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崔家人血脉里的天性, 崔元安在某些方面和他外甥齐锦宁有不尽相似之处。中年美大叔笑容温和,言谈风雅, 然而防狼似的眼神让花凛坐立不安,不消半个时辰就落荒而逃。
“男生女相, 不是良配。”崔元安敲着桌子说道,略为不安地看了眼齐锦渔。
“大舅舅说的是。”齐锦渔附和道,心里闷笑不已。
崔元安得到满意的回答,脸上露出喜色,却不知自家外甥女手里还有别人送的玉簪。
如此过了几天,陆家也采取了一些措施企图暗中消弭不利的传言,然而始终没有起色, 反而陆家的行动被人一五一十的抖露出来, 更是长了千张嘴也说不清。这种情况下,陆家干脆脱了鞋,光脚将脏水一股脑儿往齐家身上泼,指责对方害死了他家少爷, 要齐家交人出来。
交什么人, 陆家说得清清楚楚,要他家原配的少夫人。
当时是齐家出头牵线代嫁,现在陆家不要齐家的人,再说那代嫁的丫鬟都跑了,必须把外孙女交出来,替他儿子守孝念佛当寡妇。
齐家不亚于是被劈了一个天雷,老太太打得好好的算盘, 怎么也没想到让跑出家门的齐锦渔搅了局,在老太太心里,那对看着就厌恶的兄妹都是病秧子,流落在外面没吃没喝,肯定挨不过去,更别说咸鱼翻身了,她自以为掌握着银芳的命脉,一切安排得天衣无缝,自己心爱的外孙女再养个一两年,就能嫁如意郎君,享荣华富贵。
老太太又惊又气,直骂齐锦渔兄妹是齐家的孽子孽女,恨得咬牙切齿。大姑奶奶母女俩则是在齐家哭得昏天黑地,谁要去嫁个死人呢?
然而陆家拿出了誓不罢休的势头,咄咄逼人地上门要人,只有把齐家的脸踩下去,陆家才有可能从泥泞中脱身,毕竟死了个儿子,也是受害者,一时间两家闹得不可开交。
齐家到底还是色厉内荏,没有陆家那种光脚的勇气,一方面确实是实力和底蕴不如崔家,一方面崔元颖和齐锦渔兄妹俩的事情崔家肯定知道了,齐家有自知之明,崔家绝不会给他们好脸色,恐怕上门就会被人打出来,齐家又尽是些欺软怕硬外强中干的,没人肯去触这个霉头。
于是骂尽管骂,齐家老太太她们把齐锦渔兄妹俩恨到骨子里,就是不敢去崔家。
“让云容准备准备吧。”老太太目光浑浊地对女儿说道,不忍去看外孙女,表情更多的是决绝和狠厉。她可以为了外孙女牺牲齐家嫡女,但齐家比外孙女更重要。老太太心里清楚,没有齐家的威势,她什么也不算。
“什么!娘!”大姑奶奶失声惊叫,听到身边咕咚一声,连忙扭头去看,却是云容晕厥在了地上。
不管耳边的哭喊吵闹,老太太闭上了眼睛,做完这个决定后整个人都忽然一松,她心中隐隐有些厌烦起女儿来,要不是她贪图陆家富贵,又怎么会早早把云容订给人家,又怎么会有现在这个局面。
老太太倒是不想想,没有她言传身教,大姑奶奶哪里能是这样的人,都说高嫁女,低娶媳,当年大姑奶奶出嫁那是下嫁,贪图那家的钱财,论家世根底是比不上齐家的。
齐家传达了表小姐要去陆家的消息之后,算是给了陆家一个交代,由于表小姐寻死觅活,被老太太喝令喂了让人使不上力气的药,又将企图带着云容离开齐家的大姑奶奶软禁在房里,也不知连着两天老太太和表小姐说了什么,只知道在第三天,表小姐一声不响上了马车,去了陆家。
而大姑奶奶直到第四天才被放出来,这时候木已成舟,大姑奶奶面如死灰地离开齐家,彻底和老太太母女俩反目成仇了。
陆家没有隐瞒事态的发展,陆夫人打了场胜仗,且不提她在后院怎么整治那位齐家的表小姐,她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频率忽然增多了。自从陆家少爷离世后,陆夫人就极少参加应酬,这回处在传言的中心,陆夫人表现得极为大方,将一个丧子之后依然强势的母亲形象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这么一来,至少明面上的那些传言都被压制了下去,成了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陆齐两家可以说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只是陆家得到的同情分多一点,强势一点,因此在外面的脸面比齐家好看一些。
齐锦渔知道后不过一笑,就算齐家来找她她也不怕,连她最放心不下的齐锦宁都有老师有外祖,不再是任人欺负没娘的孩子啦。
花凛陆陆续续地又跑来好几趟,经常带一些稀罕的小玩意儿来给齐锦渔,换取苏文做的点心,也多亏了他这样乱七八糟的举动,齐锦渔倒是无意中又得到了一串金丝珠母,使得空间的进度达到了五分之四。只是齐锦渔不像其他穿越女那般对空间有强烈的依赖性,只是当成自己的一种附带福利,不会刻意去追求如何利用。
花凛好像变得很忙,每次坐不了多久,有意无意中透露出谢三的消息,说是谢三比他还要忙,不然肯定会来看望她之类的余余,齐锦渔心里生出不少好奇,再加上她在平陵城这里背靠崔家大树,过得平坦滋润,就叫苏文暗中跟上花凛去看看。
苏文大约也是觉得别院里护卫力量足够,分析下来齐锦渔安全度很高,再说他以前也有短暂离开过齐锦渔的时候,比如说那次半夜奔波去查探银芳的家人,于是就听了齐锦渔的吩咐跟上了花凛。
和往常一样,齐锦渔跑进空间里美美泡了个温泉澡,然后左右觉得没事做,就让人去请了崔元安过来,亲自煮茶给这位可亲的大舅舅喝,顺带着下上几盘烂棋。
齐锦渔下棋不是君子,她看别人下棋看得懂,自己下起来就毫无章法,因此常常要耍赖,崔元安每次都保持不了儒雅的棋风,两人七嘴八舌嚷成一团,叫人看了下巴都要掉下来。
这次也是,崔元安正指着一处棋路讲给齐锦渔听,忽然别院外传来了悠悠的笛声。
“咦,这吹笛之人不俗,我倒不知道这附近人家有哪位善吹笛。”崔元安摸着下巴侧耳倾听。
齐锦渔眉头微跳,这曲子……那人不是在南澜城,要暗杀南澜城主吗?怎么来了这里?
见崔元安听得入神,齐锦渔精神力进入空间,迅速一扫,赫然“看”到紫袍翩翩的冉泽靠在别院外的垂杨上,还引得不少人惊羡围观。
哪里有这么爱出风头的杀手!齐锦渔无语了。
收回精神力,齐锦渔正要开口,崔元安站了起来,拂了拂袖子,说道:“我要出去看看,要是能结交一番,那也不错。”
“大舅舅!”齐锦渔皱起眉,她是不愿意崔元安和冉泽有接触的。
崔元安还以为是齐锦渔恼怒他不陪她下棋,笑着说道:“下棋可以天天下,这吹笛人可不是天天有。”说完,比他来时走得还快,一阵风般在齐锦渔目瞪口呆中奔出院门。
齐锦渔在心里骂了句,她敢保证冉泽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不是她自作多情,八成就是因为她。现在苏文又不在家,她一个人进空间是没事,可是崔元安怎么办?齐锦渔对这个便宜大舅舅还是很喜欢的,哪怕他一下就被笛声勾了去,哼,有机会一定要让他听听谢三弹古琴。
等她追出去,崔元安已经和冉泽接上了头,两人还一副详谈甚欢的模样,冉泽朝齐锦渔看了一眼,不知和崔元安说了什么,崔元安大喜的模样,居然领着他往回走。
“大舅舅,就是这个郎中在簪花节吹的笛子,落了永安书院的面子。”齐锦渔一开口就先泼他一脸水。
“啊?”崔元安惊讶地看看外甥女,反映过来她居然认识这个吹笛的俊美男子。
冉泽挑挑眉,并不做回应,而是歉意地看着崔元安。
崔元安邀了人家,不能就这么堵在门口,纵然意识到有些不妥当了,但还是客气地请冉泽入内,别院里是崔家地盘,要是齐锦渔不高兴,早点送他走,就是可惜了这一手好曲艺。
齐锦渔只得用眼神警告冉泽,冉泽似是发现了苏文不在,嘴角边的笑意越来越浓。
等门关上,走在前面的崔元安忽然一声不吭地软软倒了下去,齐锦渔大惊失色,冲上去用力将崔元安扶住,周围气氛顿时萧杀起来,跟她出来的丫鬟合力扶着崔元安,暗中的护卫都现了身。
“我是来找你的,叫他们都退下,你跟我走,可保你舅舅性命。”冉泽扬扬眉,仿佛周围人全是空气般对着齐锦渔说道。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齐锦渔愤怒了,她就最恨别人用她亲近的人威胁她,低头看崔元安嘴唇面色发黑,呼吸微弱,顾不得多想就从空间里拿了可以解毒的药水往他嘴里灌。
冉泽扫了一眼边上蠢蠢欲动的护卫,这些人不是他的对手,他唯一忌惮的那名冷峻少年不在这里。看着齐锦渔往崔元安嘴里灌不知名的液体,冉泽眼神变得奇异,她身上果然有许多神奇的药水。
“你跟我走,我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冉泽说道。
“不可能。”齐锦渔断然拒绝,药水不负重望灌进去一点,崔元安的脸色稍稍好转,呼吸也平稳下来,但显然不能彻底解毒,依旧嘴唇发黑。空间的药水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遇到了劲敌,齐锦渔狠狠地咬了咬嘴唇,“我不该救你。”
不该放过那么多次可以杀他的机会。
“不妨告诉你,这种毒用龙绿晶制成,除了夷陵王室的秘药,无人能解。”他已经很惊讶了,齐锦渔手里的药水居然能缓解一部分毒性。
原来是作为未知物质的龙绿晶,难怪空间药水不能完全起作用。
齐锦渔管他什么人能解呢,她一开始还觉得冉泽皮相不错,杀手这个职业她也没什么反感,顺带捡过他的命,还多多少少对她表达过谢意,因此从头到尾并不想和这个危险人物撕破脸,甚至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事到如今,齐锦渔只能说,别怪她用非常手段。她有的不仅仅是苏文,更是一个装着她所有游戏收藏的空间。
而且苏文感应到她的信息,飞快赶了回来,以他的速度,已经在百米之外!
“冉泽,我不想与你为敌,可是……”齐锦渔抬起头,笑容甜美而冷漠,“你太小看我了。”
冉泽笑容凝固在脸上,他飞速地侧开身体,但还是有一缕锐利的剑风从他身侧擦过,切开了他的衣袍,带出一抹殷红。
苏文鬼魅般出现在了齐锦渔身前,毫不掩饰的杀机汹涌而出。
“你不想要解药了?”冉泽不料苏文这时候出现,顿时知道事情不能顺利进行,心里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杀手也学会威胁人了?”齐锦渔冷冷看着他,“我要解药,也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