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了,地面上还是烫烫的翻着热气,但终归不是这么热了。
华康起了床,一朵听到动静翻个身,忽又想到要喂马,忙跟着起了床。
“姓华的,我们去放马,你不能骗我啊。”
华康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一朵听到华康的答复,飞快的套上衣服,自觉的出去打水。
华安三个一直关注着华康的房门,见门开了,都想过去,还是刘学机警,拉住二人,“别急啊,万一华姐姐不方便哪。”
三个人又坐下,想到华康不方便的原因,又都看向一朵的背影。
杨烨用手肘碰碰刘学,低声道,“你说,华姐姐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小娃娃?有十三了吗?”
“我说看起来像是刚十四的。”刘学说道,“比华姐姐身边的小厮都不如,真是让这小子捡到便宜了。”
见一朵端着水走近,三人忙住了嘴,又看着一朵走进东屋。
三个人叹息着坐回凉棚下面,“华姐姐怕真是伤透心了,哎。”
“就是为了个男人,真是蓝颜祸水。”杨烨说着,“华安,那个梁国第一子,连城清真有这么美?”
华安想了想,“清哥哥美貌倒在其次,关键是一身的才学,天下男子没有比的上他的,大姐会如此,也是,哎。”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杨烨接了一句。
东屋里,华康洗了脸,擦干净手,一朵也随便抹了一下脸,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华康慢条斯理的梳理头发,“我说姓华的,有什么好梳的,一个女人头发乱一点都不行,笑死人了。”
华康放下梳子,面无表情的看向一朵,“你笑一个死给我看。”
“姓华的。”一朵大叫一声,想着要让华康陪他去放马又忍了下去。
外边凉棚里的三个听着一朵的声音,心都提了起来,还没见过(听过)有人这么跟华康说话的。
就见着华康走了出来,一朵跟在身后,三人围了上去。
“大姐。”“华姐姐。”
华康点点头,看向三人,“你们都闲着?”
“哎。”不知道华康为什么这么问,三人忙应着是。
“你们这幅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子真的很让我心痛,只会呆坐在一边,只怕是还不知田里种的是稻还是谷。不是死读书就是读死书,不是舞刀弄枪就是舞文弄墨。养尊处优,日日保暖思□□,无所事事,昏昏沉沉虚度人生。你们就不知道要反省吗?天下一时大旱一时大涝,百姓度日艰难,你们却一餐一饭挑挑拣拣,实在是,太让我痛心了。”华康语重心长的说道,最后,还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三人一眼。
想要辩驳的华安三人在华康恳切的眼神之下,竟都觉得华康言之有理,彷佛就是这么回事。
一朵见华康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没去注意内容只是看向华康,拉拉华康的袖子,催着她快点走。
“我真的很失望。”华康怅然的叹口气,又看向她们三个。
“大姐,我改,我一定改。”华安先应着,剩下的二人也叠声说着要改,被华康这么重量级的人物说失望,大概就是真的失望吧。
“跟着我走。”华康说着走了出去,一朵跟在她后面,三个被训成孙子一样的人也快步跟了过去。
华康负手走在前面,一朵牵着白马,剩下的两匹马被杨烨刘学牵着,华安在华康身后一步的地方跟着,也不敢问华康到底要带她们去哪。
走了不到一里地,就远远的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弯着腰在地里。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们饱食终日想必不明白一餐一饭的难处,再则,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华康站在夕阳之下,余晖洒在她身上,给她带上了圣洁的金光,“今日,我便以长姐之身,教导你们,你们可服也不服?”看向三人的眼神,似乎寄予了厚望。
不自觉的,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服。”
华康手一挥指向碧绿的田野,三人竟想到了指点江山这个词,忙把不敬的词从脑中赶走,看向华康更崇拜了。
“去吧,你们去把地里的草拔了,想当初,我便是通过拔草,领会了人生的真谛,看破了迷障,你们也去吧。”
“是。”华安三人应道,顺着华康的手指,慷慨激昂的走向了梅二所在的田地。
“姓华的,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还有,你不就拔了一回草吗?”一朵歪着头问,杨烨刘学走的时候把缰绳都给了他,小小的手里攥着三匹马的缰绳有些吃力。
听懂的都是傻子,华康想着,从一朵手中接过缰绳,“走吧。”
一朵和华康到了村子外边的山坡,松开缰绳,让马自由的吃着草。
一朵一会看看这匹,一会看看那匹。
“姓华的,这两匹我也喜欢,能都留下吗?”一朵叫着,手里挥挥舞着一枝野花。
“可以。”华康应着,让那三个走回去吧。
地里的三个人不自觉的后背一凉。
接连几日,华安三人都跟着梅二下地干活,农活倒是熟练了,但三个人渐渐的回过味来。
似乎,不对劲啊。
在田里。
“华安,你说是不是华姐姐故意整我们啊?”杨烨问道,刘学也看向华安,很赞同杨烨的话。
华安捶捶自打到了梅村就没不酸的腰,“不至于吧?我大姐自幼严于律己,不苟言笑,十二进军营,一言一行,都被我娘赞为典范,这种小心眼的事,我大姐才不会做,再说也没理由啊?”
刘学摸着下巴想了想,“该不会是花姐姐不愿意走,拖延时间的吧?”
“我也这么觉得。”杨烨说道。
华安捶着背的手一顿,难道大姐还没从打击中走出来?“我去找大姐说说。”
回到梅家,天刚抹黑,三人洗了一下,囫囵吃了晚餐,华安在杨烨刘学的鼓励中进了东屋。
东屋里,一朵趴在桌子上,玩弄着一只草编的蚱蜢,华康在油灯下一手托脸,一手翻着手,昏黄的灯光照在脸色,脸的弧线温和起来。
华安一愣,走了进去,“大姐。”
华康伸出手指对着华安摇摇,华安会意站在一边不做声,一朵看他一眼,接着玩自己的。
终于,在华安的腿肚子有些抖的时候,华康放下书,“一朵,你去一枝那,我跟华安有些话说。”
一朵应一声走了出去。
“大姐。”华安看了眼空出来的凳子。
“坐吧。”华康垂着眼,袖着手说道。
华安坐下,跟华康平起平坐让她的心里打着鼓,心跳的厉害,想着还不如站起来自在一些,“大姐,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啊?”
“我为什么要回去?”华康说道。
华安的腿在桌子下偷偷的伸展着,“大姐,清哥哥进宫,是谁都管不了的事,我知道你放不下他,但是也不能为了这么大的事就走啊,咱们华家可就你这一根顶梁柱了,你走了,华家的天可就塌了。”说完,期期艾艾的看向华康。
“接着说。”华康的表情不变。
“接着说?”华安一愣,“娘年纪也大了,将军府只靠她是撑不了多久了,现在宁国在边境屯兵,华家军无人统领,更有大姐你的黑衣军更是只听大姐的命令,皇上听说都几夜没睡了,大姐为家为国,都该回去啊。”
“哦。”华康应了一声。
华安又愣住了,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华康闭上眼,早几日知道或许还有心去卧薪尝胆然后逐鹿天下,现在,随便吧,我是不会为别人打江山。
“华安,”华康睁开眼,“你看皇上对华家如何?”
“皇上自然是对华家恩宠有加,”华安想也不想的说道,又看向华康,“大姐还因为清哥哥的事对皇上不满?”
华康看向华安的眼睛,华安忙低下头,“你只告诉母亲,我离开华家正是为了保住华家,她便明白了。”
华安不明白的看向华康。
“一个月之后,你们三个人再回去吧。”
“一个月?”华安更糊涂了,莫非大姐神机妙算算出了什么?万一这一个月之中,宁国发兵了怎么办?
“嗯,”华康点头,“一个月。”
“这一个月之内不会有事发生?”华安问道。
华康又高深莫测的对华安竖起一根手指,然后五指伸开在她面前摇了摇。
华安糊涂了,不明白华康的意思,但是又想着华康运筹帷帐之中的雄才大略,心中信了,直觉的一个月之后回去,事情定然会迎刃而解。
华康对华安示意一下,华安点点头走了出去。
重新拿起书,华康又翻看了起来,一个月之后,梁国如何,华家如何,她倒不知道,不过,听着梅二的意思,地里的稻子,还有一个月就熟了,怎么也不能放这三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