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女人和孩子离开那辆车。你看着办吧。”江迎白给项昊打了个电话,“我不希望看到那辆车是完整的。”
坐在叶老师的车里,老头子鬓发半百,笑容慈祥,从后视镜里看着暖安:“暖安,你跟你妈妈当年真的很像。那个时候她是我们画院一枝花,好多男人追求她。可惜她却看上了一个流浪诗人。结果那个流浪诗人还把她甩了,后来她就嫁给了你爸爸。很早她就去世了,真是天妒红颜,太可惜了。”
“流浪诗人?”暖安喃喃地重复。
“对啊。一个很有才华的流浪诗人,但是人活的很不现实,脑子估计有病。后来就失踪了,你妈妈估计也是心灰意冷了,才嫁给了你爸爸。诶……”
暖安侧脸看了一下叶老师,看到他脸色有点发白,就问:“叶老师,您没事吧?”
“年龄大了都有点高血压,这样,你来开车,反正你没车,就把我送到我家,你开着我的车回去吧。改天再把车还给我。”
“好,那谢谢叶老师了。”
江迎白回到家,修宛柳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
“给你泡了一杯龙井。晚上总是喝咖啡对身体不好。”修宛柳把茶杯给江迎白递过来。
江迎白没有拒绝,接过茶杯,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
自从清醒以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修宛柳温柔悉心地服侍他。
他终于对修宛柳笑了笑:“辛苦你了。”
“不辛苦。”修宛柳笑道:“这一年来,你已经习惯喝我给你泡的茶了。如果你习惯我这个人,我做什么都不会觉得辛苦。”
对修宛柳这样情意绵绵而直白的表白,江迎白有点心动。
但是也只是心动一下下而已。
“最近有没有想起过以前的事情?”修宛柳忽然问道。
“以前想起了一点点,可是现在基本上大脑又开始一片空白。”江迎白脸上尽是颓唐。除了二十岁以前固有的记忆,他只想起了香樟别墅,和隐隐约约那个女人的身影。
修宛柳手轻轻地放在江迎白手上,安慰他:“会想起来的。慢慢来,不要急。你迟早也会想起过去的我的。你会想起,我是多么在乎你。”
对于她这样情意绵绵的表白,江迎白听的太多了,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他侧过脸去不看她。
修宛柳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她知道江迎白的记忆又要复苏了,可是他已经给他做过两次那种摘除记忆神经末端的手术,如果再做一次,他的身体可能会受不了。
可是她不能让他就这么想起过去。
那么他一定会离开她。
没走几步,听到江迎白手机响了。
她脚步放慢,依稀听到江迎白问:“怎么样?”
电话那边似乎说了什么,江迎白沉默了。
一切忽然变得就像坟墓一样寂静。
修宛柳猛扭过头,恰看到江迎白僵硬地从沙发上站起,不知道电话里听到了什么消息,身形竟然在不断地颤抖。
啪!
他的手也在颤抖,手机从他手心里滑下来,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重响。他僵硬着身躯往前走了两步,停住,身躯越发地僵硬,脚像是黏在了地板上,千斤的重力压着他,让他难以往前走一步。
“怎么了?”修宛柳飞快地跑过去,扶住他。因为他的身形开始不断地颤抖,她扶住他胳膊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体千斤坠似的,不断地往地上滑。
哐。
他摔在地板上,修宛柳也被他压倒,她坐在地板上,努力抱着这个高大的男人的后背,支撑着他不摊到地上,一瞬间,他显得那么虚弱。只虚弱了片刻,他努力地推开修宛柳,努力站起来,想往门外走。
“发生什么大事了?姚谦!!快来人啊!!迎白摔倒了!!!”修宛柳大喊,声音惊恐地在别墅四散开来。很快,姚谦带着下人飞快地跑了过来。
江迎白眼中蒙着一团红色的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祥叔!”他猛地推开修宛柳,视线茫然地四顾,凄厉地嘶喊着管家的名字。
管家立刻握住他的手,“少爷?是不是又犯病了?”
“祥叔,暖安她死了么?是不是我干的?”他神经质地大喊,说着没有条理的话。
少爷语无伦次。祥叔吩咐佣人打电话去医院叫救护车,不住地劝江迎白:“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暖小姐出什么事情了?少爷您别急,慢慢说。”
江迎白脸色苍白地就像是一张纸,嘴唇也发白,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空中某一个点,神情悲痛欲绝。
刚才电话里面项昊报告,那辆车出了交通事故。一辆大卡车撞到了那辆黑色的轿车,将那轿车几乎撞飞了出去。现在伤者已经被送往医院。
而轿车里的人,不是那个五十岁的老头子。而是暖安和她五岁不到的宝宝。
据说,车祸之前,女人下车去超市买东西,小孩一个人待在车上。女人买完东西正要上车,一辆货车就冲了过来,女人出于母性本能,去抱车中的孩子,结果也被车带倒……
江迎白被送往医院,在病床上躺了三天。
他的大脑因为多次手术已经影响了视觉神经。眼前一片红色迷雾,是色盲症状。
他希望自己的感觉和视觉一起消失,可是他虽然眼睛蒙着纱布,脑却依旧快速地运转。
他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从小时候到现在,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在他脑中掠过。母亲,妹妹,季夏初,修宛柳,暖安……
除了暖安,没有一个人成为过他生命的主角。
可是现在,是他给项昊下的命令让那辆车上的人尸骨无存。是他亲手杀害他最爱的女人和孩子。
他不是人!!
医生揭开纱布,欣喜地宣布他视力恢复如初,记忆也恢复如初的时候,他的双眼已经无神。
他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琢磨了好多天,终于决定要挽救自己的心。
他的心就在这家医院,楼下的外科病房。
没敢看一眼病房里面形容枯槁,浑身打着石膏的女人,命令人把她连着治疗的仪器一起搬回了香樟别墅。同时把季夏初和她女儿送到美国父母身边扣住。吩咐人再次给那小女孩做DNA,发现季夏初的女儿倩倩根本不是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