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你已经在这坐了十几个小时, 先回病房休息一会儿吧?”大飞注视童桐桐头上的纱布,她忘了自己也是个病人。
“大飞……你去问问医生,他什么时候可以脱离危险期?”童桐桐一点都不觉得累, 尤其是医护人员从隔离病房里进进出出的时候,她的整个神经都会紧绷。
“问过了, 医生也不确定,大姐先回病房, 我在这盯着, 你的脸色太差了啊!”大飞神色焦急,从昨天到现在,童桐桐只喝一杯咖啡。
“我没事, 对了, 你跑一趟蓝公馆,叮嘱蓝姨别急着过来, 顺便带蓝姨去吃点好的, 她一个人肯定吃不下饭,”童桐桐站起身,隔着玻璃窗看向蓝邵,喃喃自语,“怎么还不醒?老这么睡着会不会饿?”
“肯定要输营养液。”
“那能吃饱吗?当然要吃肉才有力气。”
大飞本想再接话, 但无意间看到童桐桐的表情,他的心情不由更为沉重,她的思想仿佛回到十岁出头的样子, 对任何事都失去了自信,问题也变得特别幼稚,对这个不放心对那个担忧,甚至怀疑护士玩忽职守虐待了躺在病床上的蓝邵。
这时,手机在大飞的口袋中震起来,他一看是童桐桐的手机在响,来电:霍旭尧。
“大姐,大姐,霍旭尧打电话找你,要接吗?”
“嗯?……”童桐桐回过神,“接。你在这看着蓝邵,我马上回来。”
“是。”大飞将一件大衣披在童桐桐的肩头,她这两天至少瘦了五六斤,原本合体的外衣穿在身上变得松松垮垮。
她拿着手机走上公用阳台,微凉的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打个冷颤,接起电话。
“你忙完了吗?”
这句话很普通不是吗?为什么他的声音会让她脆弱得不堪一击呢?童桐桐蹲在墙角,急忙点起一根烟,不知怎么的,很想就这么没头没尾的发泄一下情绪。
霍旭尧得不到回应,并没有急于追问,而是给她时间调整紊乱的呼吸声。
时间在无声的交流中流失着,当他再次听到打火机想起的声响,才开口——
“要我过去陪你吗?”
一语再次击中童桐桐心底的无助,她把脸颊贴在冰冷的墙壁上,需要冷静,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的释放情绪,不能让这些关心她的人陪着她一起受罪。
“尧尧,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很好,我在洗衣服。”
“你回咱们的家了?”童桐桐怔了怔。
“嗯,生活费我放在床头柜里了,你要花钱自己拿。如果不用我过去,我就去洗澡。”
他的音调总是毫无起伏,却又实实在在。
童桐桐很想跟他多聊聊,聊聊他赚钱的渠道是否正当,但是缺少切入口,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大飞轻声且喜悦的呼唤她,“大姐,大姐!蓝少爷醒过来了!”
“真的?!”童桐桐笑着转过身,边跑边说,“你真是我的福星,晚点再说!”
霍旭尧夹着手机,耳边传来通话结束的提示音,他合起手机,看向摆在桌上的生日蛋糕,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天是童桐桐的生日。
童桐桐奔到玻璃窗前,医护人员正在隔离室中忙碌,他们挡住了蓝邵的身体,她急得踮起脚,从左侧走到右侧,又从右侧蹭回左侧,伸长脖子,依旧只能透过医护人员的之间的缝隙看到他的病号服。
蓝邵还没睁开眼,眼皮已被医生扒开,手电筒对准他的瞳孔发出忽强忽弱的光线,令他很不舒服。
“瞳孔收缩正常,非常好!”医生欣慰地笑了笑。
快拿开,晃眼。
蓝邵眨了下眼,试图摘下氧气罩,护士却快一步压住他的手:“摘下来你会感到呼吸困难,不要乱动。要听主治医师的安排。”
蓝邵确实感到空气稀薄,不过他只是想说句话,询问童桐桐的状况。
既然不能开口,他只得在有限的范围内移动视线,当他看到一道人影在玻璃窗前上蹿下跳的时候,他轻轻推开护士,惊见童桐桐竟然悬在玻璃窗前,时不时还晃悠几下。
“蓝邵!蓝邵我在这里!——”童桐桐用力地挥挥手,她这一跳脚,趴在地上给她当椅子踩的大飞差点呕血。
蓝邵见她活蹦乱跳,这颗“受伤”的心终于“愈合”了。
他努力地抬起两根手指,朝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童桐桐粲然一笑,恨不得穿墙而入,蓝邵扯起嘴角,突然,童桐桐四仰八叉向后摔去,瞬间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敛起笑容,刚欲探头,童桐桐又蓦地平地而起,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笑咪咪地朝他挥手。
真可爱……
蓝邵很久没见她笑得这般天真烂漫了,他想,这就是他与死神拼命搏斗的原因吧。
“这位小姐不吃不喝在病房外守了一天一夜,是你的女友吧?”护士笑着问。
蓝邵笑而不语,也不能语,我哪知道她成不承认,你去给问问呗。
童桐桐的笑容溢满嘴角,她先给蓝母打电话告知喜讯,再跑去申请进入隔离室探病。
“抱歉,主治大夫还未批准探病,病人的病情还不稳定,需要再观察24小时。”
童桐桐脾气再暴躁也不会硬闯隔离室,她沮丧地返回玻璃窗前,刚巧对上蓝邵一双正在搜索四方的眼睛。
她按捺着焦急的情绪,朝他做了个“闭眼,睡觉”的手势。
蓝邵则歪头笑了笑,指了指手腕的位置,童桐桐不明所以,手腕?……什么意思?
于是她跑到服务台要来纸笔,写好后贴在窗前——手腕疼?还是哪里不舒服?要我帮你叫医生过来吗?
蓝邵摆了下手,做出推开袖口的动作。
“看手表?看时间?点滴快滴完了?”童桐桐边自言自语边看向点滴瓶,明明还有多半瓶。
蓝邵见她傻乎乎地戳在原地,忽然玩心大起,他躺平,一手在肚子上方比划大隆起。
“什么玩意?大肚婆?生孩子?”
蓝邵看到她嘴型,朝她翘起大拇指。
童桐桐可笑不出,我靠怎么回事?
紧接着,蓝邵伸出两臂在胯部上方画出一个s型的曲线,然后竟然做出挺腰的动作。
童桐桐真是汗颜到吐血,这混蛋才逃过一劫又在想那种龌龊事了!
她刷刷刷在纸上写上一行大字——你老实点行吗?躺在无菌室消毒都杀不死你一身的细菌!
蓝邵哑言失笑,索性摘下氧气罩,吃力地吸了口气,轻声动了动唇:“生,日,快,乐……”
从她十三岁之后,他就对她的生日特别敏感,一年一年地开始倒计时,还有七年,六年,五年……不知不觉地,她从小女孩变成妙龄少女,从少女变成青涩的小女人。今天,终于等到她嫁人的年龄,可她不再是只围着他一个人转的小丫头,他也没能为她“守身如玉”,人生的轨迹在失控中穿插交错,如今就连下一处交汇点都难以预计,不过算了,至少他们都还活着,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值得庆祝。
同一时间,蓝公馆
蓝母急匆匆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便见到管家手中捧着一个快递包走入正门,蓝母拦住,坐在沙发边拆开包裹。纸箱里躺着一个丝绒面的首饰盒,打开盒子一看,盒中是一枚精致的铂金戒指,戒指表面雕刻着简约又清晰的艺术字母——tongtong,20 years old
“哟,这小子还挺浪漫的。我正好帮他把礼物带给桐桐。”蓝母笑逐颜开。
“老夫人稍等,大概有六、七年了吧,每一年的今天,我都会替少爷签收一份快递。”管家立刻爆料,顺便指向书房,“可它们依旧摆放在书柜里。”
听罢,蓝母走进书房一探究竟,果然,透过晶亮的推拉窗,可以看到一个个摆放在戒指盒里的戒指,桐桐13岁,14岁,15岁……
蓝母不由长吁一口气,她误以为够了解儿子,真的以为是蓝邵早就向童桐桐告白,但童桐桐不肯接受他才自暴自弃另结新欢,却怎样也没想到自家臭小子在感情方面竟然这么腼腆。
同为女人,蓝母非常理解童桐桐的心态。男人自以为女人明白,对你好就是喜欢你,其实女人属于太缺乏安全感的群体,看重的还是一句告白和一句承诺。
承诺虚幻吗?虚幻也是一种境界。男人敢说,女人就敢信。
病房前
童桐桐隔着玻璃窗收到了蓝邵的祝福,今年的生日虽然依旧没有亲耳听到蓝邵送上的祝福,但是比往年有进步,不再是一份随处可以买到的礼品或是什么情趣用品商店的抵金卷,她该庆幸这家伙因病卧床不能搞怪吗?嘿。
然而,就在这欢天喜地的时刻,大飞接到一通追查霍旭尧动向的电话,他的笑容僵住,走到安全通道,认真听取线人收集的咨询。
“你确定?”
“确定,只要不是双胞胎,我可以确定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那地方是魔窟啊,据我了解,目前还没有一人可以全须全尾走出来。”线人据实以报。
“知道了,钱会一分不少的打入你的账户。”大飞已料到事态的严重性,但是童桐桐现在正为蓝邵的苏醒而高兴,他怎么舍得让她再受刺激。
那名叫霍旭尧的男孩究竟在想什么啊?怎么可以去那种九死无生的鬼地方?!
想到这,大飞火速离开医院,他决定先去探探路,虽说那是各个帮派不愿招惹的禁区,但万一能与童蛇能搭上点关系呢?没准可以把那孩子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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