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东来的声音如同留声机,缓慢地溢出时间的声音:“她被送到医院,当时她脑出血。”
他说到暖安妈妈再也没醒过来,声音有几分哽咽,然后他猛地看向暖安,“暖安,你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会死么?其实她没必要死。可是是你爸爸为了陷害我,才故意找人在输血的时候使了手段,结果,那次手术中你妈妈死了。这一切都是你父亲黑了心,造成的。想来他从来没告诉过你你母亲死亡的真相吧。或者他总是欺骗你说你妈妈是病死的对不对?你妈妈死了,他却官运亨通。他一点都不爱你的母亲。他是个虚伪的伪君子。所以我把他的罪恶搜集起来给了他的政敌,他便入狱了……后来他在狱中自杀了……这都是报应。”
原来,父亲的去世,这个男人是这一切的导演。
原来,爸爸并不是清白的。
可是,他已经死了。
江迎白适时地制止祁东来:“暖安父亲已经死了。你的报复已经没有用了。那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祁东来没有说话,只是依旧侍弄他的花儿。
他老了,报复不动了。
上一代的恩怨不该让下一代来承受。
他不想再害了唯一的养子,祁宴西。
江迎白垂眸,疼惜地看着暖安。
暖安浑身像是散了架,有气无力地趴在他怀里,脸上满是泪痕,她哽咽着说不出话。
暖安忽然想起五岁的时候,最后一次看到妈妈的情景。
在一个漆黑的深夜里,她忽然醒了过来,妈妈正坐在她小床上看着她。她喊了声妈妈,妈妈就俯下头,亲了亲宝贝儿女儿。
暖安那时不知怎的,觉得妈妈要离开她似的,就大哭起来,叫妈妈抱。
然而妈妈流着泪,说道:妈妈要跟一个最爱的人出个远门,宝宝要乖乖地在家睡觉。然后不顾女儿的呼唤和哭闹,决然地转身。
暖安哭累了,便倒在床上睡着了,直到爸爸苍白着脸,将她抱起来,告诉她,她的妈妈生病了,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从此暖安便记住了,当一个人对你说很远很远,那将是永远的离别,再无相见。
五岁的暖安不知道妈妈在那个晚上,跟祁东来奔跑在漆黑的公路上,身后一辆疯狂的汽车正追逐他们,践踏他们的生命。
在漆黑的暗夜里,妈妈没有看到南山满树的桃花,在她的身后开得正灿烂夺目。
六年前,那是她和爸爸邂逅的地方。
爸爸在这个地方爱上了她,也要在这个地方毁了她。
后来的葬礼,爸爸竟然也没有让暖安参加。暖安妈妈下葬的时候,暖安正在幼儿园,因为不吃饭被老师罚站。教室里,老师正给小朋友们放录音机,录音机里讲的是《灰姑娘》的故事。
思绪收回来,暖安怔然地看着窗口那束明媚的鸢尾花,轻轻地握着江迎白的手。
此刻,我只剩下你一个了。
原来,六岁的时候,上帝让她失去了母亲,却把最爱她的男人送到了她面前。
时间似乎就在此刻凝滞了。
没有人说话。
默然中,彼此是彼此的唯一。
没有人能撼动。
-
窗外一只画眉鸟欢快地鸣叫了一声。
言天静静地站着,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风轻柔地吹动她的长发。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她没有回头。
一双温凉的手抚上了她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这一刻,他的声音轻柔,仿佛天外来音。她呼吸急促,眼眶通红,却没敢回头,他的声音又响起:“对不起。”
她这才低下头,他的手也从她眼睛上撤下去。
她背对着他道:“不给我一个理由,我们朋友都做不得。”
他依旧站在她身后,她能感受到她背后,他的气息清新而稳健。
“那幅画里面有我义父和容慧的秘密。所以,义父要再看一眼那幅画。他腿脚不方便,没法去你家亲自看,所以我只好把画搬过来。”
她又道:“什么秘密?”
他说:“扭过头来。”
她想了想,便扭过头来,恰对上祁宴西清亮如晨星的眸子。
手指一凉,被他握在手心里,一个狗尾巴草编成的指环套在她的手指上。
“那幅画的背后,有个暗格,格子里有这么一个指环。”
“这就是你义父和暖安妈妈的秘密?”她举起手,借着阳光,对那草环看起来。
“对。”
“这代表什么?”
“代表……”他想了想,道:“代表爱情。”
她的脸忽然就红了,“你义父把爱情的信物给了你。你又给了我?”
“给你了。”
“伸出手来。”言天娇俏地抿着嘴,道。
他便伸出手来,她猛地拉住他的手指,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
一个血红的牙印,祁宴西疼的皱了皱眉头。
言天轻柔地揉了揉他的手指,“疼么?”
“恩。”他不得不点头认输。
她笑了:“这也是我爱情的信物。”
他垂眸看着手指的牙印,那么清晰,似乎一辈子都消灭不掉,神情有些发怔。而那个女孩已经飘然跑远。
“祁宴西,带我骑自行车吧。你会不会骑自行车?”
他想也没想,便追着她身影而去。
“带我去开满薰衣草的白崖,听说那里特别漂亮……”
有画眉鸟的声音欢快地响起。
春天,似乎已经不远了。
——
言天和祁宴西一起回国的。
两人回国的时候,俨然在热恋中。
红了眼的,只有杜阳曦。
言天和祁宴西下飞机的那一刻,杜阳曦刚好携带几个保镖气势汹汹地赶到机场。
“你是谁?”言天看到杜阳曦,装作不认识他:“我见过你么?”
杜阳曦涔涔笑道:“言天,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
祁宴西将言天护在身后:“这位先生,难道你没听言小姐说,不认识你么?”
杜阳曦冷笑:“难道言天没告诉过你?她跟我四年前就认识,我在床上还教她很多东西,她待我如情人,而我,曾经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
“她曾经和你发生过什么那又如何?她已经把一切都坦白与我。她如今已经是我的人……”祁宴西道:“即便她曾经为了你做过傻事,却终究还是愿意以后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