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路进展得十分顺利, 三个多月的时间, 四条主路就已经修好了一条半。其中, 首先修建的就是重阳城到明海城的路, 这样一来,两个城市之间来往所需要的时间就大大缩短了。
以前就算开车,也要绕过荒野和一段沼泽地,起码要绕行两个小时,但是公路修建好了之后,全程所需时间, 就缩短了将近三个小时。
廖司南看着地图, 听完工程师的讲解, 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靳明乔,这是私心吧?以后回廖家,早上出发, 刚好中午可以过去吃个饭, 说说话,下午两三点往回走,赶在晚饭前就能回到大帅府,时间卡的刚刚好。
上次回家的时候,段秀婷就有意无意地跟她抱怨,说还是嫁的远了些, 她想去看看女儿,一个人都行不成,但偏偏, 廖延龄也是忙得很。现在的来回时间,父母想要来看望她,完全不成问题了。
裴深岩也可兴奋:“我们计算了一下,是个中心城市之间的路程,都差不度的距离,所以,以后咱们的药品运输就方便多了,就算是那些特殊的需要冷藏的药物,也可以在半天之内送达,不用担心冰块会融化了,导致药性失效。”
廖司南也说道:“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只有缩短路途中所需要的时间,咱们的生意才能更好地拓展开来。海产品也是一样的,以前从明海城码头到桐城,要将近十个小时的时间,到了那里,鱼虾也基本都死了,味道不够新鲜,价格也要折损一部分才好卖。公路修好了,活鱼活虾就能卖出更好的价格,工人们的工钱,也就能涨一截了。”
“还是你想的深远。”裴深岩贼兮兮地笑,胳膊肘捅了捅她,“我还以为你是嫌弃回娘家路远,坐车颠的屁股疼才要修路呢……”
廖司南:“……你脑袋是摆设吗?”
“都说了我不擅长做生意了……”裴深岩很冤,“要是我脑子在生意上能这么灵光的话,那就是我们祖坟冒青烟了,我爸还不得高兴死?”
廖司南也没继续嘲笑他,换了个话题:“不过黄总工说你在修路上出力很大,这一点就够了,我相信你一定能过名留青史的,你爸肯定会高兴得烧高香。”
“真的?!这几条公路是不是要写入咱们华中区的史志里面去?”裴深岩眼睛一亮,漂亮的面孔瞬间像是被点亮了一样,流光溢彩,让人移不开眼。
“肯定的。”廖司南笑笑,“不光是光路,还有铁路。这可是咱们自己修建的第一条铁路。”
裴深岩微微一愣,瞬间了然,心中一阵气血澎湃。
修路果然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也很有意义。
随着公路的逐渐修建完成,远在北方的胡云良,在混过了大半年的日子之后,也终于得知了日本人可能在做的事情,吓得几天几夜不敢入睡,派人四处搜查,誓要找出那个实验室所在,同时开始驱逐所有留在北方区的日本人。
得知消息,靳明乔也只是皱了皱眉,骂了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廖司南安慰他:“要不,你找个人去教教他?就那点智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想了想,廖司南又有些疑惑,“他身边那个赵副官,辞职了吗?不然的话,这点儿事情,他应该劝得住胡云良才对啊。”
靳明乔摇了摇头:“赵副官没有劝住,胡云良怕死,所以这件事情不听劝也在意料之中。”
廖司南倒是淡定:“那就换个人掌管北方吧,反正他也毫无作为。或者,把他打造成一个听话的聪明的傀儡?”杀了肯定是不行的,现在各方势力好不容易都稍微稳定了一些,相互牵制,要是胡云良换了人,那各方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靳明乔摇摇头:“我再想想。”
现在盯着胡云良的可不只是他,北方才是真的卧虎藏龙,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暗地里看着。一旦胡云良有了变化,就肯定会被看出端倪。
但是胡云良的愚蠢行为也不能不管,若是他暴躁地跟日本人对上,恐怕会惹下大麻烦,甚至将他们好不容易赢来的先机都给牺牲掉。
廖司南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便不再问。靳明乔心里必定是有决断的,就算他拿不定主意,还有靳大帅在。对她来说,这个时候还是要好好赚钱为主,希望这样的安稳时候能多维持几年。路修好了之后,还要修建医院和避难场所,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钱财。
公路正式投入使用的那一天,廖司南以新商会会长的身份再次露面,将公路的使用规则告知商会众人:“所有新商会会员均可使用公路进行货物运输,但需要到商会进行报备,同时缴纳公路维修保养费用,每年五百大洋,不论次数。若是觉得贵了,依然可以委托裴氏商运公司进行货物运输。”
裴大当家在新商会成立的时候,就将漕运商会改名为“裴氏商运公司”,听到廖司南的话之后,也主动解释道:“裴氏产业依然是以货运为主,不论是海运还是陆运,以后都还是我裴氏的主营业务,各位新老客户尽可以前来。”
廖司南看他说完,才又继续说道:“这四条公路只连接了华中区四座主要城市之间的道路,而只有一条,休养维护期间是无法使用的。也就是说,每年至少有三个月的时间,依然还是得走海运,或者是漫长的土路。为了方便大家的生意,我的想法是,再修建多条公路,同时将通往华中区其他城市的公路,也一并修建了。”
说到这里,台下就有不少商会开始讨论起来,有的人觉得是件好事,可以更好地拓展生意上的业务,也有的人不怎么在乎,修不修都行,更有不少人犹疑不决。
廖司南将他们的神态一一看在眼里,也很理解,毕竟商会也有不少小门小户的生意人,甚至有些家传铺子,进货量十分小,走裴氏的船运一家花不了几个钱,公路对他们的生意没有丝毫帮助,却要花费太多钱,犹豫也实属正常。
“关于修建公路的计划书,一会儿我会给每人一份,大家拿回去看看,愿意参与的自然是无比欢迎,不愿意的也不强求,大家根据自己的需求来就好。不论出资多少,在公路投入使用之后,都会慢慢将这些钱还给大家。”
然后就有人问道:“会长,公路也要盈利的吗?”
廖司南笑笑:“当然不是。但是公路修建起来,总要让人走是不是?若这些人不是咱们商会的呢?甚至不是华中区的人呢?难道我们还不让走了?就算不走货物,风吹日晒的,公路也会老化,每年的维护保养在所难免,所以,不如放开了让大家都能走,但是,我们要收费。”
“怎么个收费法呢?”又有人问。
“初步的计划是,每个要走公路的车辆,都要买票,每隔三十里地,就安排几个人把守,查看手中是否有票据。当然,之前说了,去商会报备并缴纳了五百大洋维修费的人,会给一张一年的通行证,这个大家不用担心我们会双份收取费用。”
“而这些钱,也是用于公路的维护和保养。如此一来,就能大大减轻咱们商会的压力。”
听到这番话,大家到时十分赞同,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买得起车子的,肯定不会吝啬这点过路费。而且的确如会长所想,这些钱虽零落细小,但常年累积起来,怕也不是一笔小数目,的确能够给商会带来极大的帮助。
这是新商会成立以来,廖司南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竟然就是这么大的商机。
且不论她背后的大帅府,单是这半年时间里,她所做的这一切,就足以傲视众人,怪不得能让漕运商会一声不吭地让出了这个重要的老大地位。
新公路的使用规则一出来,不光是华中区哗然,就是其他各方势力,也突然察觉到,已经被落下太多,于是纷纷开始效仿。
廖司南笑的贼兮兮的:“以后咱们运货,总算都可以走好路了,车辆的损伤也没有那么严重了。”
靳明乔看着她:“你知道他们会效仿修路?”
“当然呀。你没听说过吗?要想富,先修路。连路都没有,东西又怎么能够运到外面的世界去,让更多的人看到呢?”
靳明乔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廖司南去世美滋滋的,她的“女大亨”之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传遍五湖四海。人们头一回注意到这个从商户人家走出来的娇俏大小姐,竟然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从一家普通的衣裳店,成了如今坐拥华中区最大商会的商会,而且,还有着独一无一能够生产青霉素的制药厂。
开完会的第二天,各大报纸就将廖司南作为新时代的传奇女性,放到了头版头条上面,将她大肆夸赞了一番,什么“新时代的启明星”、“女性的楷模”、“华中区的希望”……各种赞美的词汇纷涌而至,看得人都不好意思了。
廖司南嘿嘿笑,对着靳明乔炫耀:“看吧,他们果然都被我的聪明才智折服了!”
靳明乔很给面子,看了看报纸上各种溢于言表的赞美词汇,虽说鸡皮疙瘩都快掉落一地了,但还是很有诚意地点了点头:“没错儿,他们都被瑾如的聪明美貌给惊艳到了,以后肯定会乖乖听你的话,紧跟商会的步伐,大家一起发财致富!”
廖司南喜不自禁:“我要把这份报纸存起来,留给我的子孙后代,让他们瞻仰一下老祖宗年轻时候的风采,感受一下我的光芒万丈!”
靳明乔心思一动:“后代?”
“对啊,就当做是我们的传家宝吧,一直流传下去。”廖司南顺口接道,美滋滋地将报纸夹在了一本厚厚的日记本中,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
靳明乔看着她,目不转睛,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廖司南收拾好这一切转过身的时候,正对上他幽深的目光,吓了一大跳,差点跳起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看到什么了?”说着,循着他的目光也往自己身后看了看,并没有见到任何异常之处。
靳明乔幽幽地开口:“我们连孩子都没有,哪里来的后代?”
廖司南:“……这能怪我吗?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仔细数算一下,两个人结婚好像就快要一周年了,她也没有避孕,没有孩子,难道……
靳明乔被她的眼神看的火大:“我没有问题!”
廖司南倒是心态十分好:“明日去医院看看吧,或者,我找神秘商人给你看看也行。”
靳明乔哼了一声:“我没事!再等一个月就好了。”
廖司南满脸问号:“为什么要再等一个月?还是早些去看吧,不然父亲母亲也会着急的,到时候问起来,你也不好回答,是不是?”
靳明乔脸色一黑:“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不用担心。”
“可是我担心你呀。”廖司南眨巴着大眼睛,“这是咱们两个人的事,对不对?你总是有事自己憋着,不跟我说,那以后我也不跟你说了。”
靳明乔脸色稍霁,犹犹豫豫,这才说道:“结婚的时候,我答应二哥,等你过了十九岁生日再要孩子,所以,还有一个月。”
廖司南瞪大了眼睛:“你怎么避孕的?”
靳明乔抿着唇,瞪着她。
廖司南只好闭嘴,笑嘻嘻地抱着他的胳膊,蹭了过去:“好吧,我不问了,那就等一个月吧。我也觉得,太早生孩子对身体不好,我自己都没长大呢。”
靳明乔又说:“再过两年也行,不着急。”
“我是不着急啊,可是你都二十七了……”
话一出口,廖司南就识时务地再次闭紧了嘴巴,迎着靳明乔阴森森的目光,嘿嘿一笑:“我去看看铁路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还没往前走两步,廖司南就被人拽了回来。
靳明乔将她压到了沙发上,目光冷涔涔地看着她,手指捏了捏她的小肉脸,冷哼一声:“既然瑾如这么为我着想,不如先照顾我一下我其他地方的情绪?”
廖司南微微惊愕了一会儿,就双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巧笑倩兮:“好啊,你要我,怎么照顾呢?靳~爷~”
靳明乔呼吸一滞:“那我就不客气了……”
廖司南突然就想起,刚刚相识相恋时候的那些情境,仿佛是昨日的一场梦,转眼之间,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呢。
十九岁生日之时,关如凌也终于隐晦地提起了两个人的子嗣之事,但是年轻人的事情,她也不愿意说太多,怕孩子们有逼得打算自己却不知,耽误了两个人的感情,只说道:“瑾如的商会蒸蒸日上,每日都有做不完的事情,他们父子也是忙里忙外的,家里又只剩我一个老婆子了,无事可做,寂寞的很哪。”
廖司南便立刻卖乖讨巧:“母亲,那我陪您一起在家,可好?”
关如凌笑道:“你放得下商会那么多事情?而且,不是说要修建铁路吗?这可是件大好事,比陪我这个老太太要重要多了,你们还是先忙活自己的事情吧。”
靳明乔冷不丁接了一句:“母亲放心,我们争取年内一定要上孩子,明年您就可以在家带孙子孙女了,就不会无聊了。”
廖司南掐了他一把,好像你说了算似的!看把你能的!
关如凌却是笑的合不拢嘴:“真的?!你们有打算了?!”
“之前是觉得瑾如还小,不够稳重,心性也不成熟,所以就没着急,现在也算是长大成人了。”靳明乔意有所指。
廖司南:“……”
关如凌高兴得不行,她觉得今日仿佛是自己在过生日一样,居然收到了这么大的喜讯,便想着法地给廖司南补身体。从这一日之后,便天天各种补品鸡鸭鱼肉塞过来,吃的廖司南一道饭点就下意识地想要出门。
“你去跟母亲说一声,给你补补吧,我身体够好的了。”廖司南欲哭无泪,看着关如凌脸上的笑容,她话到了嘴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靳明乔也是为难,不过才大半个月的时间,眼见着廖司南的小脸又圆了一圈,身上也长了些肉。虽说现在抱起来刚刚好,但是再这么吃下去,怕是要出问题的。
“要不,我们去看看铁路的情况吧。也权当出门散散心,回头真的怀上了,你就不好再出门了。”靳明乔提议道。
只要能换点正常口味的饭菜,去哪里廖司南都没有意见,顿时点了点头,迅速收拾好了东西,打算出门去躲上半个月再说。
不同于公路的修建,铁路这边进展十分缓慢,大半年的时间,也不过才刚刚修建了五十里,前方的路又是漫长的勘测期。
“你们怎么来了?”裴深岩一身乞丐装,从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走出来,嘴里还啃着窝窝头,看上去跟那个玉树临风的裴家大少爷,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了。
廖司南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认出来,试探着问道:“裴爷?”
裴深岩瞪她,啃一口窝窝头,口齿不清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第二个像我这样美貌如花、玉树临风的人吗?”
廖司南:“……还真没有……”
“有什么事吗?这里全是丘陵,我们正在研究该怎么修建呢,没事的话我就不招待你们了,等我回了重阳城,再去找你们一起吃饭。”裴深岩倒是一心扑在修路上,无比专注。
廖司南看着他的样子,心情复杂,希望裴大当家再次见到他的儿子,还能跟认得出来:“我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丘陵地区的修建,我搜集了一些建议,你跟工程师们看看能否用得上。”说着,从包里拿出来几张纸,这是她从位面商店买到的,关于铁路的修建理论。
廖司南并不懂这方面的理论,目前可借鉴的经验也并不多,何况从重阳城往南,地势变化繁多,可不像华中区那么一路坦途。
裴深岩接了过来,看了半页就突然呆住,说道:“大哥,瑾如,你们先去我帐篷里坐坐,我去找几位工程师过来商议。”
这半年多跟随勘察队,裴深岩也学到了不少的知识,但是仍比不上这些专业的,在国外有过一定经验的大师傅们,所以并没有扇子评判这些经验是否可用,但也看得出来,这些现成的指导,能给他们带来很大的进展。
靳明乔点点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裴深岩匆匆忙忙走了,两人便沿着修好的铁路走了过去。
万事开头难,这五十里铁路,几乎就耗尽了整个修路团队的心血。再遇到这片丘陵地的时候,几个工程师几乎是再难前进一步,硬生生在这里被逼着扎营,呆了快要一个月了。
“别担心,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够将这条铁路通到华南区。”廖司南笑起来,握住他的手,望着南方的方向,“等我们这条路修好了,就可以说动其他各区帮忙修建别的了。到那时候,整个中华大地,都是咱们自己的铁路,物资上,就再也不会受制于人。”
靳明乔握紧了她的手,跟着她一起望向了远方,微微点头,唇角也一点一点扬了起来:“我相信。”
身边的这个人,总是给他无尽的希望,靳明乔当然相信,他们所期望的一切,都会如约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