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兵成长的三十年, 遇到过大大小小很多坎,有些他自己能过, 摸爬滚打的就过去了,有些他自己不能过, 就会找人帮忙,兴许帮得上,兴许帮不上,但就这么着,总算平安活到现在。柯兵一直坚信,每一个愿意帮助他的人都是出于善意的,也许这么想有点白目, 但这是他的坚持。怀疑精神也许更有用, 但不适合他,他也做不来。
所以那时候施砚过来帮他时,他照着指示做了,而现在唐禹答应了帮他, 他就信了。他也许脑子不够, 也许分析问题总是肤浅的离谱,可他相信一旦他决定后的认真,无人克敌。
“哥,你这块寿司都嚼了五分钟了。”柯兵心焦的挠着筷子,“我的明路在哪里?”
唐禹停止了咀嚼,又喝了小口酒,这才露出舒坦的神色, 不疾不徐道:“你俩分手,是因为我弟把姓崔的打了这事儿吧。”
柯兵觉得嘴里发苦,也跟着喝口酒压了压,唐禹说得没错,虽然个中原因复杂,可归根结底,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所以,小卒子点了点头。
“嗯,那你就先去找我弟,”唐禹又夹起一块寿司,搁进嘴里,“他怎么打崔小鹏的,你就怎么打他。”
“哥,你没发烧吧。”柯兵大张着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伸手就贴上了唐禹的脑门儿,“打他?我现在恨不得拿着他的手抽我自己!”
“要是怀疑你可以不去做。”唐禹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柯兵纠结了,揪了半天头发,才闷闷的看着唐禹:“你不是想害我吧。”
“害你?图什么?”唐禹挑眉。
“拆散我们啊。”
“容我提醒,你们已经散了。”
“哦,也对。”
柯兵豁出去了,腾的一下,起身就要往外走。
“喂,你干什么去?”唐禹连忙出声。
“揍人啊。”柯兵想也没想回道。
唐禹翻翻白眼:“明天晚上再去。这种事儿不兴撞日的,只能拣日。”
柯兵鼓起腮帮子思考半天,说:“行,那我先回家准备准备。”
“这也用准备?”唐禹哑然失笑。
“当然,”小卒子十分认真,“唐尧那一拳让崔小鹏眉骨缝了好几针,我不练练怎么能照着还回去?”
“……”
“不过话说回来,真要那么狠么,就算你不心疼弟弟我还心……”
“敢见血我让你和刘彻作伴去。”
唐哥哥怒了,小卒子眼见着浓浓乌云在乐乐爸脑袋顶上翻滚,并不时伴有大风闪电。
“你说他怎么打崔小鹏的我就怎么打他啊。”小卒子满肚子委屈。
唐禹算明白了,跟某些脑袋里面是塑料泡沫的家伙就不能用比喻句:“就是差不多打一拳就行,最主要的是把憋着的情绪都发泄出来,后面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柯兵眨巴着勤学好问的大眼睛:“您老还是说吧,我资质驽钝。”
“床是干嘛用的。”唐禹拿起味僧汤,优雅的喝了起来。
小卒子悟了,非常受教的用力点点头:“沙发也行是吧。”
出了料理店,正值傍晚。太阳下到了半山腰,昏黄的光辉把路上的每个行人都映得闪闪发光。小卒子伸出胳膊吸了一大口空气,之后仰天长啸:“从这一刻起,老子登陆了!”
小卒过河,不回头。
次日晚上八点,柯兵又摸到了唐尧家门口。悄悄拿着钥匙拧了门锁,一开门,唐尧立于玄关似乎正准备出去,四目相对,两相愕然。
“要出去?”
“呃,哦。”
“干嘛?”
“买盐。”
“哦,早说我顺路就给你带来了。”
“也没多远。”
拳头,就是在这么和谐友好的气氛中挥出去的,柯兵已然酝酿了很久,以至于光想着怎么既有效果又不会太有杀伤力,而忽略了不合时宜。
唐尧直接被打懵了,一屁股跌坐在玄关,好半天终于回过神来,瞪大眼睛莫名其妙的冲柯兵喊:“你他妈有毛病啊!没事儿专程跑我家来揍我?!”
柯兵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架起人一路拖着丢到了沙发上,然后自己站在唐尧面前居高临下的吼:“你当初揍崔小鹏的时候我怎么和你说的?我是不是说让你等着!合着你当老板当惯了是吧,你说打人就能打,说分手就分了?!”吼着吼着,柯兵忽然在这样的气场中找到了情绪的契合点,以至于话到最后,都成了真情实感。
唐尧气得胸口都疼,眼圈直接就红了:“我他妈等了一夜!”
“那你跑什么啊!”柯兵又气又心疼,“你一大老爷们儿不能有事儿说事儿!”
“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每次就是狡辩狡辩再狡辩,把人绕晕乎为止!”唐尧怒极攻心,腾的站起来冲着小卒子就是一记左勾拳,“说的比唱得都好听,最后还是他妈的原地踏步!”
柯兵被打得踉跄着后退几步,也来了火:“那你倒是说啊!就那么把箱子往门口一堆,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气什么,我就知道你不要我了!”说到最后,小卒子喊得破了声。
“我不要你?!”唐尧被柯兵明显的贼喊捉贼给气得肺要炸了。
“对,就是!你还找了一个相好的!”柯兵说着使劲四处寻么,“人呢,有能耐都给我出来!”
唐尧想也没想拿起烟灰缸就丢了过去,幸亏小卒子闪得快,不然缝针一事很可能重演。烟灰缸落地的闷响还没散尽,他就听见唐尧变了调的怒吼。
“你他妈的是没找,你满心满眼的就一个崔小鹏!”
柯兵急促的呼吸,要把眼睛瞪出了血:“我谈了多少了男人,随便哪个散了我都不在乎。就他妈的和你杠上以后,我这又是绑架又是……我他妈的为了啥啊,心里没你我折腾个屁,我有病么我!”
没等唐尧回应,柯兵直接扑了过去。什么事先想好的套路通通丢到了脑后,他现在就是想使劲咬上那张嘴,让它再不能说那些个伤人的话。他给唐尧心上的是刺,可唐尧直接拿了电锯就来,他受不住了。
唐尧竭尽全力的反抗,在柯兵百折不挠的亲吻中,终于渐渐弱了下来。彼此的身体都冷得太久了,以至于受不了一点点燥热。柯兵紧紧把头埋在唐尧的颈项,感受着皮肤下血液的流动,忽然觉得这一刻,什么都值了。断的肋骨,挨的回旋踢,一整个月漫长而无望的等待,此时通通成了肥皂泡,啪的一声破掉,连水渍都被阳光瞬间蒸发。
“别像扔东西似的丢我,我妈这样,我爸这样,我被丢怕了……”柯兵抵着男人的脖子,声音带着闷闷的哭腔。
唐尧觉得他又要心软了,身体好像分裂成了好几个,吵得不可开交。吵得他脑袋就要爆炸。
于是,稀里糊涂的,就做了。只不过这一次,唐尧在上面的要求得到了小卒子充分的配合。唐尧有些欣喜,有些狂乱,有些矛盾,却又有些痛快。柯兵被顶得出了一身冷汗,但从始至终没喊疼,只是再也说不出调节气氛的寤坝铩
折腾到半夜,两个人才消停,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双双沉沉睡去。
早上,柯兵先醒的。说实话,他是疼醒的。可他一点不后悔,怀里是热乎乎的小兔子,别说被压,就是被生吞活剥了,他也乐意。只要给他留口气儿就行。反正日子还长着呢,呵呵,还怕没机会讨债?
龇牙咧嘴的从床上悄悄下来,柯兵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才觉得稍微舒服点。一瘸一拐的走到浴室,柯兵把身体简单的冲洗干净。没经验,也不知道怎么洗那个地方,最终只是草草的冲了冲,好在伤得不厉害,也没什么明显的痕迹,只是丝丝的疼。
冲完凉,柯兵留了张字条放到床边,然后贤惠的去菜市场买早餐了。只有在早餐上,唐尧才有了那么点朴实意味,他喜欢豆浆油条,尤其是现磨的鲜豆浆,刚出锅的脆油条。
敲门声,是在柯兵走后十分钟响起的。唐尧还在睡,硬是被吵了起来。大脑混混沌沌,他只是下意识的记得要罩上睡袍,然后就迷迷糊糊的去开了门,连是谁都没问。
施砚惨白着脸,嘴角的淤青明显可见,更惨的是右手,肿得像个小馒头。
唐尧一下子就清醒了,这阵子施砚一直在他这里借住,昨天被柯兵搅和的一团乱,他居然忘记了小孩儿一夜没回。此刻,施砚的样子让唐尧心里抖了起来。
“手怎么了?”唐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
施砚不语,只是惨然的扯了扯嘴角。
右手对于施砚的意义唐尧再清楚不过,他觉得嗓子发干:“谁干的?”
施砚没说话,而是缓缓搂住了唐尧的脖子,靠了过去:“为了你,都值。”
柯兵是哼着小曲儿疾驰回来的。和炸油条的大婶聊了十分钟的结果就是零头没要还多饶了他两根油条,豆浆也是冒着气的,光是想想唐尧喝得嘴边儿都是一圈白,柯兵就觉得喉咙发干。
把豆浆和油条都挪到一只手里,柯兵用剩下的手开门。门一开,正对面的沙发里坐着施砚。豆浆油条险些脱手,柯兵有些怔仲。
而当唐尧拎着菜刀冲过来的时候,跑,是柯兵的唯一反应。他不知道哪个地方错了,明明一切都很好不是么。怎么买个油条,就风云变色了呢。就算唐尧不知道他把自己弄得多惨,起码,也得给他说话的机会。
坐上出租车逃命的时候,柯兵觉得后面好像又出血了。钻心的疼。
又见唐禹是第二天的晚上,柯兵把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男人。然后男人笑了。柯兵觉得他笑得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他当时那个表情,杀我的心都有。我明明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都做了,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没问题,预料之中,”唐禹给了柯兵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悠然的点了根烟,深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找个舒服点的姿势坐,我给你讲点有趣的事儿。”
柯兵疑惑的看着唐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妖在听唐圣僧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