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我陪着裴萧栋去了医院复诊, 在白大褂的摇头晃脑中,我终于确定了病痨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得了肝癌, 病入膏肓。
回到车上,他老人家吸了吸鼻子, 凄凄惨惨的看了我一眼,和大宅门里不受宠的小媳妇一样委屈。这委屈好像在说我怎么就怀疑他了, 不相信他了。
忘记说了, 复诊是我提出来的,当时被古维说得也的确带了点疑惑,也不怪他有这想法。
但就现在, 看着他那表情, 我不由握住了他的手,嘴里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肝癌, 听着挺遥远, 但是就眼下,近了。
方才在医院听着医生的意思是活不过两年了,当然若是调养得好,兴许能过三年。当时我看着白大褂敷衍的态度是恨不得一巴掌上去,你说你作为一个白衣天使, 说话咋这么不着调呢,别说这话不能当着病患的面说出口,就是你……拜托也多点进取心, 不会早点突破疑难杂症啊。
“若绯,我……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他反握住我的手,还抓得紧紧的。
就他那手劲,我看着不是不想拖累我,而是整个赖着我了。
“裴叔,事已如此你就按着医生的意思做吧,吃药,休息一个都不能少,公司的事您先放一下,这个企划我会跟着,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我任由他靠在我胸口,客套道。
你让我一下子恢复三年前的热乎劲,这根本不可能,如今只能跟着感觉走,先把他当叔照顾得了。
“若绯,你会陪着我的对不对?柏柏在国外,我……我不想麻烦他……”他神色有些为难,在等待我回答的同时又局促不安。
“嗯……”我考虑了一下,同样为难。
我现在的情况容不得我天天待在裴萧栋身边,即使他只剩下两年的生命。不是老子薄情,有些时候,感情和责任,我选择后者。
毕竟不是小孩子,琼瑶似的义无反顾看着永远是虚的,而不是现实。
“若绯,我不求你天天陪我,一个星期三次行不行?就当是可怜我这个垂死的老头好不好?”大概是见到我犹豫看,裴萧栋眼泪不自觉出了眼眶,落在了我的衬衫上。
老头?我看着他满头黑发,嘴角抽搐了一下。
“裴叔,我先陪你回去休息,这事……我可能要回家商量一下……”家里那个女王的情绪,我不得不顾虑,老子的心在他手里捏着,容不得一点马虎。
裴萧栋眼眸一个闪烁,双手抱住了我的腰肢。
很紧。
出乎我意料的,裴萧栋并没有回别墅,而是住进了我和他幽会的那个小屋。面对我惊讶,他只是垂下头,淡淡说了一句他住这已经三年了,什么都习惯了。
就这话,激得我心中顿起涟漪,老子的心……还是太软了。
看来上辈子选择自杀,不是没有道理的。
趁着他去浴室洗澡的功夫,我打了个电话给古维,跟他说晚饭不回来吃了。
古维问了几句,我实话全说了,然后他答应了。
等裴萧栋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在美国的三年,家常菜对我来说早已不在话下。
“裴叔,你看看合口味吗?”我给坐在对面的病痨夹了点菜,问道。
他浅尝了一口,然后点了点头。
摸样很矜持。和古维不同,老子第一次下厨给他吃的时候,他那表情比中了头彩还激动,然后激动得晚上缠了我整宿。
“若绯,我们好像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吃了两口,裴萧栋发出一声感叹。
我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纠正道: “不会啊,上个星期不是还一起吃过?”我指的是和他一起和客户的那顿饭。
他那张脸抽了抽,然后平静的低下头。
那一刻,我承认自个挺没情调的。人家好不容易来了个铺垫,这就被我给掀了,心情可想一般。
接下来,裴萧栋沉默的吃着饭,看着好像牛嚼牡丹。
陪他用完饭后,我看了下手表,七点,我想回家了。
“裴叔,我……”老子告别的话还没说,他老人家就发脾气了。
“你走吧!”病痨把原本要吃的白色药丸扔了出去。
也不知他存心还是无意,两粒白色药丸就这么滚啊滚,滚到了我的脚步。
我看着他,算算日子,他老人家更年期是该到了。
“你回去享你的天伦之乐,不要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得了……”
话是这般说,裴萧栋整个人却死死的搂住我脖颈,身子紧紧的贴住了我,说话间又有了哭腔。
就这般,明显的口不对心。
“裴叔,三年没见你倒是变娘了,说说,你这是第几回在我面前哭了?”我捧起他的脸,嘴角溢出一丝嘲讽。
他要是哭个一回两回,我兴许还受用,但要是老来这套,我可就要用对付儿子那招对付他了。有句话叫做适可而止。
“原本我今天倒是想留下陪你,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先回去了,至于地上这药……我只想说一句,命是自个的,您要是自个都不爱惜,那我这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了,对不对?”我拉下他的手,站起了身子。
裴萧栋眼眸瞪大,神色间不可置信。随后他低了下头,收住了哭声。
孺子可教。就冲他这表现,我心里点了点头。
“裴叔,您看现在多好,来,吃药……”我从药盒里重新倒出两粒药送到了他嘴边。
我不喜欢看他装模作样,当然,这事若是放在三年前,我说不准还会暗自窃喜,但现在,我不会了。
他温顺的服完后,情绪低落的进了内屋。临走前回眸一瞥,似有委屈又带了点怨忧。
病痨是在勾引我。
我咽了咽口水,摇摇头挥去心里深处的骚动,然后正气凛然的打开门,不带留恋的走人。
回家后我先洗了个澡,把人整得香喷喷后才钻进了被窝,原本已经关了灯的古维见我进来,不由抬手开了一盏小灯。我看着他的表情,感觉和派出所里负责盘问的民警一个摸样。
噼里啪啦问了几个问题,全是我意料之中的,对此,老子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于组织的提问积极配合。
“那……唐哥现在打算怎么办?”末了,他擦了擦眼镜,问出我最不想回答的一题。
“呃……”我眼珠转了转,抓抓头。
“唐哥实话实说,不用顾虑我……”他这话算是给我打了强心剂。
我想了想,实话实说道: “他怪可怜的,身边又没个人照顾,古维,我做不到弃之不理……”
“所以……”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所以我先照顾着吧……”我拍了拍他肩膀,说得轻描淡写。
就我的想法,凭着古维现在的地位还犯不着吃一个命不久矣的醋,他的答应势在必然。
“行,既然唐哥想好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家里有我,没事……”
果然。
谈话告一段落。
***
两个月后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爆发,如今这句话的意思,老子算是参详透了。
“裴萧栋,你有完没完啊……”我把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搁,气急败坏道。
裴萧栋瞥了我一眼,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了原本在我裤裆处不断磨蹭的脚丫。
但在我看来,就他的反应完全是死不知悔改。
老子不是女人,但是被他连续非礼两个月,任谁都会有脾气,尤其还是我这种血气方刚的,能看不能吃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起身去浴室解决下面的骚动。
双手在律动的过程中,我闭着眼不期然脑海中想起了病痨的身影,跟着,下面更硬了。
射出来的一霎那,我心里骂了一句:阴魂不散。
两个月,他身子看着没变坏,老子却是心惊胆战,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