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桐桐被冯家骏带回童父的卧室, 童父正在换西装, 别看老头是奔五十的老男人,身材一点没走样,再加个头高, 从背后看真像壮小伙子。
“童伯父,我们宴会上见。”冯家骏对待童父的态度谦和有礼, 他也换好出席宴会的华丽西服,西服精工的剪裁将他的身型烘托得更为高挑笔挺。
出门前, 他看了童桐桐一眼, 某种情绪凝聚在眼中,最终化作无言的收尾。
待他离开,童桐桐一转身卧进沙发里。说不上怎么了, 就是不痛快。
“闺女, 你干嘛闷闷不乐的?快起来帮老爸系领带,”童爸将领带丢给她, 这才注意到童桐桐今天的穿着打扮, 童爸上下打量闺女,不禁吹了声口哨,“哎呀,真漂亮,比你妈还漂亮, 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这情人也忒俏了,怪不得上辈子没娶到手!”
“……”童桐桐哼了声, 站起身,如套马般把领带圈在父亲脖子上,一边系,一边说,“你们男人都一个样!只会以貌取人!”
“怎么了怎么了?被男人包围了?”
“是啊,我起初以为是遇到仇家了,可是那些男人都笑得特殷勤,纷纷递上名片自我介绍,就因为我穿了裙子化了妆。可平时呢?见到我立刻撒丫子就跑,可笑,可悲,可耻!”说着,她猛地抽紧领带,勒得童爸直翻白眼。
“男人嘛,自然喜欢美女,幸好你长得还算漂亮,否则他冯家骏,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能娶你?”童爸可是老江湖,不信什么真爱不真爱的玩意。
“哟,您这不是什么都明白么?那要是等我人老珠黄了,他肯定一脚踹开我。”童桐桐乘胜追击道。
“所以爸爸才要给你找一个年纪大点的丈夫,等你人老珠黄的时候,他都成蔫黄瓜了,哈哈!”童爸自鸣得意地笑起来。
“……”童桐桐的脑海中立马闪过一个软趴趴的黄瓜,她干咳一声,不能再聊下去,因为该话题即刻要进入不和谐状态。
“哦对了,今晚冯家骏会向你求婚,你记得同意啊。”童爸不忘叮嘱女儿,惊喜什么的不适合他们家小闺女。
听罢,童桐桐指尖一顿:“不行!”
“嗯?!你再说一次?!”童爸笑颜转怒脸。
童桐桐主要考虑到监护权的问题,如果霍旭尧见她接受求婚,那么霍旭尧十有八九会怀疑她的动机。但是在没有大功告成之前,她又绝对不会把原因告诉任何人,包括父亲。
于是,她先替老爸顺顺气,随后笑咪咪地说:“我的意思是,不要当众求婚好吗?咱们可是黑道,外面又来了这么多记者,万一我这一曝光被仇家追杀怎么办?”
童爸转念一想也在理,何况闺女为了抢地盘,这几年确实惹上不少麻烦,就说余孽苟延残喘,但架不住碰上那种不要命的。吓到女婿就不太好吧?
童桐桐见老爸动摇,又说:“属于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抓也抓不住,这么急着结婚好像怕他跑了似的,掉了咱们童蛇的身价。再说他不就是拥有一个小马场和一所小学校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童爸倒也不是贪图冯家骏有钱,不过闺女真的不了解准丈夫的经济实力,本市财富榜前十啊,如果与黑道那些不清不楚的资金相对应的话,估摸着与北部霍虎的财力差不多。
童爸了解女儿的性格,虽然童家已是家财万贯,可她就是看不得别人比童家有钱,如果她得知真相,会诡异的认为自己很没用很丢人。
因此,童爸也不提钱的事了,话锋一转,问:“听说蓝邵那臭小子也来了,怎么没来给老爸打招呼?”
“他?……泡妞去了吧,”童桐桐的声音低沉八度,“您先别东拉西扯的,赶紧跟冯家骏交代一声,就说我不舒服,今晚的宴会不参加了,他碍着您的面子也不好多说什么。”
“嗯行,这样稳妥。”童爸刚刚满口答应人家冯家骏,现在再去说闺女拒绝当众求婚这种仪式,不太合适。
“哦,爸还忘了问你,你跟蓝邵……没那什么吧?你不会因为他才推三阻四的吧?”
“爸啊!你今天怎么回事?!”童桐桐真的烦了,一屁股坐上沙发,神色不悦。
“你急什么啊,爸爸随便问问,不是就不是嘛,真是随便问问……”童爸平时挺威严,但是闺女一旦真生气了他也慌。
童桐桐抿唇不语,撇开头看向窗外,此时,一个红色的氢气球徐徐升到玻璃窗前,不待她多看几眼,只听纾〉匾簧葡欤谒矍罢
她轻抽了一口气,忽然感到疲倦,于是脱掉长靴,直接躺在沙发上,背对童爸躺好,喃喃地说:“刚才喝了点酒有点头晕,我在这先睡会儿。还有,您见到蓝邵别提这事,您也知道他没个正经的,再者说,他就是个离开女人能死的花货。”
童爸听她语调有气无力,应了声,将风衣盖在她身上,轻声合起屋门。
童桐桐听到关门声,拨通霍旭尧的电话。
“尧尧,你在哪呢?”
“骑马,你要来吗?”霍旭尧坐在马鞍上,三番五次轰赶教练。
“一会儿去找你,有事电话联系。”
“等,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就是有点头晕,刚才喝了太多酒……哦对了,你要是困了就去前台领房卡,用我的名字。”童桐桐觉得霍旭尧有时木讷得像呆子,有时又敏感得可怕。
霍旭尧停顿几秒,没在说什么,截断通话。
童桐桐也没多想,蜷缩在沙发上真打算睡会儿,然而,当暮□□临的时候,极具震撼力交响乐冲破寂静,无数道五颜六色的镭射光扫过每一扇窗户,将黑暗的卧室照得灯火通明。
童桐桐低咒一声,支着沙发背爬起身,这才发现宴会设在花园,觥箸交错。女士们衣香鬓影,男士们身着考究的西服,虽然是露天式宴会,但场景布置依旧华丽耀眼,足以彰显上流社会的奢华。而她就处于舞台的正上放,怪不得只感到震耳欲聋。
她首先看到走上主席台的该俱乐部董事长——冯家骏。
当他上台的那一刻,闪光灯就没有停止过,各路记者纷纷攀到最前沿,或站,或蹲,或溜边,争分夺秒为这位鲜少在人前露面的青年企业家定格一幅幅大特写。
他的发言内容很简单,祝在座每一位贵宾在本俱乐部玩得尽兴。
语毕,他转身下了舞台,记者手举麦克风七嘴八舌地提着问题,他却紧锁眉头,不接受任何一家媒体的采访。
童爸坐在贵宾席,见女婿气宇非凡,如此引人注目,不禁替闺女心花怒放。
龚莉则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不过她甘愿坐在这里不是因为避嫌,而是蓝邵也在这一桌,但不幸的是,她紧赶慢赶,还是没能紧挨蓝邵坐下,因为他已被美女们包围。
童桐桐望向与美女把酒言欢的蓝邵,眯了下眼,嘴里嚼了句脏话,拉上窗帘。
“蓝少爷,童桐桐离开窗边了。”龚莉酸溜溜地飘出一句。
“你在说什么?”蓝邵看都没看她,与某美女碰杯,微笑。
龚莉欲言又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童桐桐肯定不知道,她刚才所站的位置,简直是一个聚光点,只要稍微抬起眼皮的人,都能将她看的一清二楚。龚莉总在想,如果童桐桐愿意给蓝邵一次机会的话,那么所有的问题都再是问题,说来说去还是自尊心在作祟,越怕被拒绝越不敢迈出常识的一步。也好,就这么耗下去吧,迟早会耗成亲情。
与此同时,童桐桐走出父亲的客房,本想返回自己的客房,又怕冯家骏闲来无事找她“谈心”,所以她下了楼,向马场走去,星光灿烂,与霍旭尧一同骑骑马也不错。如果他还在马场的话。
……
烟火照亮天际,童桐桐悠悠地仰起头,烟花是很美,却只能停留一秒钟的绚丽,剩下的则是刺鼻的硫磺味,这就好比美妙时光中的败笔,美景给你,残局也要面对。试问,你可以鼓足勇气收拾如此庞大的烂摊子吗?
“上来。”
童桐桐转过头,看到坐在马上的霍旭尧,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射在他完美的轮廓上,就像败笔之后赠予的安慰奖,不禁令人欣慰一笑。
“教练呢?我记得不让客人独自骑马。”
“喏……”霍旭尧指向树林深处的黑影,不好意思,你太碍手碍脚,只好先捆起来。
童桐桐望过去,看到一个被捆在树下还能呼呼大睡的教练,她抿嘴一笑,随后提起裙摆,一脚踩住马鞍,一手递给他,霍旭尧斜了下唇角,将她拉了上来。
彭松的裙摆倾洒在马背上,两人同骑一匹马并没有想象中的有趣,因为马鞍长度有限,她几乎是坐在霍旭尧的腿上。
马蹄缓缓地移动着,又是几十束银色的烟火冲上天空,她在考虑,该怎样把她要结婚的消息告诉霍旭尧,并且保证他不会离开她。
“尧尧,我只是打个比方,如果妈妈忽然想嫁人,你不要离开妈妈可以么?”童桐桐仰起头,用头顶顶住霍旭尧的胸膛,摆出一副大开玩笑的神态。
霍旭尧并没有看她,而是眺望远方,平静地动动唇:“你把我当什么?你的玩具?”
“当做我最亲密的人。你知道我有病,怕生孩子。”
“为什么是我。孤儿院有很多孩子等着你领养。”
他第一次问出这么尖锐,以及荒唐到他懒得去思考的问题。
“你帅啊!我喜欢现成的帅哥当儿子,”童桐桐眯眼一笑,刚欲直视前方,下巴却被霍旭尧卡在手心里,童桐桐努力地抬起眼皮,问,“怎么了?”
“如果你要嫁人,那就不再需要我的照顾,我会离开你。”霍旭尧很认真地在讲这番话,他不是木头,知道童桐桐将全部的耐心都给了自己,看看她平时如何对其他人就知道了。
如果她种种的迹象皆因为“爱心泛滥”,那他是幸运的,在他最低迷与迷茫的时候,帮他找到一个比他还要悲惨的对象,让他知道这世界比你惨得人不胜枚举,好好活着吧。
“我才不要嫁人嘞!我只是看玩笑的!真的!”童桐桐疾呼,扭转身体搂住霍旭尧的胸膛,“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霍旭尧不知她是因为犯病了还是真的怕他玩失踪,总之她的身体确实在微微颤栗。
悠悠地,霍旭尧勾起她的下巴:“你只把我当孩子看?说实话。”
“是啊,我最宝贝的儿子!”童桐桐再次把脑瓜埋进他的胸口。
“……”霍旭尧俯瞰她的头顶,很难用一个词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我困了。”他下了马,骑马需要气氛,现在太诡异。
童桐桐本想跟他一起走,可是无意间看到靠近这边的冯家骏,她急忙朝他摆摆手:“哦好,你去睡吧,我玩一会儿。”说着,她加快了马速。
冯家骏疾步向她走近,见她企图逃跑,从教练手中抓过马缰,一跃身坐上马背,不过,他坐上马背之后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冯董事长?”教练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几个月前,就因为冯家骏拒绝一位大客户所提出的要求,造成生意上的一大笔损失。其实那位客户也没刁难冯家骏,无非是让这位夺过国际马术冠军的董事长随便展示一下马术而已,可冯家骏却态度强硬,甚至连马厩都不肯靠近。
冯家骏向教练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缓缓地合起双眸,继而扬手示意对方先离开。
另一边,童桐桐没听到马蹄靠近的声音,转身瞄了下,见冯家骏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她冷笑,干嘛呢这是?蓄势待发?
想到这,她扯了下马缰,拐进另一道跑马区域。
“啊!————————”
可是她刚拐过弯,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叫穿透了耳膜,她探头望去,惊见一个几岁大的小男孩钻进了野马训练场,而其中一匹高头大马不知何故受到惊吓,竟在场地中驰骋起来,其余马匹见头马奔跑,也跟着跑起来,顷刻之间,马蹄乱飞。
男孩目前所处的位置在正中央,腿一软瘫倒在地,哭都不会哭了。而孩子的母亲双手扒在高架的铁网前,早已急得忘了去喊工作人员,泪流满面,不知所措。
见状,童桐桐匆忙跳下马背,助跑冲向护拦,攀爬三两下,翻越而入。
事态严峻,她贴在护拦内侧,眼前是一圈疯跑的野马,而她随时等待冲过去的最佳时机。
“你tm别喊了!越喊马越惊!”
孩子的母亲噗通一声跪在护拦外,用无比沙哑的哭声恳求童桐桐:“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救救我的儿子……”
童桐桐扯掉被护栏网刮破的裙摆,幸好她穿了安全裤。
“坚强点,你现在的任务是向左边跑,冯家骏就在不远处,他可以帮你,快去叫他!——”
听罢,孩子的母亲转身就跑,刚跑出两步便摔了跟头,但是她哪里还管得了摔破的膝盖,爬起来接着跑。
“孩子,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好吗?”童桐桐尽量放慢语速,为孩子制造安全感。
“东,东东,阿姨,怕……”男孩小脸惨白,无助的目光足以捏碎任何一个成年人的心。
“东东别怕,乖哦……阿姨会把你抱出来,你乖乖坐好不要乱动……”
童桐桐知道不能等了,因为头马从环形跑转换成“x”形路线,就像一只只寻找出路的困兽。
眼瞅着,马蹄就要踏过男孩的身体,她已无暇考虑,一个箭步冲过第一层,直奔男孩的位置跑去,一把将孩子捞进怀里。
然而,当她打算将孩子抱起来,原路返回的一刹那,一匹马迎面向他们这边扑了过来,童桐桐紧护着孩子的头部,脑子刹那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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