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恍若隔世
春寒料峭, 寒风吹过树梢, 却似乎留下绒绒绿意,遥看如雾近看却无。
郑心竹回到平阳细说了慕容凤的情况,他也安心了很多, 更加专心自己这边的事情。
一日。
“凤皇,清媚姑娘病了我想去看看她, ”郑心竹一边收拾棉衣,一边对慕容冲说。“嗯, 你要是挂念, 就去看看,记得早点回来,我不放心你在外面。”慕容冲过来揽住她的腰, “你不知道你离开那几个月, 我每夜都睡不着,睁着眼睛想你。”他把头埋在她的背上。
“凤皇, 疯话, 我去看看她,跟你晚上睡不着有什么关系?”她叠好衣服他却不肯起来。
“如果没有你在身边,我就觉得空落落的,让你枕麻胳膊习惯了,没人枕它舒舒服服的反而睡不着了。”他轻笑, 然后手搂着她的腰,唇却去亲吻她的颈项。
吻得她浑身发软发热,她便回身反抱他, 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脸红红的。
慕容冲轻笑,一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身体微微往后倾,便吻上她的唇,吮吸她的柔美芳泽,听她发出似吟还叹的吟哦。感觉到她的身体似乎要滑下去,手上用力托住她,心里挣扎了好久才抬起头,盯着她红嫩的脸颊轻笑。
郑心竹的黑眸荡起一层水汽,看得他心中轻颤,却生生忍住对她的渴望,听她低声说“凤皇,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去和高盖他们商量么?”
郑心竹看他微微敞开的领口,笑道,“大冷天的,你也是这样,风一吹,该多冷?上头真的来征兵了?”
“对,平阳有征兵任务,十丁抽一兵,而且还挑选二十岁以下身体强健相貌俊雅的少年组成羽林郎,作为他的亲兵。”他冷笑不已,面色莹然。
“来平阳征兵的是谁?”郑心竹随口问道。
“似乎是左将军窦冲,”慕容冲将她揽在怀里,顺势坐下来。
“凤皇,这次征兵,是不是就可以趁机大量屯兵了?”她歪头看他,他却依旧一脸淡然,没有一丝兴奋难耐的神色,但是郑心竹却能感觉到他平静下面紧绷的弦,看似松松垮垮,实际却一绷即紧。
“嗯,我们鲜卑优势就在于上马即能征善战,平日隐于乡野百姓中,极为便宜,现在征兵,正好可以将精锐暗中编排。”他嘴角含笑,凤眼微眯。
他平静地如同微风拂过的海面,即使泛起涟漪,也是晃悠悠消失在不远处,他玉白的脸上,淡雅无痕,眸若星辰,黑灿晶亮。
若眸色为心,那么于他,岂不是天差地远?
外面天气已然寒冷,初春却是寒冬的底子,最是侵冷入骨。
郑心竹自是坐了马车,多少年如一日,帘栊低垂,普通的马车,普通的车夫,她出去,多半姚公公亲自送,他总是不放心那些毛毛躁躁的年轻人。
“爷爷,我们先去太守府,看看望儿和丽倩,然后去看清媚。”郑心竹说着,便上了车,放下厚厚的帷幕。慕容冲要和韩延高盖他们去督促征兵的事情,一起去了城外。
到了太守府,守望却跟了下人出去玩耍了,不肯呆在家里闷着。
可足浑丽倩今日不是斋戒,不礼佛,如常。
看见她来,开心地迎上来,“我还寻思今日你来不来,你走了那几个月,不光我,守望都闷坏了,现在养成往外跑的习惯了,不肯呆在家里。”丽倩不由得轻嗔。
郑心竹笑,“他一直以为你只知道佛祖不知道他呢,你不要冷落了他才好,小孩子,最是要人宠他,你哪次礼佛,不肯理他,他不是老大不乐意的?”郑心竹和她一起走进屋里。
可足浑现在素衣素面,不施脂粉,有一种勘破红尘的美,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要不要我让人把守望找回来?”丽倩看着她,知道守望和她最亲。
“不用了,让他玩好了,反正有人跟着,也不会出事。”郑心竹便与丽倩聊聊家常。
说话间听得外面守望喊,“母亲,母亲,妈妈有没有来?我刚才去妈妈那里了,她却不在。”守望飞跑进来,后面跟着个小厮,却不是陪守望出去的家丁,“费农呢?”丽倩看着进来的小厮,问,“不是他陪着望儿出去的么?”守望一看郑心竹就跑进她的怀里,“妈妈,你怎么也不早点来,嘻嘻,我都去找你了!”伸头去亲郑心竹的脸颊,然后又来顶脑门,郑心竹嘻嘻哈哈和他闹成一团。
“夫人,外面有位壮士,他送小主回来的,没有见着费农。”小厮通报。“咦?怎么回事?他还在么?”丽倩忙问。“嗯,小人让他候在前厅。”
丽倩对郑心竹说,“兰心,我去前面看看,你且在此和守望玩耍,我去去就来。”郑心竹朝她点点头。
她便领着小厮到前厅去了。
“守望,怎么回事?费农不是带你的么?你怎么和另外的人一起玩了?还带了他去妈妈家?”郑心竹有点奇怪。
“妈妈,都怪费农了,他好笨呀,我和他捉迷藏,结果他找不到我了,我出来的时候,他不见了。”他狡黠地笑。
“守望,不可以这样,知道吗?这样费农会很着急的,你自己回来,他可能还以为你丢了,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郑心竹连忙叫了外面一个小丫头,让她叫个小厮去外面把费农找回来,她领命出去了,郑心竹就又回来逗守望。
“你有没有和人家说谢谢呀!”郑心竹环住他的小小的身体,让他坐在她的怀里玩弹珠。“妈妈,你放心,我很有礼貌的,你都教过我很多遍了,我都知道的啦!”他扬起粉嫩的笑脸,笑得酒窝若隐若现。
郑心竹宠溺地点点他的鼻头,没有再问。
过了一会丽倩也没有回来,郑心竹便让小丫鬟看了守望,自己打算去看看清媚。“守望,你乖乖的,妈妈现在去探望生病的清媚阿姨,呆在家里不要乱跑了,知道了吗?”她帮他把顺下来的发辫轻轻理了理,然后便起身。
“妈妈,明天还要来看我呀,嘻嘻!骗人是小狗!”他做了个鬼脸,食指压住自己的鼻头。
郑心竹将自己的鼻子贴上去,跟他顶鼻子,逗得他哈哈大笑。
然后便打算去前厅跟丽倩告别,低着头,提了裙摆走得轻快。
走到前厅门口,还没进去,便唤“丽倩dd”话没说完,就听见里面怒喝,“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没规矩,我的名字是你叫得么?”顿了顿,听见柔软的声音,“大人,你先坐坐,我马上回来。”
郑心竹一愣,立刻觉得不好,心跳如擂,多年不曾有的感觉有猛然袭过来,提了裙摆便跑,听得后面一个醇厚的声音,“刚才是谁?”
她跑得飞快,匆匆穿过后院,来不及和他们解释,让他们赶紧开角门,“别人问,什么都不要说,”然后匆匆跑出去,角门关上时候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刚才是谁?谁跑出去了?开门?”
郑心竹连忙快跑穿过巷子,然后拐进另一条巷子,虽然不是很熟,但是巷子都是笔直,倒也好找。跑着跑着,她觉得似乎几年前也是这样子,他追他们在巷子里跑。
难道刚才送望儿回来的人是他?她脚下发软,便没有力气再跑,蹲下来,想平复自己激烈蹦跳的心,却是越跳越厉害。
站在巷子里,一下子不知道何去何从,茫茫尘世,似乎她被谁遗弃在这里,荒唐得如梦。
似乎什么东西自脚底蜿蜒而上,那凄冷的感觉透心地凉。
经历这么多,不要再置身那个无可选择,无可逃避,连死亡都不允许的境地。相见争如不见呀!这句话,一直伴随着自己。
如果他找来这里?那么哪里还会安全?
左右为难?有时候比死还要难受!
“咦,你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女子站在她对面,郑心竹抬眼看,一怔,那个女子竟然有几分与自己相似,她想起清媚和慕容冲说得,有个舞姬面目与她有几分相似。
“你就是住在别院的人,太守大人苦苦恋着的人么?”女子眼神忧郁,定定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郑心竹感到惊讶,她从来没有生人面前暴露过自己,家里的人也断不会说。
“到我家来坐坐吧。”女子邀请她,“你怎么会跑得如此疲累?”她微微叹息,然后转身,看见郑心竹不动,笑。
“我也没有恶意,不过就是想和你认识一下而已。我们有共同的朋友清媚,这个你还不放心么?”她轻笑。
“我现在要去清媚那里,改天去拜访!”郑心竹略略施礼,“平阳要呆不下去了吗?”她几乎挪不动步子。
一只手温柔地扶住她,“你病了?我扶你,一起去看看她。”然后手托着郑心竹的胳膊,两人一起去看清媚。
见到清媚,她不过是伤风,已经一个月,时好时坏,但也不是大病。清媚裹挟着棉被窝在榻上,秀发蓬松,鼻子擤得通红,眼睛不停流泪。
往日郑心竹见到都会逗笑一番,但是今日清媚却见她竟然和白燕一起来,而且郑心竹一脸惨白,眸色黯淡。
吓得她赶紧跳下来,“兰心,你怎么啦?没事吧?”然后又问白燕,“你怎么和兰心一起来的?发生什么事情了?”郑心竹顺着她的搀扶,跌坐在榻上,闭了眼睛,心还是狂跳。
怎么办,怎么办?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兰心,到底怎么啦?你要急死我吗?”清媚焦急看着她,白燕上前安慰她,“清媚,你别着急,让她先静静,我看还是赶紧派人去找太守大人,恐怕是出事了!”白燕看着郑心竹几乎呆滞的眸子,猜道。
自从太守不再找她跳舞,她就觉得蹊跷,后来人说太守大人在别院养了个女人,都还说是不是她?因为太守大人那座别院好几年了,都说他在那里养了女人的,但是她却不信,不过后来通过各方面的分析,她却知道那里果然有个女人。
现在见了,便知道了,那日太守大人对着自己痴痴看了半天,原来如此!清媚盯着白燕,“白燕,这个秘密可守好了,要是泄露了,我们可都别想活了!”清媚冷眼看她。
白燕轻笑,“清媚,我何时违背过你?你让我去跳舞,我不也去了?”她轻叹,男人倾国倾城又如何,她不喜欢,他的女人,她也不会嫉妒,为什么没几个人相信呢?看着她忧伤,都以为她暗恋着太守大人。愚昧无知的人,总是喜欢妄加揣测别人的心意,然后再添油加醋一番,自以为是。
她盯着清媚,她自己病得厉害,现在却又全心扑在她的身上,“你呀,可真是伟大,爱屋及乌,”白燕上前扶住她,让她上火炕休息,然后她照顾郑心竹。
郑心竹却状如呆傻,目光呆滞。
“她太紧张了,神智失调,没有关系,针灸一下就好了。”白燕看着她,然后帮她脱了鞋子,将她扶到炕上,清媚拉了棉被盖住她。
过不了多久,门外又有人敲,很急,的声音。清媚连忙叫人去应了门,竟然是可足浑丽倩的丫头绿意,她急匆匆地跑进来,连礼数都忘记了。
见了面,看见郑心竹,急得不得了,“请姊姊们帮我们照顾好兰心姊姊,我替夫人和太守大人谢谢你们了,”然后跪下猛地磕头。
白燕连忙扶起她,“要是让我们帮忙,要把事情说清楚,否则一不小心搞砸了大家都不好看!”白燕逼视着她。
看来这个兰心还真是个麻烦!
“这个清媚姊姊知道一点,小婢也不全知道,只知道兰心姊姊,不能给长安的人抓了去,否则dd否则”她急得掉下泪来。
“否则太守全家都要掉脑袋,是么?”白燕面无表情看着她。
绿意连连磕头,“拜托你们了!”清媚一听急了,“是被人发现了吗?要不要逃出城区?”
“还没有,只是巨鹿公大人怀疑,他只听到一点声音,就开始怀疑,现在在太守府盘问,而且城门封锁了,如果巨鹿公不肯放过,那么自然就要搜城了,”绿意浑身轻颤,声音不稳。
清媚知道事态严重,如果兰心被抓,那么太守一家,太守大人!心中一痛,便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兰心姑娘安全的,你来,没有人跟来吧?”她急忙问。
“清媚姊姊放心,绿意来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们这是做最坏的打算,提前说一下,别院不能回去了,巨鹿公已经知道那里,好在兰心姊姊没有几个人知道,等到真的查也不是一会半会的事情。”
绿意和她们二人又细细交待过,然后便急匆匆走了。
清媚赶紧将几个见过郑心竹的家人叫了来,严厉叮嘱一番,她的家仆本来就是跟了很多年的,对于兰心也不是很清楚。而且他们经常会把兰心和白燕弄混,以为就是一个人,身段差不多,面上大家也不敢盯着使劲看。
慕容冲高盖他们一回城便觉得不对劲,竟然有不隶属于平阳的官兵出没,而且还把在城门口,进门不管,出门排查,心中立时生出警觉。
“高盖你先和韩延回衙门看看怎么回事,我等下回去。”然后策马狂奔,绕过大道,穿小巷,多绕了几圈,没有人注意,便将马扔在大街上,然后快步走进小巷。到了清媚的宅子,径直敲门,家丁一看连忙让进去。
清媚和白燕一看慕容冲进来,连忙见礼,慕容冲一挥手让她们免礼,看见郑心竹似乎睡着了,连忙走上前来俯身抱她。
“太守大人,最好还是留她在我这里。”清媚急急道。
“嗯?怎么啦?”慕容冲抬头询问。
“太守府派人来说,巨鹿公现在在那里,似乎怀疑什么!”清媚盯着他黑亮的星眸,只见他眼睛眯起,睫毛轻颤,连忙别开眼去,他真是个让人看了就会堕落的人,那张脸比任何一样美丽都美丽万分。
意识到自己走神了,马上警醒不禁暗暗自责。
慕容冲一听苻睿来了平阳,看来他是有预谋了?这么多年没有来,怎么现在突然来?借着窦冲征兵的机会?他不禁暗暗冷笑。
“两位,冲有一事相求,”说着,俯身拱手下拜,慌得清媚赶紧起身来扶,但是她裹了被子不方便,白燕便站起来阻止慕容冲的拜势,“太守大人不要如此客气,您是平阳的父母官,大家都是仰仗您了, 您要有什么事情,自然尽管开口,哪里还用求,即便是命,我们也不会在乎!”白燕冷眼看着慕容冲,每次见他,都会觉得上次看得不够细致,每次见他,他都比从前更加俊雅几分。
“那么冲,先谢过!”慕容冲又俯身去看郑心竹,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微微清凉,她睡着了,替她拉了拉被子,理了理鬓角的发丝。
然后回头和白燕清媚商量什么。
……
回去太守府的时候,苻睿正端坐在前厅等他。
苻睿健硕的身体却清瘦了很多,两颊削l,眼睛就更加黑亮。他冷眼看着慕容冲,他似乎比几年前更加俊逸了,那又如何?心下冷笑不已。
“慕容冲,你好大的胆子,”苻睿一来就给他下马威。
慕容冲施施然上前施礼,看见可足浑,几个下人都站在一边,可足浑朝她微微勾起嘴角,他便知道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心下坦然,轻笑,“未知巨鹿公大驾光临,平阳真是喜庆临门呀!”说完盯着苻睿的眼睛,没有一丝的退缩。
“我为平阳尽心尽力,可不知道巨鹿公质问之为何事?”慕容冲淡淡道。
“慕容冲,你不要装蒜,我知道她在你这里,你要是不把她叫出来,今天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苻睿怒气冲冲地说。
慕容冲却看穿他的心理战术,不急不徐道,“卑职不明白巨鹿公的意思!”低头轻笑,清眸冷凝。
“慕容冲,我可是听说你在外面置了宅子,养了女人的!”苻睿大怒,啪地将案几上的茶杯扫到地上,发出绲卮嘞臁
慕容冲弯起嘴角,冷冷道,“如果巨鹿公要过问在下有几房小妾的话,是不是不合礼仪了?”
“你当年不是要和她一起死吗?怎么才这几年就熬不住了,要找那么多女人来填补么?”苻睿怒目而视,慕容冲冷笑,成功转移了他的视线。
他冷然森寒的声音冷过门外投进的寒风,“是你强迫她,是你逼死她,现在却来逼问我,苻睿,你是恐慌了么?睡不着了吗?做恶梦了么?梦见她找你索命了吗?”慕容冲越说越激动,竟然冲过去,揪住他的衣襟,死死盯着他,苻睿瞬间面如死灰。
“你想见那个和我一起住在别苑的女人么?好呀,我给你看!”慕容冲冷冷的狠狠推开他,然后冲着外面喊,“叫兰心进来!”
苻睿稳住身子定定看着门口,看着一个容颜娟丽,神情淡然的女子袅袅娉婷地走进来,他一呆,待要喊出口冲过去,却生生定在那里,心里的声音几乎震聋自己,不是她不是她,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心竹?为什么!他身体踉跄了一下,可足浑丽倩拍拍守望,轻声道,“去,到妈妈那里去!”
守望嘻嘻一笑,乖巧的跑过去,“妈妈,你回来啦!守望好想你呀?今天是这位叔叔送我回家的。嘻嘻!”然后笑得天真无邪。
苻睿带兵去过别院,除了几幅她的画什么也没有,反倒都是他和这个与她几分相似的女人恩爱的痕迹,他恨恨地盯着慕容冲,“你也不过就是见异思迁,过了时间什么都淡了,当初却弄得那么圣洁的样子,真是没由地让人恶心!”他盯着那个女人,她不是她,可是为什么慕容冲就能把她当成她?
“你其实早就不爱她了吧,所以和别的女人和会快乐!”苻睿冷冷道。
“你看清楚了,巨鹿公,兰心不是别人!”慕容冲冷笑,睥睨着他。
“几分相似就能代替么?哈哈哈哈!真是不值得!心竹,我们都不值得呀!”苻睿再也忍不住,奔到门口,眼泪哗然而落。
慕容冲冷冷看着他,心头怒火焚烧,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巨鹿公,要不要,把兰心送给你?带回去,也可解相思!哈哈哈!”他笑,张狂,阴骘。
苻睿狠狠地甩出一句,“你自己留着吧,再象的女人,我也不要!”然后匆匆离去。慕容冲盯着他的背影,嘴角弯起,眉梢轻挑,眸色迷离,笑得天地无色。
清媚别院。
炉火暖融,人面桃红。
慕容冲对着白燕一揖到地,“多谢白姑娘,今天冒犯请多多海涵。”白燕冷笑,“你也不必谢我,你原也看出苻睿也不会收,不过就是气他,他也是个可怜的人!”白燕坐在那里不肯说话。清媚笑道,“白燕,看你小气,能帮上忙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你还拽了呢!”白燕斜了她一眼,“真是欠你的了,”然后看看郑心竹,“她怎么还在睡?”慕容冲抬手抱起她,轻轻拍打她的脸,“心竹,心竹,醒醒,醒醒!”她却依然双目禁闭,不肯醒来,慕容冲不禁看得着急。
忽然听得外面狗吠的声音,急急地,狂乱的。
屋内地人一惊,慕容冲连叫不好,心中怒火渐盛,眼眸森寒,“怎么啦?”清媚问道,接着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脚步声。
“他们怎么知道这里?”慕容冲一时大怒,眸中杀意浓烈,清媚一呆,两忙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先躲过去再说,”然后也不管自己病着急急起来,招呼下人准备东西,又指挥慕容冲和白燕赶紧将郑心竹藏起来。
苻睿带了一干人冲进来的时候,看见慕容冲怀里搂着那个兰心,发丝凌乱,衣襟微开,不禁火冒三丈,但是却忍住,冷笑的看着他,“慕容冲, 把我的夫人交出来!”苻睿冷冷看着他们。
慕容冲笑,扶起白燕,轻声道,“兰心,帮巨鹿公上茶!”苻睿却冲过来揪住他的衣襟,“我说话你没听到么?我让你把心竹交出来!”
慕容冲冷笑,“巨鹿公,难道你是不想让卑职安生,还是不想心竹安生?你哪只眼睛就断定她在我这里?她在我这里我还会找个女人替代么?即便她活着,我有了女人,她还会在我这里么?”慕容冲冷笑。
“我今天确定是听见她的声音了,尽管出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她,但是我断定她从后门跑了,你不要狡辩,否则,哼!”苻睿面笼寒霜。
慕容冲斜睨着他,心头发狠,用力地攒住拳头,笑,“这可真是滑稽了,偶然听见个声音,就能断定?那我可是恍恍惚惚听了好多年了!不是你告诉我她死了么?烧死在大火中了么?怎么现在你却无缘无故到我这里来要人?”他气急怒声道。
“白天的时候,我以为我是恍惚,可是现在我却可以确定,否则,我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来?慕容冲,你还真是狡猾!狡兔三窟吗?”他冷笑着挥手,“搜!”慕容冲脸色骤变,“站住!”
他猛地站起身来,站在火炕上,比苻睿高出两头,居高临下怒视他,“苻睿,即便你是王爷,你也没有权力私闯民宅!何况我们同朝为官!”慕容冲冷冷说。
苻睿往后退几步,慕容冲便跳下来。
“如果你搜不到怎么说?”慕容冲怒气冲冲盯着他,玉白的脸气得绯红,细长的凤眼却瞪了起来,几欲喷火。
“我不信,哈!慕容冲,我搜到你就死定了!”他狠狠地盯着慕容冲和白燕,却没有从他们脸上发现一丝惊慌,难道dd情报有误?不可能!他心中哗得裂开一个洞,深不见底,一天都在希望,兴奋,重生,失望,绝望中反复煎熬,经不起一丝的痛意了,那紧绷的弦,一拉即断。
他朝几个士兵摆摆头,他们便一涌而入,立即冲进去,慕容冲脸色大变,便待冲过去,苻睿手上一用力,刀柄跳出,寒光乍现如一泓秋水映在慕容冲玉白的脸上,映了炉火照进他琉璃一样的眼眸里,火焰灼灼。
慕容冲端眸冷凝,“苻睿,从前不怕死,难道我现在就怕死了么?”他的声音撞在寒芒闪现的刀刃上,震出微微龙吟之声。
“凤皇,让他搜好了,何必和巨鹿公大人伤了和气?”白燕婀娜多姿走过来,伸手轻轻拨开映出慕容冲面容的双刃刀,“你们搜吧!”她轻笑,眼波荡漾,盯着苻睿,苻睿却不看她,收刀回鞘,手下便冲进去。
慕容冲站在那里,身体紧绷,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抠进掌心肉里却没有感觉到疼。
时间一秒秒过,煎熬,清晰地能看见脉络,输赢等在那里讥讽,谁输谁赢,它们都是赢家。
除了深浅不一的呼吸,静得就是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那根脆弱的心弦早就绷到了极点,哪怕一丁点声音,也可以将其震断……
不知道搜了多久,“啊!流氓,都给我滚出去!”清媚尖叫。慕容冲一听,脸色微变,立刻冲过去,苻睿心下扑通乱跳,只觉得似乎可以抓到什么,哪怕一根稻草也不要放手,也立刻冲过去。
冲进那间房间,非常尴尬,他面色一沉,手一挥,“你们先出去,”然后对其中一人道,“其他地方都搜过了?”那个手下低头汇报,“是大人,就只有这里了。”苻睿一摆手,他们都退出去。
清媚宛若盛开在水边的凝露白牡丹,媚眼如丝,肌肤透白,双手环了衣衫在胸前,她冷眼看着苻睿,“巨鹿公好雅兴,跑到平阳来看小女子洗澡!”清媚将身体浸入水中,只露头颈。
苻睿冷笑,“不要耍什么把戏,把心竹交出来!”他冷眼扫过清媚,慕容冲,白燕,视线在屋里里逡巡。
这是一间很简单的房间,只有洗漱用具,一张宽大的矮榻,一扇美人拨琴的屏风,似乎没有地方可以藏人,他不由得瞪着水中的清媚。
“出来,”他上前一步,清媚隐在水底,画面洒满花瓣,都是春天里收集晒干的蔷薇桃花等干的花瓣。
花瓣被水泡涨,看不见水底,她的浴桶很大,可以容纳两人横躺在里面。他不禁微眯了眼睛瞪着那个浴桶,“吆,大人,您不会以为我这里藏了什么人吧?怎么?您家里丢了郎君找到我这里来了?”清媚娇笑,伸出莲藕似的手臂往脖颈上撩水,水汽 弥漫,香雾空鳎畴畴惦担廊巳绾纭
苻睿冷眼看慕容冲,他却根本不看他,而是笑眯眯看着洗澡的清媚,“哼!”苻睿冷哼,慕容冲果然如同他调查的那样,好色荒淫,就这样一座小小院落里,就两个女人。
他走上前,站在浴桶边上,居高临下看着水面,“大人,您要是找女人,跑到我这里来,可真是侮辱我了,我从来只收男人!咯咯!”脆声娇笑,手指一弹,蕴含香气的水珠溅到苻睿脸上。
“你不出来,不要怪我不客气!”他竟然伸手进水面,“大人,您可真有意思,就算是人,藏在这水里,还不憋死呀!”清媚妩媚看他,苻睿不管她,径直探进水里,“哎呀!大人,您摸到我的腿了!”清媚将白皙修长匀称的小腿从水里抬起来,晃过苻睿的脸,支在身前。
苻睿的手探到桶底,衣服湿到肩膀,感觉到很深,而且底下竟然是细小的鹅卵石,手收回来,掌心握住几颗石头。
“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拖出来?”苻睿压住即将爆发的怒火亦或者即将绷断的那根弦,他感觉地自己心里虚软的几乎失去了任何力气,他斜眼瞅着慕容冲,他神色如常,似乎挂着淡淡的笑,淡淡地嘲弄,那个象她的女人,挂在他的怀里,他们就这样冷眼看着他,就像看他做戏一个人傻傻的。
水里没有人,他知道,他忍不住,低头在水面,盯着水中自己的脸,那还是自己的脸么?伤心绝望,要多少次?才能让自己相信,都是幻觉?
两行清泪滴进水里,溅起一片涟漪,蒸腾的雾气,模糊了自己的眼。
“大人,您也看了,我这里没有人,如果有什么人给了您情报的话,那么我只能说抱歉, 冲向来风流,倒是得罪了很多人呢!哈哈!有那么几个来陷害也不一定,况且眼前这一幕也够卑职无地自容了!”他笑,眸光却冷冽,盯着苻睿,心底一种报复的快意划过,让他想放声大笑。
苻睿抬起头来,泪已经干了,他紧绷的脸,睚眦欲裂,蓦地转身,抽刀狠狠向后一拉,听得一声惨叫,快步走出去,心dd终究还是空的。
给了自己那么多希望
一次次都是失望
自己还是不肯相信
只是觉得有那么个希望
才不会绝望
心竹?
告诉我,哪里才能再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