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巳节,在这个民风尚算开放的小唐,是青年男女心目中最神圣而值得向往的节日。
清晨以香花沐浴,穿上最漂亮的衣裙,轻施薄粉,挽起高髻,看看头上太素静,便插上母亲送我的及笄之礼,那一只碧玉簪。
爱美是每个女孩的心性,我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父母尚在边陲受难,我也无心去寻个什么情郎来,就穿上一件素净的白衣,有暗花云锦底纹的,这还是初进梅府时,大夫人特意命绣坊做的,也算是我最好的几件衣裳之一了。
这样既表明了自己无心争春,又不会丢了梅家的面子。
出了依人居,我便带着翠叶到大表姐的容得院去,刚到门口就见她带着惜雅出来,见了我快走两步笑道:“依依,你也太素静了些,随我来吧。”
不由分说,便拉着我的手进了她的闺房,打开满满的妆盒:“喏,这些随便你挑。”
“蓉姐姐对我最好了,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我用。只是,我不想太招摇了。”梅蓉最理解我的心思,也没多说,只拿出一只翠绿镶有碎宝石的花钿别在我的发间。
我抬眼看向镜中,轻飕的柳枝形状飘逸喜人,宝石晶亮映得明眸更加灿烂。
“你看,这样既不张扬,又不简陋,刚好衬托依依出尘脱俗之美。”蓉姐姐笑的很真诚。
我也笑了:“蓉姐姐,我今儿若是能钓来一条大鱼,定要分一半给你吃。”
“坏丫头,今儿是什么日子,能乱分东西吗?出去后可别胡言乱语,以你的姿容说不定哪位世家公子上了心,以后不就有依靠了?”梅蓉拉起我的手去二道门处和大家汇合,放眼望去,一片花花绿绿的美人出行图。都是精心装扮过的,一个个美的不可方物。
其实我也不是全然没有钓个金龟婿的打算,只是古人讲究门当户对,以我罪臣之女的身份,哪个能看得上呢?
梅捷开心的迎过来:“还是大姐和依依姐姐最漂亮。”
蓉姐姐的端庄高雅之美确实无人能及,至于我么,只有我自己知道只是装淑女而已,实际上偶是半个女土匪呀。
“故作清雅未必就是真性情。”白莹雪扫了我一眼就转过身去。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看我不顺眼,虽说梅家多添了两张嘴,可是也没减她的待遇不是。人家姑表亲自然比我这姨表亲更亲些,我也没说什么,你不就是千金小姐么,咱有两吨的度量,能容得下你。
二表姐打扮的最是隆重,满头珠翠,金钗i摇,环佩叮当。都说她长的最像宫里的梅贵妃,如今盛装打扮确实也有几分高傲的妃子派头。
只是我却不明白,皇帝都五十多岁了,难道她想进宫和自己的姑姑抢姑父么?
在马车上,梅捷悄悄告诉我,二姐此次是有目标的,对她的猎物已是下了决心要抢到手。
帝都东面的百里桃花园是达官显贵们专用的踏青之所,下了车,看身边人都是华丽的衣袍,我暗暗叹息。可见古代的贫寒女子想钓个金龟婿也不容易,森严的等级制度下,根本就不给你见面的机会。
默默走着,忽听有一个脆朗的声音说:“小姐,听说王爷们都来了,在东边呢。”
有人低声叱道:“嚷什么,怕别人听不到吗?”
梅姿拉紧梅敏快步往东边去了,看着她们摇曳的背影,我忽然就明白了。“蓉姐姐,二表姐莫不是想做王妃么?”
梅蓉笑着点点我的额头:“有些话知道就不必说出来了。”
我们几个在岔路口向西边走了,只因东边那条路着实是太拥挤了。
大约走了一射之地,桃花开得愈发繁盛,景致渐入佳境。周身被芬芳萦绕,前面有一棵高大的桃树,许是年纪太大,树很高,花开得却不多,枝桠也不繁盛。树下一种不知名的小花开得甚是喜人,迎着阳光在风中微微点头,琉璃一般的花瓣片片晶莹剔透,微风扫过笑脸竟像钢琴的琴键一般此起彼伏。
我心中甚是喜爱,有心采上一朵,不想,被走在最前面的大表姐抢了先。
“呀,花中有刺。”大表姐惊叫一声,直起身子捏住自己被扎破的手指。
大家凑过去一看并无大碍便放了心,我蹲下身子仔细查看,果然花茎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尖刺。
“果然是一片刺海,可是刺中竟然能开出这样娇美的花,迎风而笑,真是让人心动。”我小心掰掉刺,采下一朵认真瞧,它虽生在桃树的阴影里,却娇艳欲滴,花瓣水润润的,像小姑娘的俏脸,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梅捷虽小,却总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我觉得这小花很像依依姐呢,虽是生长环境不佳,笑容却是最美的。”
不错,我爱它是因它像我。我会心一笑:“只可惜不知这花的名字。”
“此花名叫笑春风,古籍中记载原长于密林之中,不需太多阳光雨露便长的十分娇艳,春天开花,花型如笑脸,在京城出现倒数罕见。”一个温润的男子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我抬头便见三位美男子掩映于树后,想必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说话之人应该是中间那个,因为……他长得最好,气质最好,所以我认为他的声音应该也是最好的。只可惜一个都不认识,话说回来,认识才怪。
大表姐双手捏了捏裙边,敛眉道:“司马公子有礼。”
白莹雪和梅捷也随着屈膝万福,我也只得比着三个葫芦画了个瓢。
对方还礼之后,中间那人看着我道:“这位姑娘面生的很,似乎从未见过。”
大表姐拉起我的手道:“这是我表妹依依,才从柳安州来,司马公子应该是没有见过。”
不知为何,大表姐的手有些颤抖,手心都是汗了。我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古代女子见人少,偶尔见到男人就紧张的不行。
“哦,柳安州在下未曾有幸踏足,如今见姑娘嫣然一笑堪比花研,敢问柳安州女子都是这般明丽的么,不知姑娘的依依二字可是小鸟依人的依?”
我一听他说“小鸟依人”就有些恼了,只因我长的纤弱些就要依人么。
“公子错了,是小鸟不依人的依。”我微微一笑,等着看他窘迫。
那三人都愣了一下,转瞬哈哈大笑,饶有兴味的看着我连连摇头。我想他们心里必定是再说:好个尖刻的丫头。
我转头不再理他们,拉着蓉姐姐往旁边走。她却并没有抬脚的意思,反而对那司马说:“是我疏忽了,依依是表妹小字,大名叫做柳嫣然。”
司马点了点头,对我道:“我知道你这名字如何来的,必是幼时笑的欢畅可爱,父母才给你取名嫣然。又见你目光无忌,才取小字依依。”
我仰头盯他一眼,是有怎样?
那厮展露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似乎要与我比比谁更能百媚生。
一向不喜招摇的白莹雪此刻却上前一步:“司马公子,我大表姐已经回答你两个问题了,不知公子以何回报,若是没带赠礼,作诗一首亦可呢。”
我心中又是一动,这古人还真是有意思,动不动便要作诗。难道他做的诗很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