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晓司一副茫然失措的模样, 萧娴宁叹了口气, 走了两步过去拉她的手，看她没有任何抵抗的意思，心中越发的开心, 拉着她坐到沙发上，“晓司, 霜霜对你很好，你和她在一起, 你可以幸福, 所以我不反对。”
听到萧娴宁的话，一种彻骨的冰冷感袭遍全身，叶晓司抬起头, 抽回自己的手, 倔强地看着她，语气冰冷, “你的意思是, 把我丢给她你很放心，可以再也不管我了？”
这段时间以来，几乎天天和萧娴宁通电话，虽然她还是习惯用那种有些疏远的语气说话，实际上, 心理的那种排斥却已经慢慢消失了。
可是现在，因为从前的经历，让她觉得萧娴宁想彻底丢开自己, 连电话也不打了，疼痛的感觉在整个心脏弥漫。
萧娴宁一听，平时的淡定在一瞬间都无影无踪了，慌乱地抱紧那个抿着嘴眼神冷漠的女儿，着急地道，“怎么会这么想呢？妈妈还想，你也来德国，然后我们一家三口就这么不分开了。”
“一家三口？”叶晓司愣愣地重复着这个词，因为她的焦急忽然觉得有丝感动。
“嗯，你，我，霜霜。”萧娴宁还是搂着叶晓司轻声道，“晓司，以前是妈妈不好，以后不会了。”
看到刚才那一瞬间叶晓司那副自我保护的警戒模样，萧娴宁这才更加清楚地明白颜慕霜口中影响叶晓司这么多年的阴影是多么严重。
叶晓司定定地直视着她，似乎是在确定她那句话的真假，脸上的防备渐渐卸去。
“妈妈对不起你。”萧娴宁抬手轻抚叶晓司的脸颊，眼神里透着歉意，“你小时候我都没好好照顾你，你长大了我更没有陪在你身边看你长大……”
“……”叶晓司有些别扭地想要躲开萧娴宁的手，因为她一向不喜欢和除了爱人之外的人亲密，可是这次没有躲开，因为……
萧娴宁是她的妈妈。
没有躲开，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模样的萧娴宁，叶晓司过了很久，轻声问道，“那个叔叔呢？”
当年，那个让萧娴宁和叶定离婚，并且丢下她的男人呢？
萧娴宁眼里闪过丝复杂的神色，接着笑了笑，“那个叔叔啊，已经和人结婚了啊。”
“什么？”叶晓司刷的一下站起来，“你是说那个傻逼男人敢那么对你？”
“噗哧……”萧娴宁很没母亲形象地笑出声来，接着开心地道，“晓司是心疼妈妈吗？”
“我……”叶晓司有些结舌地张了张嘴，扭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只是觉得，你为了他牺牲很多。”
“嗯？”听到这句话，萧娴宁很疑惑地开口道，“牺牲很多？”
“难道不是吗？”想起自己被苗云云奚落的一幕幕，叶晓司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面上依旧保持淡定。
萧娴宁敛起眉，声音终于严肃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当初，明明是她对不起那个人。
“为了他，甘愿背井离乡去德国！为了他，甘愿抛家弃女！为了他，连回来看我都很少！牺牲难道不大吗？还是，牺牲我其实不算什么？”面上带着的淡定的面具终于破裂，叶晓司愤怒地把隐藏在心里多年的话全部喊出口，对上萧娴宁同样愤怒的眼神，忽然有些恐惧。
她记得小时候，有次惹她妈妈生气，结果被狠狠揍了一顿，下手完全不留情的。她哭了很久来着……
“是谁跟你这么说的？”萧娴宁恼怒地拍了下桌子，呼吸有些急促。
难怪晓司总是那么排斥她，是因为听到这种谣言吗？
“……”笔直地站着，唇紧紧地抿着，叶晓司的脸颊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冷峻，眼里虽然被掩饰却还是会时而泄露出哀伤让萧娴宁心一疼，软下语气，“晓司，妈妈不是在对你发火，是因为，实在很愤怒居然有人在你耳边这么造谣，让你这么恨我……”
造谣？
叶晓司微不可察地皱皱眉，接着扭头不看她，“我没有恨你……”
“你告诉妈妈，是谁跟你说这些的？”
叶晓司沉默了半天，才道，“很多人。”
“很多人？”
“奶奶，姑姑，还有堂哥堂姐们，还有……苗云云……叶晓荷……”
萧娴宁一脸惊愕，过了好一会儿才激动地道，“那不是真的！”
她没想到，当初答应她会帮她照顾好晓司的小姑子，会这么对晓司说，还有那个婆婆，不是还算明白事理的吗？
“那么多人……”苦涩地说着，叶晓司想起叶定和萧娴宁刚离婚的时候，苗云云和叶晓荷正式搬进叶家，看她的眼神和看流浪狗的眼神是一样的。
她没办法忘记那段时间的屈辱。
每次叶定不在家，苗云云就会对她冷嘲热讽，甚至不给她饭吃，叶晓荷也经常对她做出恶劣的事情。
后来，她倔强地要求搬出叶家，叶定也看出苗云云的不满，于是让叶晓司去她姑姑家住。
叶晓司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那种被奚落的感觉了，没想到去了姑姑家，每个人都在她耳边说她妈妈的坏话，不懂事的孩子们更是每天说她妈妈跟男人跑了，说她是没人要的杂种。
心脏疼得厉害，叶晓司眼睛一阵酸涩，努力地眨眨眼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来，沙哑着声音对萧娴宁说出那段连颜慕霜都不清楚的往事，最终，泪水还是忍不住滑落，“是造谣吗？”
捂着嘴，不让哭声流泄，萧娴宁站起身子抱住叶晓司，“不是这样的，晓司，你相信妈妈。”
她没有为了男人就不要女儿。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泪水模糊的时候依旧扯出一个苦笑，叶晓司摇着头，并不相信萧娴宁说的话。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萧娴宁急急地说着，“当初，是因为国家派我去柏林，你爸爸要求离婚，又说我照顾不好你，会害了你，我才答应离婚，把抚养权给他。任易，也就是你说的那个叔叔，是他跟着我去德国，你明白吗？”
似乎有些相信她的说辞，又因为多年的印象而感到疑惑，叶晓司紧紧地皱着眉，脸上还是一副很不相信的神情，心中却有些动摇。
“我可以调外交部的调动档案给你看。”眼里闪烁着坚决，萧娴宁道，“调我去柏林，任易留在中国，后来任易申请和我一起调去德国，这些，档案上都有写。”
“真的？”
“真的。”毫不犹豫地回答，萧娴宁心疼地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舍得不要你。”
“可是……”喏喏地喃喃着，叶晓司很纠结地敛起眉，“他们……为什么……”
为什么要骗她？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冷冷地说着，萧娴宁眼里划过丝寒光，看了眼叶晓司，隐去恼怒的模样，轻声道，“无论如何，当初丢下你，还相信叶定会照顾好你，是妈妈的错，以后，妈妈会补偿的，好不好？”
叶晓司幽黑的眸子直视着她，过了很久，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
“傻孩子……”
这一整夜，叶晓司和萧娴宁睡在同一张床上，翻来覆去很久都没睡着，直到最后，萧娴宁好笑地看她闭着眼睛满脸通红的模样，坐起身子拉她躺到自己腿上，对上她惊讶的眸子，摇摇头道，“和妈妈一起睡觉有什么好害羞的，小时候又不是没有过。”
有时候，她回到家里，叶晓司还没睡，就会抱着枕头缠着她要和她睡在一起，每次，她都是让叶晓司躺在她的腿上，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的。
似乎也想到了小时候，叶晓司脸涨得更红了，却又不舍得改变这种躺在妈妈腿上的姿态，干脆闭上眼睛装睡。
“呵呵……”萧娴宁轻笑出声，一下下地轻拍着叶晓司的背，哄着她入睡，如同十几年前一般。
叶晓司原本只是害羞装睡，渐渐地，那种久违的有妈妈在的温馨与温暖占领了心头，困意渐渐袭来，慢慢地睡着了。
萧娴宁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露出一个微笑。
颜慕霜真的很了解她家晓司呢，基本上，晓司的所有反应她都猜到了，教自己的方法，也都很有用。
她女儿，以后会被她这个厉害的儿媳妇吃得死死的吧……
第二天早上，叶晓司醒过来的时候，萧娴宁已经不在床上了。
有一瞬间的失落，神情也有些恍惚，而这样的状态，却在听到厨房里的声音后消失。
跳下床踩着拖鞋跑去厨房门口，看着萧娴宁煎蛋的背影，泪水蓦地模糊了眼睛。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一夜之间，她从一根草变成一个宝了吗？
“晓司，起床了？”听到动静，萧娴宁没有转身，而是温柔地道，“去刷牙洗脸，妈妈热完牛奶就可以吃早餐了。”
“嗯。”重重地答了一声，叶晓司听话地转身去浴室刷牙洗脸，心中开始思念起远在德国的颜慕霜。
娘子，如果你也在，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