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少女的表情是在太明显, 哪怕她什么都没有说，沈悦之还是觉得, 自己似乎听到一句“不情愿”。
她低头看看自己面桶里的汤汁，想不明白：“有那么不好看吗？色香味起码占了两项吧。”
谢青阳含蓄地说：“不是。两种面的味道混在一起的话, 有点奇怪吧。”
沈悦之：“……哦。”还能怎么办，假装自己相信了呗。
她悻悻地把纸桶又拉回来，但还是时不时地张望一下谢青阳那边。谢青阳被她看着，莫名觉得压力，吃面的速度快了很多。平时她一顿饭至少要十几分钟，这天五分钟就搞定一碗。
在纸桶里搅了半天，都只看到几条两厘米不到的碎面。谢青阳遗憾地放下叉子, 把纸桶简单收拾了下。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 再看看眼前磨磨叽叽的沈悦之，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口中讲：“你快一点。”
沈悦之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
这当然是夸张了。
但说真的, 很多时候, 沈悦之吃东西都是狼吞虎咽，别说三分钟解决战斗，一两分钟也是常有的事。在家里的时候被老妈盯着，还勉勉强强“细嚼慢咽”一下。但等到了学校，下午打球疯起来，一不小心就踩到上课的时间点，只好拿馒头加着下饭酱, 粗糙地搞定一餐。
谢青阳却和她完全不一样。她吃起东西来斯斯文文，无论坐在哪里桌上带着油渍的食堂，吵吵闹闹的教室……
她都是慢条斯理地吃着。
而现在，沈悦之略觉忧伤。她的面桶里还剩一小半，谢青阳却已经吃完。
让女票等自己这种事，实在是不太符合沈某人的价值观。
她加快速度，很快解决掉纸桶里剩下的泡面。谢青阳恰好抬头看过来，就见着沈悦之像自己刚才那样，拿着叉子在纸桶中搅啊搅，好不容易捞出一小根面条，立马如获至宝般吃掉。
谢青阳看了几秒，问：“你是不是没吃饱？”
沈悦之眨了两下眼睛，很无辜：“诶，你说什么？”
谢青阳犹豫了下：“买点饼干？还是再来一桶……”
沈悦之痛心疾首状：“同桌！我是那种人吗！”
谢青阳看着她，点头。
沈悦之：“……”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乖乖站起来，跑到柜台前，对玩手机的阿姨道：“要一份那个，紫色的，酸汤面。”
阿姨看了看她，又看看刚刚沈悦之坐的桌子，什么也没说，就又从柜子上拿下一桶面，弄好之后递给沈悦之。
沈悦之捧着面桶回到桌前。她刚刚坐在谢青阳对面，这会儿想了想，用脚勾过一边的另一把椅子，把自己戳到谢青阳旁边，一副乖巧.jpg的样子：“宝贝，我和你一起吃？”
谢青阳说：“不用，我吃饱了。”
她在看单词。
沈悦之一眼注意到这点，倒是不再花式卖萌打扰她。她窝在椅子上，等泡面等得无聊，还从谢青阳耳朵上摘下一只耳机，自己挂上。
谢青阳也就由她去，像是很笃定。眼下大庭广众的，沈某人只能乖乖坐在哪儿。
虽然单词……沈悦之可能记不住。但稍微往耳朵里灌点儿音，也不错吧。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谢青阳偶尔会轻声跟着app上的录音念句子。沈悦之也一直没有开口，只是离谢青阳越来越近，后面，干脆把自己的头靠在谢青阳肩上。
谢青阳没什么反应，沈悦之就偷偷抿唇笑一下，去楼谢青阳的腰。
到这时候，她怀中的少女才说了句：“你的面是不是泡好了？”
沈悦之抬眼看看，眼前就是女票细腻白皙的面颊，这姑娘皮肤怎么那么好，从来没见长痘的样子。
谢青阳又说了句：“你不吃了？”
沈悦之小声说：“想亲亲你。”
谢青阳一顿：“你的cd时间怎么越来越短了。”
沈悦之顿时乐了：“哎宝贝，你还知道‘cd时间’啊？玩游戏吗？”
谢青阳冷静地：“同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同学。”
沈悦之有些不以为意地说：“哎，你那是疑问句吗？连个问号都没有。”
谢青阳：“……”
沈悦之又笑了下，在她耳边很亲昵地说：“再说了，咱们这儿是过了半天，作者那儿都过了三四天了……”
谢青阳：“你说什么？”
沈悦之眨巴眼睛：“哦，不知道，我刚刚有说话吗？”
谢青阳无言以对地看着她。
柜台的阿姨还在玩手机，沈悦之算是发现了，自己遇到的这些看店的中年叔叔阿姨都沉迷于看电视剧。再加上某个moba手游，就是她们生活全部的组成部分。
谢青阳听完她这句话，开口就是一股吐槽：“你怎么知道人家下班以后没别的事情做。”
沈悦之笑嘻嘻地：“别的什么事情？家长里短，还是……”
谢青阳：“行了行了，你的面还吃不吃？”
沈悦之道：“当然吃啊。”
她回想一下自己在省图待得这几天，好像没见过几次监控。但想也知道，这样一个地方，肯定到处都是摄像头。
沈悦之把纸桶上的封盖揭开，嗅了下汤汁上飘出的、酸酸辣辣的香气，评价：“油太重了吧，闻着就好腻。”
谢青阳斜了她一眼：“是吗？”
沈悦之尝了口，“嗯，我做的肯定比这个好吃。”
谢青阳道：“哦，那你做啊？”
沈悦之道：“那晚上就吃这种面好不好？青阳，你和我回我家嘛。”
谢青阳一脸“怎么还有这事儿，我都忘了”。
沈悦之很期待地看着她，就差摇一摇某条并不存在的尾巴。
谢青阳对上她的视线，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的眼神飘忽了下，总觉得，这会儿无论是讲什么，都很不合适。
那自己到底想去吗？
谢青阳在心底问了一声。
沈悦之又尝一口面，继续评价：“加点小青菜肯定更好吃，哎，但泡面怎么会有小青菜。”
她的话题一下子就跳跃开。说完这句，又开始发愁别的：“对了，还有三张卷子呢，也不知道今天下午能不能做完。”
“今天都做完了，明天干什么？”谢青阳顺口接了句。
沈悦之嘿嘿地笑了声，没说什么。
但她旁边坐着的转校生总觉得，光是那两声笑，就胜过千言万语了。
还好她的头发是披散的，不然……
沈悦之一边吐槽，一边吃完第二份泡面。
或许真的是因为一份的量太少，她也不觉得撑，还很纳闷儿地问自家女票，就吃一份够不够，会不会饿，要不要再来点饼干？
完全是把谢青阳之前问的话又返还回去。
谢青阳回答：“够了，七分饱，不要饼干。快上楼吧，这都几点了。”
沈悦之报时：“叮，一点半。”
谢青阳没忍住，微微笑了下：“嗯，知道了，快上楼。”
沈悦之：“同桌，我说实话的话你不要生气啊。”
谢青阳：“什么？”
沈悦之捂脸：“其实我有点儿困了，想睡个午觉。”
谢青阳嘴角抽了抽。
她们上了楼、回到自习室的时候，不大的空间里，人比起之前两人下去时又少了一些。
仅剩的人里，也有很多是趴在桌面上，像沈悦之期待地那样补眠。
沈悦之跃跃欲试：“嗯嗯，待会儿也睡一下。”
谢青阳说了句“随便”。
沈悦之道：“青阳，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谢青阳一顿，侧过头看她：“什么？”
沈悦之很理直气壮：“去看看有没有监控死角，然后……”
她话还没说完，谢青阳就露出一个无奈地表情，伸手拉住她的袖子，把沈悦之往座位的方向扯。
沈悦之心中天人交战，一边说“哇我家宝贝这样子也好可爱”，另一边则“不行不行，赶紧挣脱开，去找死角才是要紧事，毕竟找到了才能把青小阳这样那样”。
还没战出一个结果，两个人就到了座位边。
谢青阳把沈悦之按在她的座位上，递过去一张卷子，说：“做。”
沈悦之看看卷面的文言文，神色一苦：“历史啊。”
谢青阳道：“嗯，看看古人写的东西，陶冶一下情操。”
沈悦之嘀嘀咕咕：“那怎么不看《64篇》。”
谢青阳道：“我没带，你带了吗？”
沈悦之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但在视线与谢青阳对上时，她又多了种谜一样的直觉，赶忙闭上嘴，拿起卷子，安静如鸡地动起脑筋。
她忧伤地想：“我家宝贝真是太容易害羞了，昨天的kiss是昨天的事，怎么能到今天说呢……那么可爱，好想把青阳抱在怀里，不让她跑开啊。”
眼前的卷子上渐渐多了层高斯模糊。
沈悦之的头一点一点，意识慢慢昏沉。原本只有五分困，结果在看到眼前卷子上晦涩难懂的句子后，那点困意就成了十分。
如果是平时的晚自习，也不至于会这样。但刚刚吃完饭，原本就是睡午觉的时间……可刚刚青阳特地把这张卷子递过来，如果直接睡觉，是不是不太好？
在一个猛点头后，沈悦之的意识清醒了些。
她掐了下自己的手腕，试图集中精力，好歹做上几道题。这张卷子是历史老师自己出的，拍板有些粗糙，有些题目的题干有bug，老师还拿笔修改了一遍当然是在卷子复印之前遒劲的字体映入沈悦之眼帘，她一下子就想起来，在小的时候，爷爷还在。自己的那么点语文底子，全是那时候攒下来的。前两年的语文老师还说过一句，看她的作文，有时候真想给个零分。但看看那一笔字，算了，好歹也算赏心悦目，那就给20分吧。
她还是左手撑在腮侧，眼睛不住地闭上、又睁开。
会摆出这个动作，也是因为担心女票会发现自己的不在状态。
就这样，沈悦之一再给自己打气，说“再坚持一下，好歹做完选择题”。半睡半醒地，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总算在最后一个空上填下一个c。
看看前面的题目，她想着，待会儿可以和青阳的答案对一下。
她女票自称自己的文综成绩不太好，不过这个“不好”也是相对于谢青阳别的科目。和沈悦之比起来，还是一次就多几十分的水平。
到这会儿，沈悦之已经不是很困了。但看看后面的大题，她还是觉得，自己不如先睡一觉，醒来以后再去解决这些。
沈悦之活动一下脖子，往谢青阳的方向瞄一眼，心中os，如果待会儿宝贝不让我睡，我就把卷子戳她跟前……等等，青阳是不是已经睡了？
在她身侧，少女摆出一个和她刚刚一模一样的姿势。
左手撑着腮，右手拿着笔，放在桌上。
这会儿，谢青阳的眼睛闭着，握笔的手指虚虚的，笔尖在试卷上画出几道轻轻的、却很明显的痕迹。
沈悦之看到这一幕，就忍不住笑了。
她在四周环视了圈，角落里有摄像头，但并没有其他人在往这边看。虽然明知道摄像头后面有人，可在这会儿……
还是好想凑过去，亲一下青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