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司南被那些人推搡着上了车, 然后才发现, 四周的车窗玻璃上竟然挂了一层帘子,她额双手被束缚了,嘴巴里也塞着帕子, 散发着劣质的胭脂粉的味道,几欲呕吐。
为了能够顺利抓到胡连一的罪证, 廖司南硬生生忍了下来。一上车就一副虚弱又恐慌的样子,努力挤出来几滴眼泪。
那些人看到她这副模样, 也没有再为难, 连忙吩咐司机快开车。
廖司南在心里默念着时间,大约半小时后,车子就停了下来。车门一打开, 廖司南就认了出来, 这是一家酒店的后门。
不知道该说这个胡连一智商不够没脑子还是有所依仗行事大胆,这一路竟然连绕个路都舍不得, 就这么按照最顺的路线回来了。
门口有个中年男人正在等着, 又矮又瘦的样子,看到那几个人,便连忙说道:“快带上去,大少爷在等着呢,去二楼。”
廖司南被拖拉着拽着下了车, 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矮个瘦男人, 竟然是沈玉山?!他怎么会认识胡大帅?还是单纯做些拉皮条的生意?
廖司南被推搡着上了楼,脑子里却没闲着,思绪千万百转。她突然有些后悔,这么着急将自己的位置留下线索了,若是再晚个一两天,说不定能挖出更多的事情来。
沈玉山也跟在后头上了楼。
这时候,虽然塞在口里的帕子被取出来了,但是廖司南仍被帕子上的劣质香味熏得再也憋不住了,胃里的午饭直往上涌,然后就再也忍不住,趴在墙上猛地吐了起来,眼泪鼻涕混合在一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甚至连那几个劫持他的人,都有些受不了似的,往后退了几步。
沈玉山却丝毫没有嫌弃,上前来将捆着廖司南双手的绳子给解开了,训斥几个人:“你们长不长眼?廖大小姐这么金贵的人儿,要是受了伤,我看你们怎么跟大少爷交代?!”
几人默不作声,将廖司南完完整整的一个大活人,送到大少爷房里,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至于其他的,跟他们何干?
但是沈玉山这种人,他们也不想得罪,便忍着气,一句反驳的话也没说。
“大小姐,吐完了就跟我先来洗洗漱漱口吧?”沈玉山笑起来的时候,干瘦的脸皮像是一层一层的褶子堆积在脸上,看上去格外可怖。
其中一人就说了:“这样不好吧?大冬天的,在外头洗漱岂不是要感冒了?还是直接送到大少爷房间再洗吧。”
只要廖司南人进了胡连一的房间,后面再发生什么事,也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沈玉山冷笑一声:“一把年纪了,做事能不能动下脑子?!这么脏,怎么送?!你确定大少爷不会发脾气?责怪我们办事不利?”
想起胡连一的脾气,那人也没话反驳了,又说:“那我咱们房里吧,在外头也不好,被人看到了更麻烦。”
廖司南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的争执,已经迅速将整个酒店的布局在心里画了个平面布局图。从进来的那一刻,到上楼之后,二楼的房间布置。幸亏这酒店并不大,一层也只有不到十个房间,一眼就能望到头,所以布局也十分简单。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胡云良住在哪里。听他们的意思,似乎胡连一做的这些事情,都是瞒着胡云良的,那就足以说明,胡大帅住的位置,起码在三层以上。父子两人并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双方都有各自的空间,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争执了半天,沈玉山一个人也不敢跟这四个人硬是对着干,便勉强同意了,让廖司南进他们房间的洗浴室去清洗一下,然后再送到胡连一那里。
廖司南被推搡着进了浴室,一直拽着她胳膊的男人冷声警告道:“别想着耍花招,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一会儿的时间,其余几个人已经将门窗全都关好了,心想着或许隔音效果能够好一点,万一一会儿廖司南喊救命了,也不一定有人听得到。
说完这句话,那个年轻人也皱着眉走了出去,带上门的时候,廖司南看到他忍不住抬手在鼻子下面闪了扇风。
她的连衣裙上,早就被吐出来的各种污秽杂物沾满了,自己此刻也觉得味道难以忍受,便想着从位面商店再买两件结实保暖的衣裳,换上。
那些人准备的衣裳,廖司南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恶心得不行。说是旗袍,料子单薄得比夏天的衣裳都要透,若隐若现的,根本什么都遮不住,而且上面还带着浓重的脂粉味,遮住了其他的气味。
廖司南差点没吐出来,这位大少爷,倒真是会开源节流。强抢女人也就算了,连衣裳都再利用,怕是不知道多少女人穿过了,竟然连洗一下都不肯。
廖司南气的发抖,也不知道明海城有几个姑娘遭殃了。还是说,这是胡大帅一行、从北方带来的“私人物品”。
廖司南懒得再看第二眼,进了浴室,就先把大衣脱了下来,扔到一边,然后跑到洗浴台去漱口,脑子里却没控制住自己的心绪,再次想了一下,又吐了一波,这下子午饭全都空了。
廖司南漱完口,站在镜子前面,舒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考虑好下一步该做什么,门突然再次被打开了,沈玉山的脸探了进来,笑得十分猥琐:“大小姐,给您换洗的衣裳。”
廖司南转过头去,一脸讶异,愣了一会儿,然后惊叫起来:“登徒子!”
门外侯着的几个人立刻跑了过来,一人捂住了廖司南的嘴巴,警告她不许再出声,另外两个人则警告地瞪了一眼沈玉山,说道:“请您跟咱们一块儿门口候着吧。”
“别再出声,不然把你从窗户扔下去!”年轻人瞪着眼,冷冰冰的样子。
廖司南装作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眼角的泪珠儿也滚了下来,惊恐地看向他,然后又转向沈玉山,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年轻人便将沈玉山推搡了出去,然后站在门口,按着门把柄,冷冷说道:“我在门口守着,你快一点。”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又放轻了语气,“你配合一点,就少受些苦,以后跟了我们少爷,多得是好日子等着你。”
另一个人不耐烦了:“你跟她说什么废话?!到了少爷房里,自然有人教她这些,要你多嘴?”
浴室的门再次被关上了,廖司南顿时舒了一口气,看着自己裙子上的大片污渍,袖口领口也已经被水湿了一大半,刚刚开关门带进来一股冷风,冻得她整个人都快要僵了。
廖司南赶紧随便买了一件上衣和裤子,迅速套上,一转头就看到背后竟然有个小窗户。因为被帘子挡住了,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她也不敢东张西望,所以并没有注意到。
这会儿,她镇定下来了,才从镜子里看到,背后墙上的光线有些不一样,这才注意到,竟然是个窗户。虽然很小,大概也就只能容她一个人爬出去的样子,但离地面距离并不高。
廖司南拿手比划了一下,爬上去应该不成问题的。
门外的年轻人再次不耐烦地敲了敲门:“好了没有?我进来了。”
“没、没有!”廖司南连忙回道,在脸盆里放了些热水,将水龙头开到最大。
哗哗的水声大概让外面的人相信了她的话,嘟囔了些什么,然后又大声说了一句:“快些!”
再次安静下来,廖司南盯着那个小窗户看了一会儿,心里犹豫不决。窗户外面是酒店的后院,后门虚掩着,并没有人在,出了后门,就是一条早市街,摆摊的多是些庄户人家,一大早将地里摘来的新鲜蔬菜带到这边来卖,差不多到半上午就卖光了。所以这会儿并没有几个人。
廖司南继续看了过去,出后门之后往左边拐的话,应该会有一个大路口,距离并不远,大概几百米的样子,有位面商店里辅助道具的情况下,她完全可以摆脱这几个人,轻松跑到大路上去,找个西点铺子躲一下,兴许还能遇到巡捕。
而且,按照原计划,她现在逃走的话,必定能引得胡连一亲自出动,只要在路上多拖一会儿,就能等到靳明乔来救她,刚好也就能提供证据。
但是沈玉山呢?严咏梅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拉拢住了她爹的心,怎会突然出轨?还是这样一个男人?严咏梅可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被男人三两句甜言蜜语就哄骗住了。她总觉得,这里头必定有阴谋。
廖司南对这个人并不了解,除了知道他是沈玉华的弟弟,早些年曾经在自家铺子里帮过工意外,其余的知之甚少,二哥似乎是知道一些什么,但他也没跟自己多说。
总之,事出反常必有妖,廖司南觉得,这人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说不定就跟廖司童要陷害三哥的事情有关。所以,她决定留下来,静观其变。
刚被拽出来的时候,沈玉山脸上依旧带着笑,拿出一盒烟来,递给几个年轻人,被拒绝了之后也没有生气,依旧笑着,说道:“不介意我抽烟吧?”
年轻人看了他两眼,面无表情地回道:“抽吧。”
抽完一支烟,浴室那边仍旧没有任何动静,沈玉山的眼神便瞄了过去,带着一丝丝的不确定。
年轻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敲门问了一声,听到廖司南的回答和水声之后,才又走了过来,继续等待着。
沈玉山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拳头又攥了起来。
他早些年贩卖绸缎布料到了北方,在那里步步维艰,十来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混成了个人样儿,却突然打起仗来。他手里还有不少粮食布匹之类的,舍不得低价抛售,总想着至少胡云良还活着,这场战火总会熄灭,便多呆了几个月,观察形势。
却没想到,几个月之后,战火蔓延了整个北方。沈玉山差点连命都丢了,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兴余城,总想着好歹他姐姐姐夫背后还有个廖家,弄点钱东山再起就行。
但是从兴余城一路打探着消息,好不容易找到明海城来,却发现,姐姐一家竟然被赶了出来!不仅如此,那些年从廖家连骗带抢,积攒下的钱财,竟也被收了回去。
这下,他们一家,全都是一穷二白了。
沈玉山思索良久,厚着脸皮去找了几次廖延龄。
第一回的时候,他还顾忌着面子,在廖延龄回家路上的时候堵住了他,说是:“看在我也曾给您出过力做过事的份儿上,借我点本钱,让我开个店也好。”
廖延龄这人,看你好的时候怎么都好,之前因着祖上的情谊和两个孩子的婚约,无论沈玉华母女怎么作,他都能忍下,一声不吭,但是一旦决裂了,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用对待生意人的态度来交涉。
廖延龄请他喝了茶,然后对着他认真数算了下,前些年他在廖家帮工的时候,铺子的盈利和亏损,然后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我并不认为借给你这些钱,能给我带来多大的利益,反倒可能血本无归。”
说这话的时候,廖延龄一本正经,完完全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沈玉山也没瞧出他是开玩笑还是假意推脱,便说:“那成,等我回头去学学生意经,再来找您,决不能让您亏本哪。”
后来又去找了三两次,均被拒绝了以后,沈玉山终于回过神来,廖延龄这是打定主意,不会给他钱了,但是骆家也实在穷的叮当响,他一回来,姐姐沈玉华就把骆云航的学费归到了他身上,让他无论如何都要供应这个最出息的外甥读完大学。
沈玉山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钱去给骆云航交学费?筹谋了许久,他终于将主意打到了严咏梅和廖司童身上。
那个大秘密,可是能卖个好价钱呢。
沈玉山无声地笑了起来,廖延龄怕是还不知道,他的女人和女儿,现在都被他捏在手里了呢。现在他真的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廖延龄此刻的表情了。
不知道,在他最疼爱的大女儿成了胡连一的一个玩物之后,廖延龄会是什么样子呢?而且,他的姨太太又被以前的男人给睡了,他的二女儿,正处心积虑,想要他们一家家破人亡呢。
不行,他得稳住。沈玉山交握着自己的双手,心情慢慢平复下来,还不到收网的时候,他不能表现得太显眼了,等廖司童弄死了段秀婷,他再去好好欣赏这一家的表情。
想着想着,沈玉山脸上的表情越发迷醉起来。
浴室里的人还是没有出来,几个年轻人再也等不及了,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直接走过去,大力敲着门:“快点!再给你两分钟,穿好衣服,我们这就进去了!”
廖司南连忙将自己的脏外套从窗户扔了出去,将从位面商店来新买的同色的外套穿在了身上,遮住她里面穿的卫衣和裤裙。
也幸好,她今天穿的这件外套,是基础款,商店里随便一搜就是一堆,颜色也是最常见的粉色。而且,都是些男人,应该不会看出来这两件外套并不是同一个款式。
廖司南刚做好这一切,门就被打开了,她连忙装作受到巨大惊吓的样子,整个人缩成一小团,躲在墙角,看到这些人进来之后,更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闭上了眼睛,嘴唇哆哆嗦嗦。
沈玉山看到她这幅样子,心里格外爽快,本想着快点送给胡连一,免得夜长梦多,在看到她乱糟糟的长发以后,又说:“怎么没洗头发?脏死了!”
年轻人看了他一眼,说道:“大少爷该等急了,先送过去吧,一会儿咱们兄弟还有别的任务。不然万一被大帅察觉了,也不好交代。”
沈玉山陪着笑:“各位不急,我找了个丫鬟过来,顶多十分钟,就好了。您这为难之处我也懂,也请兄弟谅解我,都是给人干活儿的,谁也不容易。大少爷对女人一向吹毛求疵,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是不是?”
年轻人深深皱起眉头,却也没法:“那就快些,我们再等十分钟。”心里却默默吐槽,“谁特么跟你一样!”
沈玉山是近两日才勾.搭上的大少爷,就是几天前的夜里,他们去抓另一个小女孩儿失败了之后,没两天沈玉山就主动找上门来,说是有法子帮大少爷弄到他喜欢的任何一个女人,哪怕是总华捕苏竞成的女儿都行。
不知道这个沈玉山究竟什么来路,但是这几个小女孩儿,平日里都做些什么,什么时候会独身一人走在街上,竟然真的让他摸了个一清二楚。也是得益于此,他们也才顺利将大少爷垂涎了多日的这个女孩儿拐了过来。
服务员进来给她洗头发的时候,几个男人又都避了出去。廖司南趁此机会,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小瓶真话喷雾,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着服务员的脸上喷了一下,这个女孩子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迷离了,却依旧记着自己要做的事情,打了热水,温度调好之后就开始给廖司南洗头发。
真话喷雾的效果只有三分钟,三分钟之后,人就会恢复正常,也不会记得在这三分钟里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一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廖司南就悔恨为何没有早点看到,要不然,沈玉华哪有机会赖在自己家里那么久?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借着水声的掩蔽,廖司南连忙压低了声音,问道:“胡大帅住在哪里?胡连一呢?”
“胡大帅在402,胡大少爷在206,。”
“最近有没有看到其他的女孩子进到胡大少爷的房间里?”
“胡大少爷来的时候,带了两个年轻女孩子,后来就没来新的,你是第一个。”
廖司南舒了一口气,看来杭丽君是他的第一个目标,失败了之后一直没来得及再次行动。
“那个沈玉山,就是刚刚那个又矮又瘦的黑皮男人,第一次来酒店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五天前,说是找胡大少爷。”
“他有没有带女人来过这里?多大年纪的女人?长什么样?”
“有,来过好几次。穿旗袍卷头发红唇的女人,年纪三十五六还要多了吧?还有一次,带了这个女人和一个十四五的女孩儿。”
廖司南一愣,忙问道:“什么样子的女孩儿?”
“个子倒是高,但是挺黑的,大脸盘子,鼻子特别丑。”
廖司童!
廖司南顿时目瞪口呆,一瞬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等她再次回过神,喷雾的效果已经过了,服务员的手脚再次变得麻利起来,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直等到洗好了头发,给她擦了半干之后,女服务员才开门出去,跟几个人说道:“爷,已经洗好了。”
廖司南搅着手指,心里很紧张,下意识地将手伸进了外衣口袋里。那里面,链接着位面商店的临时仓库,里面能即时取出来的,有一个不倒翁,有一小瓶防狼喷雾,还有食指大小的一根电击棍,最重要的是,还有一把枪……
就在她琢磨着这些东西要如何利用,才能保全自己又能拿到想要的情报时,外面突然喧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