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势如迅雷, 十指刹那间陷入赵霁双肩,个子比他高出两三寸, 近距离下压迫感十足,恐悚中他打出一个暴猛的喷嚏, 口水鼻涕齐发,那人厌恶恼怒,随意起脚将他踢飞四五丈。他慌骇下也不觉疼,落地后滚爬着往前逃,疾风追袭,人影又扑至跟前,?突的双爪却生生顿在了半空。
十几根铁链在黑暗中咔咔摩擦, 那细碎的声音好像直接擦在赵霁的脊梁骨上, 抖颤数巡,他终于醒悟到这怪人是被链子锁住的,自己目前身在他的攻击范围外,不用害怕。
有了倚仗, 他生出几分胆色, 随即爬起来退出数丈,张弓搭箭朝那人射击。
长期狩猎,业已练出精湛的好箭法,三箭连珠齐射怪人心窝,不想箭矢在接近目标时骤然调转方向,嗖嗖嗖分别贴着他的双耳和头顶飞过,锵地击中后方石壁。接着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拖拽飞向怪人, 脖子顷刻落入他坚硬的手爪。
赵霁不能理解这吊诡的现象,以为遇上了妖怪,双腿抖成麻花,怪人一松手,他的屁股即刻落地,怔愣片刻,飞快爬跪着磕头求饶:“小的无意中误闯仙府,求大仙饶命!”
诡异的安静如同冷汗一滴滴滑过脸庞,当他怕到气不敢出时,怪人开口说话了。
“这鬼地方哪儿像仙居?又有哪个神仙会在家里戴着镣铐。”
略显低沉的声音纯净清透,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
赵霁赶忙改口磕求:“晚辈打扰女侠清修,万望恕罪!”
女人轻轻啧了下嘴,似乎瞧不起他的脓包德行,质问:“你是哪家少年?怎的到此?”
赵霁心想不管这女的是人是妖,既住在峨眉山就该知道玄真派的名号,报出师门兴许能保平安,忙说:“晚辈姓赵名霁,乃玄真派弟子,适才坠入雷洞坪一口水井中,顺着泉源来到这里。”
“你是陈抟的徒弟?”
“不不,晚辈是陈真人的徒孙。”
“呵,他都有徒孙了,那你师父是谁?”
“家师乃陈真人座下五弟子,名叫商荣。”
“嗯?”
身体不由自主弹起,又被女人扼住咽喉。
他刚才那句话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对方语气转为紧迫,追问:“你师父今年多大岁数?几月几日生辰?”
赵霁忌惮她古怪的态度,本不愿实说,装了一会儿哑巴,差点被她活活掐死,嗬嗬挣扎中,女人冷笑着替他道出正确答案。
“他今天一十四岁,是腊月初七生的,对不对?”
指关一松,赵霁烂泥似的委顿下去,捂住刺痛的喉咙,剧烈咳喘压不住惊奇反问:“你、你怎么知道?”
女人自顾自笑起来,那笑声恰似落在干柴上的火星,由小渐大,燃出腾腾烈火,最后化作巨龙撞击四壁,整个石洞恍惚在笑声中震荡,松动的石屑沙沙落下,平静的温泉池波浪跌宕,溅起一尺高的水花,内力之强直追那惊神泣鬼的赤云法师。
赵霁料想这女人和商荣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待笑声平息,强忍惧意打听:“敢问女侠是何方高人?为何在此隐居?”
女人傲然下令:“你起来说话。”
赵霁谢恩后栗栗自危地爬起,女人轻轻朝一旁挥出衣袖,变戏法似的招来一片灯光,旁边的石壁上嵌着一盏油灯,被她用秘技点亮了。
除去黑暗阻隔,女人的容貌宛如明月出岫一目即了,赵霁惊得倒退两步,像受惊的猫?l起浑身汗毛。
这女人长得不丑不恶,灰衣素颜也有十分姿色,之所以使他?怖,是因为那长相和商荣太过相似,尤其是眉眼,简直像用拓本复印出来的。
“您、您是商荣的娘亲?”
整合几点信息,他立刻做出判断,莫名的喜气冲上心头,神情语态都激动不已。
女人尖尖的嘴角勾出若隐若现的笑意。
“怎么?那孩子长得很像我?”
“那孩子”当然是指商荣,赵霁下巴接连点了十几下:“像像像,就是不知情的人见了也知道你们有血缘关系,女侠,不不……晚辈应该叫您太师母,我以为我师父的爹娘都已过世了,没想到您还建在……”
抒发完欢悦,疑惑迅速漫上来,他环顾石洞,已经意识到自己无心中掉进了一个极为复杂的局面,心头的鼓点渐趋沉重,小心问:“这些年您一直呆在这山洞里?那些铁链……是谁把您锁起来的?”
女人不答话,死寂的神色和那观察中的坚硬眼神都包含威胁,赵霁拱肩缩背等候着,当她再度出声时,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你进玄真派多久了?”
“两年半。”
“都学过哪些剑法?”
“师父教了我几套入门剑法,最近在学《冲宵穿云剑》。”
女人当即命他将这剑法演练一遍,她高深莫测的武功和蕴含在气质里的张扬锋芒极具威慑力,赵霁不敢违逆,哈腰道声:“献丑。”,拔出灵犀剑,使个“乌龙绞柱”的架势把剑渐渐舞起,上下左右进退疾徐,无不合适,渐渐越舞越快,剑光遮身,似一团白雾滚来滚去,煞是好看。
四十二路剑法使毕,他收剑躬身,??聆训。
女人淡淡道:“这剑法你是没练熟,还是你师父本身就是这么教你的?”
赵霁听出贬薄之意,硬着头皮答道:“回太师母,晚辈修炼这套剑法已逾半年,招式皆已记熟,太师父看了也说差不多。”
女人冷哼一声,右手一勾,将灵犀剑吸入掌中。赵霁惊跳欲躲,忽见剑光霍霍生发,粲若流霞,捷于奔瀑,招式与他方才使的《冲宵穿云剑》相似,但多出无数奇巧精妙的变招,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舞剑者本人带给他的震撼更大,女人出招淋漓顿挫,蔚?壮观,来时有如雷霆震怒,收时好似江海凝光,俨然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以前赵霁认为陈抟的剑术独步江湖,见到郭荣以后知道世上还有人可与太师父比肩,而此刻他得出了全新的结论,若让那两位泰山北斗式的高手与眼前这位太师母过招,二人八成俱无胜算。
看他们御剑,他多少还能看出强在哪里,可这次他的眼界就像退化到三岁小儿的水准,单纯为那神乎其神的剑术惊叹,觉得往常灵犀剑在自家手中只是根烧火棍,到了太师母那里才找到剑的尊严,也只有一流的兵器才配得上她的身手。
他看着看着双膝跪地,这是一个后生对立于巅峰的宗师的折服,也是对那终生难以企及的高度的绝望。
世间竟有此等高人,还是女流之辈,莫非……
猜测太骇人,他不敢妄下断言。
女人多年不曾练剑,握住这熟悉的兵器便回想起当年纵横江湖的快意生涯,纵兴挥洒,一次尽酣,住剑后对瘫坐的少年冷笑:“这套《冲宵穿云剑》是本门前代祖师精研的绝技,每一路都蕴含天罡北斗的开合窍门,展开来不下千余种变化,陈抟资质平庸,领悟不到其中奥妙,居然把这当做粗浅的入门剑法教授。这种人当掌门,玄真派的威名只怕早在他手中败光了。”
响雷一动,情势明朗,赵霁手脚并用爬行几步,失声道:“恕晚辈斗胆询问,太师母的本名可是‘商怡敏’?”
“哼,你这小子还有点眼力。”
商怡敏转身坐回石椅上,吩咐赵霁过去。赵霁猫腰而上,到了她跟前重新端端跪倒,数不清的疑问像铅块压在他心口,抓头挖耳也想不通透。
商怡敏竟然是商荣的生母,怪不得段化总不待见商荣,原来是将对他娘亲的厌恨迁怒于他。话说商怡敏人就在峨眉山,太师父他们为何说她下落不明?她武功这么强,什么人能囚禁她?这个囚室打扫得干干净净,定有人看守照料,又会是谁?
白驹过隙间心念千回,终须当事者才能解答,他克制慌急,尽量放缓语速提问,并再一次调整称谓。
“商太师叔,徒孙久仰您的大名,没想到会在这里得见,您……为什么住在这儿呢?”
他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下巴忽然被对方的指尖轻轻勾起,商怡敏下垂的目光寒气森森,配合唇角的微笑,真有些?人。
“你师父平时可曾思念过他的娘亲?”
“这个……血浓于水,师父他自是十分思念双亲。”
赵霁哪晓得商怡敏心中的诡计,怕惹她生气,没说实话,殊不知这句善意的谎言正合她心意,接着问:“我看你年纪和商荣差不多,怎就做了他的徒弟?”
听赵霁简述原委后,又是一喜。
“你和商荣是患难之交,感情想必不错。”
“……是,师父他,算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如果有人加害他的母亲,你可愿意出手搭救?”
“那是自然,商太师叔,徒孙这就出去找人来救您!”
“你想找谁?”
“先找师父,再找太师父。”
“哼,你若跟陈抟说起此事,不但救不了我,还会被他杀了灭口,连商荣也难逃牵连。”
赵霁有如被鱼叉刺中的鱼,一颤跌倒,舌头快不中用。
“您、您是说……”
“峨眉山是玄真派的地盘,我被监、禁在这洞中整整十四年,你觉得陈抟岂会不知情?”
“……是太师父把您关起来的?他为什么这么做?”
“呵呵,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告诉我,愿不愿意救我出去?”
赵霁相信陈抟的人品,绝不会无缘无故羁押自己的师妹,商怡敏早年在武林中连闯大祸,名声不佳,如今这处境也许是咎由自取。
犹豫一会儿,他擦着冷汗请求:“晚辈想先听听您被囚的原因,倘若真是太师父有错在前,晚辈誓必想尽一切办法搭救您。否则……”
“否则?你这样磨磨蹭蹭的就不怕我杀了你?”
“……假如商太师叔是犯了重罪在这里受罚,晚辈又岂能背叛师门私纵囚犯?就是被您杀死,也只好认命。”
他若爽快答应,商怡敏还会疑他使诈,这样有理有节地迂回一番,就显得很有诚意了。
她再试探:“如果我说你太师父是个见色忘义的卑鄙小人,伙同歹徒残害同门,你信是不信?”
赵霁大吃一惊,狐疑占据大半,但仍想听她把话讲完,谨慎道:“太师父的为人一向令人敬仰,可徒孙相信商太师叔也不会冤枉好人,这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
商怡敏大笑三声:“好个伶俐的小鬼,酸枣核两头尖,也罢,你想知道个中情由,我便告诉你。十四年前,有个恶贼将我外公一家七百余口人杀个精光,我自幼父母双亡,被外公抚养长大,他遇害惨死,我自然要为他报仇。可恨陈抟极力袒护那恶贼,竟不顾同门之谊,设计将我诓上峨眉山,又趁我分娩之际偷袭,将我重伤后关进这座石洞,还抢走了我的孩子。”
赵霁惊疑不已:“太师父为何袒护那恶贼?难道对方是他心仪之人?”
他先听商怡敏骂陈抟“见色忘义”,自行代入推测,却见她摇头。
“他跟那恶贼的交情还不及跟我的深,假如单是拿我二人做比较,他不见得会拼了命跟我作对。”
“那……另有中间人挑唆他这么做?”
“你知道蓝奉蝶吗?”
“知道,他是诸天教教主,我曾经见过他两次。”
“哦?”
商怡敏眼睛里突然窜过一道利光,拎起灵犀剑,倒转剑柄,瞧见剑身上的“灵犀”二字,若有所思道:“这把剑好眼熟啊,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赵霁忙说:“此剑乃襄阳龙兴寺主持广济大师所赠,我这把叫灵犀,另有一把相思剑,他送给我师父了。广济大师赠剑时还提到过您和那蓝……”
说到这儿,他也心念陡转,商荣和母亲容貌酷似,广济既见过商怡敏,只怕早就猜到商荣的身世,所以将赠剑说成了愿……他还说商怡敏和蓝奉蝶翻脸做了仇家,商怡敏又挑在这会儿提到蓝奉蝶,难不成那清冷超逸的蓝教主就是令太师父“见色忘义”的始作俑者?
这绯闻他想一想都害臊,发烫的皮肤贴着冰冷的湿衣,打出一连串响亮的喷嚏。
商怡敏见状命他脱下湿衣交给她,赵霁不明所以,先脱下外面的薄棉衣递上去。商怡敏望上一抛,隔空挥掌,炙热的掌风四面流散,那棉衣落下时竟已干透,摸起来热乎乎的,像刚从火堆旁取下的。
赵霁不禁惊喜:“商太师叔,您这是什么武功,这么神奇!”
商怡敏不理他,继续帮他烘干中衣和棉裤,剩下的亵衣赵霁不好意思给她,悄悄脱下扔到一边。穿上干爽的衣服,身体便舒服多了,也对这位商太师叔好感倍增,觉得她态度固然冷淡,待人还蛮亲切的。
商怡敏也看出这少年脑筋活络,笑问:“你想必已经猜出原委了,你太师父对那蓝奉蝶剃头挑子一头热,老想巴结讨好他。而蓝奉蝶又和杀我外公的恶贼交好,你太师父怕我杀了贼人,会使蓝奉蝶难过,于是反过来坑害我。所以我落到今天这窘境,都是那姓蓝的贱人一手造成的。”
这么一说赵霁便想通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人一旦为色相所迷就会身不由己,蓝奉蝶美若天仙,见者动心,他那端方持重的太师父会为了他干出糊涂事也不算稀奇。
如此说来确是太师父理亏,不该囚禁商太师叔,还对商荣隐瞒身世,不过他也是色迷心窍,胳膊肘才会往外拐,看他这些年确实是发自内心地疼爱商荣,想必心中有愧,以我的立场不能深责太师父,也不能坐视商太师叔被囚,应该先救她出去与商荣团聚,再和商荣一块儿想办法化解她与太师父的矛盾。
他权衡后做出计较,回道:“徒孙明白了,商太师叔,我要怎么救您出去呢?先弄断这些铁链吗?”
那十几根鹅蛋粗的黑铁链看来甚是坚固,估计要特别锋利的刀具才能弄断。
商怡敏举起灵犀剑往左手臂上的链子剁去,一声颤心的锐响,火星乱溅,铁链却纤毫未损。
她随手抛下宝剑,叹道:“这链子名叫‘巨鲸链’,是祖师爷用天外陨铁锻造的,任是什么厉害的兵器都砸不开。”
赵霁惶急:“那怎么办?要不我去太师父那里偷钥匙”
这主意立刻遭到商怡敏否决“你又不知道他把钥匙藏在哪里,一露马脚就全完了。我倒有个办法能弄断这链子,先时无人相助,实施不了,今日你突然出现,想是老天有意助我。只是这法子耗时不短,少说得花个一两年时间准备。”
“商太师叔尽管吩咐,别说一两年,就是十年徒孙也会照办。”
“我知道一种毒功的秘籍,练成后再配合我体内的九炎真气定能融断巨鲸链,修炼毒功需要大量剧毒的毒虫,得靠你从外面替我搜集。”
赵霁点点头,马上又犯难:“眼下是隆冬时节,虫子都在休眠,恐怕抓不到合乎需求的毒虫啊。”
商怡敏明白这点:“所以得等到天气暖和以后才能开始,到那时你再来吧,记住,此事不能告诉任何人,被陈抟知晓,你必遭杀身之祸。”
赵霁不信陈抟会杀自己灭口,但这事还是保密为好,向商怡敏指天立誓后请示:“连我师父也不能说吗?他要是知道您还活着,肯定很高兴。”
他认为这对商荣来说是件天大的喜事,不想瞒着他。
商怡敏正色警告:“万万不可,商荣若是知晓,定会去质问陈抟,你不想他短命就老实闭嘴。”
她担心商荣和陈抟感情深厚,万一按耐不住去找陈抟摊牌,逼陈抟说出实情,将来自己便不好再摆布他了。十四年暗无天日的囚徒生活将复仇的决心冶炼得更加坚硬,她定要实现当初的计划,让儿子成为她雪恨的刀尖。
赵霁细细一想,商荣急躁冲动,眼睛里容不下一粒砂,更加藏不住这火炭般的大事,忙说:“我师父脾气是挺急的,您没见过他都这么了解,真是知子莫若母。”
他保证守口如瓶,问春天之前能否再来探望,商怡敏说:“陈抟每日丑时会来送饭,你白天来就能避开他。”
赵霁的确听说陈抟有夜半打坐练功的习惯,这期间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原来是要避人耳目探望师妹,掩饰得真小心呀。
他何尝知道这也是商怡敏的意思,她怨恨陈抟,早在十四年前便不肯与他讲话,不许他白天来,还将探望时间定在丑时,意在羞辱,因是这是窃贼们惯常活动的时辰,又沾着个丑字,明着骂陈抟卑鄙鬼祟。
石洞自有出口,通往外界的铁门锁得严严实实,赵霁只好跳入温泉池里沿来时的路径返回。
却说商荣将他踢下古井,回家不久开始犯困,见时候还早,先躺下打个盹儿。昨晚折腾得太狠,身子疲乏,一闭眼便沉入梦乡,直到傍晚才被乐果儿的爪子挠醒。
小猴子大约找不到赵霁,急得又蹦又跳,商荣见天色昏黑,少说已过去四五个时辰,赵霁在井水里浸了这半天,不知冻成什么样了。大惊之下,抱起棉被,抓起绳索冲出门去,飞也似的赶到雷洞坪。
入夜的水井是个彻彻底底的黑窟窿,他探身朝下大喊:“赵霁!赵霁!”,声音东碰西撞地落到井下,弹起一圈圈回音。
那小子该不会冻死了吧。
商荣急得直跺脚,将绳索绑在井边,准备下去救人。
这时赵霁刚好钻出水面,见井口有人活动,知是商荣,忙高声呼唤。听到他的声音,商荣喜难自禁,赶紧抛下绳索,叫他快点上来。
“你要是没力气了,就把绳子捆在手腕上,我拉你上来。”
赵霁在洞穴里耽搁许久,料想早过了商荣定下的处罚时间,怕他起疑,忙装出冻坏了的样子,哆哆嗦嗦嚷:“我浑身都冻僵了,你快拉我上去。”
他系好绳结,抖了抖绳索,商荣立马使劲往上拖拽,一边拉扯一边抱怨:“臭小子,刚才我喊了那么久,你怎么不出声?是不是存心吓唬我?”
赵霁假意怨责:“我都快冻死了,你说好只罚我在下面呆两个时辰,怎么现在才来?”
“我不小心睡过头了。”
“没良心的,就知道你不管我死活!”
吵吵嚷嚷中,赵霁回到地面,寒风毒辣,透湿的衣服转眼成了硬邦邦的冰坨子,冷得他呼爹喊娘,加倍羡慕起刚才商怡敏烘烤衣服的绝活儿,准备往后求她教两手,以便应付类似苦状。
“还愣着干嘛,快把衣服全脱掉!”
商荣连解带撕剥掉他身上结冰的衣裤,用棉被裹成春卷,赵霁尚未回过神,已被他用力抱紧,感觉他的情绪透过厚厚的被子传递过来,很暖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