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家乡,有一个很小的煤矿,那里每天轰隆隆的作业,从地下运出乌黑的煤块。起初,父老乡亲都以为这是一条能带领我们走向富饶的道路,可是没多久,这里就出了事故,许多人再也没有上来过。渐渐的,这里已经荒废了,每次有人从这里走过都会难过一阵子。
时间久了,煤矿的地下塌陷,逐渐形成一个很大的土坑,经过雨水的日积月累,这里形成了一个非常大的水坑。
每年的夏季,我都会被丁大鹏拽着来到这里,脱光了衣服跳进去游泳,虽然我的游泳技术并不是很好,但狗刨之类的还是不在话下。
时间一长,知道的孩子就越来越多,在夏天最为炎热的时候,水坑里挤满了前来游泳的,年纪大到十七八、小到六七岁,一群光屁股的少年在水里各种打闹,偶尔路过的小姑娘都会捂着眼睛急忙跑过。
所以,我锻炼了一身铜皮铁骨,不怕瞅不怕看。
邓绍站在厕所门前盯着我,我淡定自如的洗着,见他仍旧愣愣的不说话,我才问道:“有没有肥皂?”
“肥……肥皂?”
“恩”我用手抹了一下头发接着说:“就是用来洗头洗身子的。”
邓绍若无其事的笑道:“我们家还真没这玩应儿,最多就是墙角的洗发露和沐浴露,会不会用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城里人还挺奇怪,明明肥皂是个好东西偏偏不用,在我们家乡,肥皂卖的可贵了,最便宜的还要二块五,一块就能用上三四个月,洗脸、洗头、洗身子、洗脚都可以。
邓绍斜眼看着我,视线慢慢往下移了几寸,笑道:“肥皂那么多用处,小心用多了地方,传染脚气。”
我一愣:“会吗?”
邓绍顿时泄了气,摇摇头:“不会,你快洗吧,洗碗了出来吃饭。”
邓绍回身把门关上,我按照他说的把洗发露和沐浴露从瓶子里挤压出来,两种东西混合在一起的样子还挺恶心,我先是洗了头,多余出来的都涂到了身上。
洗完的时候,我从架子上随手扯了一条毛巾擦了身子,套上衣服出门的时候那条毛巾依旧攥在手里。
“小伙子洗完了?快过来吃点东西”
“谢谢婶子”
邓绍听我这么叫他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还是叫阿姨吧。”
“哦”我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桌上的面条上说:“阿姨”
“行了,叫什么无所谓,快吃吧”邓绍妈把筷子递给我回头又对邓绍说:“儿子,晚上你们凑合凑合睡一屋得了。”
邓绍吃了口面条:“成,那你就先睡吧。”
邓绍妈没在吭声,对我微微笑笑就进了里屋。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邓绍两个人,我肆无忌惮的大口大口吃着,邓绍则是盯着我瞧了一会儿说:“明儿送你回去,记得给我买一条新的毛巾。”
我嘴里塞满了面条,强忍着噎到的风险把面咽下后说:“我没钱”
“呵,还挺抠门,这一条毛巾也就六七块钱,你至于这么宝贝吗?”
“六七块钱?”我顿时急了,嘟囔着说:“六七块钱在我们村里能买三条了。”
“别管几条,你用了我的毛巾,就应该给我买新的”
我估计邓绍是嫌弃我脏,既然如此那就认命了,不过六七块钱一条的毛巾还真够贵的,我不忍心浪费,随手从肩膀上把毛巾扯了下来抬脚就开始擦。
“你干嘛呢这是?”
我仔细擦着脚,从脚趾到脚趾缝在到脚后跟无一漏掉,擦干净之后抬头笑道:“明天给你买新的,这条是我的了,我随便用,你管的着吗?”
“得”邓绍吃了个闭门羹不在吭声,只是两眼迸射出的火星子恨不得能把我烤熟了。
一顿饭下来,我早已肚子鼓鼓的,邓绍则是靠在椅子上抽着烟,偶尔撇我几眼。
“吃完了?”邓绍妈从屋里走了出来。
“恩,谢谢阿姨的面条,很好吃”
邓绍妈慈祥的笑了起来:“好吃就好,以后多来阿姨家做客,阿姨给你做更多好吃的。”
我刚要开口答应,邓绍一旁给我来了一个狠毒的眼色,迫使我不得已把话咽了回去,只能敷衍道:“谢谢阿姨”
“你们进屋歇着吧,我去洗碗”
“让他洗”邓绍指着我,脸色半阴不沉的,不过我看得出来他眼中带着笑意。
“哎,进门就是客,怎么能让客人洗碗呢?”
邓绍笑道:“做饭的不洗碗,洗碗的不做饭,这是咱家规矩,入乡随俗对不对?”邓绍冲笑嘻嘻眨了眨眼睛。
我已知道自己在劫难逃,起身开始收拾碗筷。在我端碗进厨房的一瞬间,我听见邓绍妈说:“儿子,你也太过分了,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接下去的我没听,也不想听。总之,我知道邓绍不会说什么好话。
我在家常做体力活,偶尔也会替母亲做些家务,这种洗碗的小事不在话下,没几分钟就搞定了,出门的时候,邓绍嬉皮笑脸的看着我说:“洗完了?”
“恩”
“洗完就好,今天晚上你睡沙发”邓绍指着一旁的沙发说。
“沙发?”
“恩,沙发”邓绍抬高语调强调着。
“可是……可是刚才阿姨说让我们凑合凑合”我低头嘟囔着。
“切,你当着这是两口子过日子呢?还凑合凑合?”邓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卧室门口说:“你要想睡屋里可以,叫声叔听听。”
我站在原地板着一张脸,我知道他是想让我服软,可我偏不,我抬头挺胸、趾高气昂说:“你是我孙子”
“你说什么?”邓绍不可置信的挖挖耳朵,脸色铁青的继续说:“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我看得出来,邓绍是真的急了,我没了刚才的勇气,闷头说了句:“没胆子”
邓绍瞪了我一眼进了屋,我急忙跟了进去。进屋后,邓绍则是在柜子里翻着,随后拿出一套衣服丢给我说:“穿这个睡觉,不然不准上床。”
我拿着睡衣,不在乎是不是邓绍穿过的,光明正大的在邓绍面前把自己脱了个溜光,随即套上邓绍的衣服,看着长出来的袖子和裤腿,我小声说:“有点大”
“大就卷起来,看你长的和白斩鸡是的”邓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我蹲在地上把裤腿卷好,这才敢乖乖的爬上床。只是,我不敢太过于靠近邓绍,怕他心里真的嫌弃我,于是,我们同盖一条被子的中间留出很大的空隙。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我正像树懒一样整个人趴在邓绍的身上,他倒依旧睡的安稳。我赶忙从他身上滚了下来,可能由于动作太大,邓绍睁开惺忪的睡眼说:“一大早你折腾啥?嫌昨晚折腾的不够?”
“我没折腾”
“还没折腾?”邓绍挪动身体靠在床头,伸手点了根烟,吹出眼圈后说:“你昨夜打把势,折腾的我够呛,踹你又管用,最后只能抓着你睡。”
我就说吗,我怎么会整个人趴到他身上,原来都是他动的手脚。
“那你怎么不把我叫醒?”我愣愣的看着他。
“叫的醒也成,你睡的和死猪一样,我怎么叫?请问?”
“哦”
“别废话,赶紧起床,我送你回去”
邓绍把烟掐灭,起身站在床边换衣服,不过是背着我,这另我十分好奇,都是男的你还怕看不成?
这时,我故意说头晕蹭的跑到了窗户边上,回头时,邓绍双手急忙护住裆部,嚷道:“臭小子你干嘛?”
原来他真的怕看,我不禁有些得意道:“没什么我刚才头晕,想呼吸新鲜空气”
邓绍半信半疑的转过身,慌张的把衣服穿好。
“走吧”
我跟着邓绍出了门,这个时间邓绍妈已经出去锻炼了,所以屋子里显得特别安静。
回到丁大鹏店里的时候,丁大鹏离老远就看见了我,冲过来就在我的屁股上给了一脚:“你个王八羔子你死哪去了?不知道哥和嫂子着急了一晚上?就差报警了。”
“咳咳”邓绍站在一旁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丁大鹏这才注意到在摩托上的邓绍:“哟,这不是邓哥吗?你咋和俺弟走一起去了?”
邓绍干咳几声笑道:“没什么,碰巧遇到了,既然人回来了也就别在说他了。”
“邓哥说的是”丁大鹏殷勤的笑着。
“对了,你那摊位如果在摆到路上,你就等着我给你搬家吧”邓绍厉声的教训着丁大鹏,丁大鹏倒老实,一个劲赔不是:“下次不能了,保证没有下次。”
“那我走了”邓绍调转车头离开了。
我则是一直望着邓绍离去的街道傻瞧着。
“看?还看啥?人都走了,你说你咋和这么个瘟神走到一起去了?”
瘟神?估计邓绍要听见有人背后叫他瘟神,他一定气的七窍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