过她,只得自己暗中注意些,好生提防些罢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话,脚程也不慢,过了一会儿便到了玉清宫门前,却见玉清宫门前并无人候着,心中不由疑惑,抬脚入了宫门,便见一个内侍奔了过来,见是她俩,脸上的神情却说不上来是好是坏,倒是有些幸灾乐祸一般,上前作揖,摆出一副恭敬的模样来,道:“二位娘娘万安,贵妃娘娘与众位娘娘已在殿中候着了。”
林半夏心中一凛,暗叫不好,这本来定的时辰,却没想到苏漫漫倒比平时里提早了一些,倒显得她二人姗姗来迟,大是不敬了。这来者不善,她的警觉顿时拔高了几个度,与玉嫔对视一眼,这才从那内侍引了路,进了殿中去。
刚进殿中,却听内侍一声长唤,“林贵嫔娘娘到,玉嫔娘娘到。”
林半夏定了定心,松开了玉嫔的手,两人走上前去,微微抬眼一瞧,却是四周分坐了数人,端的是各宫嫔妃,早已落座。
林半夏不惊不怕,眼观鼻鼻观心,立在一旁道:“臣妾见过贵妃娘娘。”玉嫔也紧随其后行了礼问了安。
苏漫漫坐在正座,脸上浮起冷笑来,她的眼神自打林半夏入了殿以来,便像是一把毒箭一般射在她脸上,见着她身段纤弱,姿态却是冷傲得很,心中的恨意便又浮了上来,汹涌澎湃。
“二位妹妹好大的架子,让我们好等。”苏漫漫冷笑着发了句话,座下众人纷纷垂头,这样的情景不少见,便是二人无论如何争斗,都与她们没什么干系,不过是看个笑话罢了。
林半夏不惊不惧,站直了身体,抬起头来,眼神平静地望着她,道:“臣妾接到贵妃娘娘凤谕之时,说的是辰时一刻,臣妾适才过来之时,瞧着日晷,并没有延迟时辰,却不知贵妃娘娘说的这话,是何等意思?”
林半夏说话不徐不疾,听在众人耳中,却是不小的响动,这宫中,还有谁能这般堵了贵妃娘娘的口,还有理有据的,只怕也就林贵嫔一人了。
苏漫漫凤眸乍眯,神色登时不悦,想发作些脾气却又压了下来,缓了一缓才道:“本宫说的是辰时一刻,便是诸位妹妹都早到了,总不好让大家干坐着,这宫规训诫,本就繁冗,两位妹妹不早到不说,却拿着这话来回本宫,可是将宫规不放在眼中了?”
她这话说的牵强附会,便是生拉硬拽将她二人的错漏将宫规合在一处,变成了个不敬之罪名,林半夏冷笑一声还未开口,她身旁的玉嫔倒是忍不住了,道:“贵妃娘娘这话说的好生错误,总的是我们并没有犯什么错处,便是提早开也就罢了,没有及时通知,却还怪罪到臣妾头上了,贵妃娘娘便是这样训诫宫规的?这宫规之中首要一则难道不是,‘身为嫔妃,当为表率,不可偏颇’么?”
林半夏心中一沉,还未来得及替她说话,却听苏漫漫一声断喝,“放肆!”紧接着便是一掌拍在桌面之上的声响。
玉嫔昂起头来瞧她,并不回避,苏漫漫更是怒气冲头,打眼瞧了一眼玉嫔,却看她穿着的好生艳丽俊俏,一张脸也是美貌动人得紧,头上的珠钗却不知是哪里的珠宝,熠熠生辉。后宫之中,除了苏漫漫,从无人当得起美艳生媚的赞誉,如今一瞧玉嫔,却已有些和自己比上一比的架势,更是怒火中烧。
“你一个小小的玉嫔,却敢跟本宫顶嘴?以下犯上,冲撞本宫,既然今日是训诫宫规,那便拿你做了个示范,也好让她们都知道知道,这宫规不是放在那里干看着的!来人!”苏漫漫气恨不已,大声喝道。
身侧早有侍女上前,苏漫漫了凤眸冷眯着看向玉嫔,却见她脸上殊无惧意,昂着头很是不服气地看着自己,怒火便快将她的头脑烧成灰烬。
“将她拿下,掌嘴二十!”
侍女领了命,下阶向玉嫔走来,玉嫔哪里受过这等侮辱,站在当地喝了一声,道:“我看谁敢?”
她声色俱厉,本人也并不如大晋女子一般羸弱,一声断喝之下,很是有些气势,那两个侍女竟然微微有些怵,顿了一顿。
见状,苏漫漫更是大怒,拍案而起,道:“诸位妹妹可看到了!今日不是本宫非要罚她,实在是玉嫔着实可恶,咆哮大堂,目无宫规,目无法纪,这后宫之中,若人人都同她一般,将皇上、太后娘娘置于何地,本宫既然是奉了太后娘娘懿旨,训诫宫规,代表的自然就是太后娘娘,你一个小小玉嫔竟敢如此嚣张放肆,若是不让你知晓这宫规的厉害,你便是不将我等放在眼中了!来人,掌嘴,给我狠狠地打!”
那两个侍女得了令,胆色顿时大了起来,上前拧着玉嫔的胳膊,将她压在地下,玉嫔兀自挣扎不休。
变故陡生,林半夏还未来得及说上半句话,苏漫漫这处置玉嫔的手段已然凌厉压下,眼见着那侍女按住了玉嫔的身子,扬起手来预备左右开弓,喝道:“慢着!”
苏漫漫转头瞧向她,冷笑了一声,林半夏,你终于出手了!本宫怕的就是你不闻不问!面上道:“林贵嫔,你也要以下犯上吗?”
林半夏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缓声道:“贵妃娘娘,玉嫔娘娘初来宫中不久,一时不懂事,冲撞了娘娘两句并无恶意,还请娘娘手下留情,这二十掌嘴下去,玉嫔娘娘的脸自然是看不了了,若是回头皇上问起来,娘娘该如何回禀。再者说,宫规并不是这样用的,宫规森严,是为了训诫众人,却不是为了动用私刑所设。”
“动用私刑?你是说本宫假公济私,要害她这个玉嫔吗?”苏漫漫冷笑不已,林半夏,你真是关心则乱,看来这个玉嫔在你眼中,还是有个不小的地位,本宫处置不了你,却还处置不了她么?
林半夏拧着眉,这宫规本不是如此所用,苏漫漫明显是借太后的面,来借故发作,她虽然开口维护了两句,若是苏漫漫咬着说是太后的懿旨,玉嫔一时不察,冲撞在前,自然是要受罚的。只是她那样的一个人,如何受得住这些?
“难不成,你想代她受过吗?”苏漫漫微微挑起半边嘴角,挑衅似的看向她。
林半夏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众妃嫔眼睁睁瞧着这一场闹剧出来,都是还未反应过什么来,玉嫔已被拿了以下犯上的罪名被按在地上,眼瞅着那侍女的巴掌就要落下去。
此时,却传来一道柔婉的声音来,“贵妃娘娘,臣妾瞧着也并不是多大的事情,只不过玉嫔是外邦女子,一时有所冲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如请贵妃娘娘消了火气,暂且放过她。”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却是婉妃,她坐在苏漫漫下首,见林半夏二人进来,一直未曾吭声,见眼下状况,心中盘算了几分,却是想到了林半夏处置仪宝林的手段,这样的手段却是险要的紧,便想着要卖林半夏一个人情,这才出声劝慰。
苏漫漫垂头去看婉妃,皱起眉来,这婉妃的老好人做的着实是实在,如今竟然也管到这头上了。
“婉妃妹妹倒是说错了,这便是一时冲撞,也是以下犯上的不敬之名,仪宝林前车之鉴,婉妃妹妹倒是不知道么?便是那时不曾好好训诫她,才让她做了那等的错事,这后宫之中有了一个仪宝林,却是不能再出第二个了,眼下若是不好好管教,日后出了岔子,还不是你我协理六宫之人的错处?”苏漫漫冷哼一声道。
婉妃心中倒是无语了半分,苏贵妃这脸皮倒果真是厚,这仪宝林的事情,还不是她在背后从中作梗,才有了这事情,眼下倒放在明面上说出来,半分她的不对也没有了,只是太后和皇上心中明镜似的,不将她的错处拎出来给她看,还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怎生她倒是一点知错的意思都没有,还拿着此事去消遣旁人。
趁着婉妃不说话的功夫,苏漫漫又道:“给我打,这次若是不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厉害,她以后便长不了记性!”
林半夏心急如焚,眼瞧着那侍女的手掌便要落在玉嫔纤细柔嫩的脸颊上,急忙道:“贵妃娘娘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