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岁的骆林有个秘密。雅*文*言*情*首*发
那就是,他还是个处男。
究竟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样子骆林自己都不知道。三十岁之他辜负了自己的好脸好身段,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单身这也就算了,现在他已经有了个相处了一年多的恋人,竟然还保持着这个状态……
他真的,真的是个健全的男人。
真正说来这也不能怪骆林。他那位小他八岁的恋人是个痊愈中的白血病患,两个人是在医院里正式开始了这段关系。那是生死关头,人都可能没了,怎么可能会有滚床单的兴致。后来他的恋人段非出了院,有半年都处于小心休养的状态,连个小感染都可能重新让人倒下。骆林生性体贴,一心投入到了照顾恋人的工作当中,加上模特的本职又忙,就没来得及在情情/爱爱上更进一步。
然后呢,段非好的差不多了。两个人要是每天腻在一起,肯定不出几周就能把最后一步跨过去。然而段非却选择了去美国继续大学学业,两个人分隔太平洋两端,亲昵的时间自然也减少了。
其实在段非去美国前的一周,他们两人差一点就要跨过那条线。那时骆林躺在床上,衬衫的扣子全被解了,连裤子拉链都被拉了下来。段非跨在骆林身上,抬手将长袖衫脱了扔在地下,正准备俯下/身吻骆林脖子的时候,坏事了。
段非流鼻血了。
要是换了别人这件事可能算是尴尬的情/趣,但是段非有白血病史,这突然的粘膜出血让两个人同时都“咯噔”一下,顿时就软了。暧昧的氛围瞬间烟消云散,联想到旧病复发的可能性,骆林直接拉好衣服,坐起来开始往医院打电话。
检查报告是两天之后出的,没什么大事,就是段非脆弱的鼻粘膜在地暖开得过分的房间里撑不住了而已。骆林松了一口气,等消息的那两天他的心就没放下过,幸好是虚惊一场。
毕竟白血病不比别的,只有撑过了三年这个关口才能说人是暂时保住了。
又被折腾了一遭的两个人在出了医院之后一前一后地走着,中间隔着不短的一段距离,是因为没开车,又怕狗仔拍到。结果经过某个绿地公园的时候,段非没忍住,还是上前去牵了骆林的手。那是一月中旬最冷的时候,两个人头上都罩着围巾帽子和墨镜,接吻的时候这些衣物挡着脸,从旁也分辨不出来谁是谁。后来等回了骆林的公寓,段非脱外套的时候发现骆林怔怔地在看他的脸,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明明都是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了,怎么还有这么单纯的眼神呢。段非这么想着,走向骆林,抬手在对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骆林终于回过神来,扬起嘴角笑了笑。那笑容里面混杂了庆幸和苦涩,解读出来就一句话——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段非每次都会被骆林这种无言的表达所感动,只是他实在笨嘴拙舌,做不出什么回应。那天晚上段萦去参加游学冬令营没回家,段非就少见的在骆林家过了夜。当时段非应该也是想好了要发生点什么的,结果可能是折腾过的这一遭比他想像的要累人,那天晚上他从后抱着骆林,一边吻着骆林的颈后,一边就睡着了。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醒过来的。不知道段非是不是还有点迷糊,他眯着眼睛笑了笑,哑声对骆林道了一声早安。那种温暖的微笑简直让骆林想到了小天使——一种完全和段非性格不搭边的东西。然而在段非意识到已经天亮了之后,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骆林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天知道段非是在咬牙切齿,他离开之前这最后能共度的一晚,他还是没能和骆林再发生点什么。
过了一天骆林和段非在机场依依惜别了。这种地方总是还要低调一点好,两个人连接吻都没法接,段非就只能拉起手提行李去安检了。
他这一走就是一年多。
骆林对远距离恋爱没什么担心的。他原本就是空中飞人,去纽约的时间又多,赶上日程的话和段非一个多月就能见一次。换做别的情侣可能会担心对方出轨,但是骆林觉得两个人生死都走过来了,自然很难再被什么东西分开。
段非离开的时候和骆林的想法是一样的。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段非大部分时间都独自一人身在国外,心态还是慢慢地变了。
他没有出轨。甚至说,他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切断了和所有女人的联系。
……后来骆林调笑他说,他当时应该不搭理男人才对。段非只能干笑两声,没法回答。他这一辈子都没对除了骆林之外的男人有过兴趣,也没办法总结自己的性向。而回去纽约的时候,他简直是把女人当怪物在躲,生怕骆林哪天忽然来过找他,看到他和女人在一起产生误会。
比这种极端的表忠心更可怕的是,段非怕了。这怕的理由有许多,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一回事。
他怕骆林离开他。
这害怕几乎是突然冒出来的。
原本他还能保持自己的步调,虽然时不时想着骆林,但是见到了对方的短信或者收到电话,都会让他积累的不安被打散。骆林不管工作多忙都会和他保持联系,段非为了保持自己一贯少言少语的本色,有时甚至会忍痛做那个先结束通话的人。每到那时骆林就会下意识的道个歉,笑着说自己又占用了他宝贵的学习时间,让他不要忘了休息。
每次听到那几句话段非都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等到挂断了电话,他经常会觉得空荡荡的。他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所以只能猜那是寂寞的感觉吧。
寂寞归寂寞,以前段非也一个人熬过日子,所以干脆一根筋的开始读书。他对自己成为大龄大学生的这一事实非常不满,每次都黑着脸去听lecture,然后在笔记本电脑上噼噼啪啪异常用力地开始记笔记。原先教授同学都有点怕他,后来他们都亲切地管段非叫 “kingnotesthe front row”,翻译过来就是坐在第一排的笔记之王。
测验前有人壮着胆子问段非借笔记,段非懒得一个个回应,干脆打印好了十几份,谁来问直接摔给谁,省得那一顿客套。他这作风莫名其妙地给他增加了好人缘,连带着和同学也走得近了。
然后那天他被拽着和一群比他小好几岁的同学出去吃饭,一伙人中还有好几个一直唧唧喳喳的女生,让他的脸阴得能滴出水来。
再然后,他看见这一群女生聊得兴起,直接从包里扔出一本cosmopo1itan,聊起了男/色话题。
在然后的然后,这群人聊到了骆林。
段非一直没有实感说骆林是有多火。他没有去追骆林的硬照,也没有去网上搜索过骆林的名字,最多只是看看骆林上电视时的采访。
这些事情他都下意识回避了。所以直到那天段非才意识到,自己避开的原因是什么。
……他知道骆林喜欢自己的工作,每当偶尔提起,眼神里都会有特别的神彩,让段非很喜欢。他知道骆林是个出色的模特,他那么认真而有天赋,理应得到很多人的承认。
他明明应该为骆林的人气感到开心的。
但是眼见着一群和骆林毫无关联的人,用激动地语气说着“哦我的老天我真是爱死他了”的时候,段非忽然觉得心往下一沉。
杂志的跨页上,骆林赤/裸着上身,仰起头眯着眼睛。他裸/露出的皮肤上似乎被涂了油,整个人都变成了小麦色,在黑色的背景下泛着光。几个女生的用手指点上骆林胸膛,一路向下,在人鱼线上打了个转,停在了骆林的下/身处。
女生们坏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有种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东西。
段非把玻璃水杯慢慢的握紧了,又慢慢地把手松开,对众人说他突然想起有些急事,非走不可。
一群人“哎”了两声,还没来得及出声挽留,段非已经离开了。
……那天晚上段非在租住的公寓里摔了一个杯子。当时他那没有由来的愤怒已经在爆发的边缘,非常想摔点什么东西。只是一想骆林一直不喜欢他这种暴虐的部分,他只能拼命忍着不去动手。然而他气得手都在抖,拿水杯的时候水杯干脆滑脱了,在地上清脆的裂成几片。
段非盯着那些碎片,连打扫的心都没有。
之后他在电脑前坐了一个晚上,终于把之前没做的事情补上了。他搜索了骆林的新闻,照片,论坛上别人的评论,以及各种平台上和骆林有关的话题。
他看着骆林的名字被无数次提起。绝大多数的时候,和这个词有关的内容都是正面的,认真,努力,天赋,温柔,然后发言人会过分轻易地得出结论——“喜欢他”,“爱他”。甚至有人在网上写出长长的情书,遣词用句让段非想吐。然而里面提及的许多和骆林有关的细节,却是连段非都不知道的;这群人把骆林在公众面前的每一次出场谈话都记了下来,当圣经一样背诵,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痴迷。负面的内容也有,骆林过去的一些照片被翻了出来,他被恶意的猜测,成了一个出卖自己身体给同性的男人。在这些低劣的猜想里,他们肆意的将下流的场景扣在骆林身上,甚至有人说,啊,虽然知道骆林是这样的货色,但是我也想尝尝他的味道啊。就算他是男人,看着那张脸,操起来也一定很爽。
段非无法形容自己看到那句话的感觉。
他死死盯着那一行字,只想把那个发帖人从屏幕背后扯出来,将自己的拳头捅进那个人的嘴里,再用力把拳头抵在墙上,让那人后脑开裂,流出红白的浆水来。
就好比自己珍藏了十多年的宝贝,一夕之间被所有人看在眼里。有些人要把它捧上神坛,有些人要把它掷在泥地里,结果却是同样的,都是要将它从他的身边带走。
对于后者,段非简直起了杀心。对于前者,段非竟然也有着难以言喻的,超乎想象的嫉妒。
明明知道那些人和骆林的生活毫无干系,却遏制不住的想让他们从骆林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要是骆林是自己一个人的东西就好了。只放在自己能看见的地方,只对自己一个人好。
这样的想法让段非恐惧起来。他自己也知道他的性格里有极其极端的一面,暴虐,粗鲁,阴暗,还有可怕的控制欲。骆林不喜欢这样的他,所以他绝对不能让骆林发现。
第二天早上骆林给他打了电话。段非没有接。他坐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看着骆林的名字亮起来又暗下去,把头埋在了屈起的膝盖里。
段非那里发生的一切,骆林都是不知道的。自从段非去了美国,骆林第一次去看望的时候两个人的氛围还是如常,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却在之后慢慢地变了味道。
段非的联络越来越少,偶尔骆林打过去的电话还会不接。这样的情况频繁起来,骆林渐渐也觉得不对劲起来。第二次去探望的时候骆林表面上不显,其实心情很沉重,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是四月,骆林从欧洲飞过来,降落的时间本来就是一大早,竟然还提前了将近一个小时降落。骆林已经做好了自己去市区的准备,结果到了出口,段非竟然早就在那里候着了。
段非还是喜欢他的,骆林看见段非的时候忽然就这么确信了。看到他的时候,段非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和他们之前每次见面一样。然而那光彩马上就黯淡了下去,让骆林跟着觉得沉重 。
那次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而段非反常的沉默。骆林本来觉得不安,段非却在举止上愈加地体贴。去机场时段非给他带了早餐,为他准备了能在车上休息时用的毯子和枕头,一早就安排好行程,带他去私密而符合口味的餐厅。骆林想不出头绪,既然段非不想说话,便也陪着什么都不说。这么待了两天,骆林得出去见朋友了。
虽然已经是纽约的熟客,骆林每次总有一些人来不及见。这回要见的是几个化妆师的朋友,在lgm时就相熟了,虽然性格过分热情,却都是些很有趣的人。骆林前几次来都没来得及打招呼,这会再推辞就过分了,所以还是去赴了约。
化妆师圈和模特圈差不多,都是多弯人的地方。骆林的五个朋友里其实只有一个弯人,但是另外四个直男耳濡目染,竟然也有了点暧昧的气质。一群人吃了晚饭,又把骆林掳到了工作室,要给他试新眼妆。到最后折腾半天只画了一只眼睛,眼线太重挑的太高,完全是女妆那个调调,奇怪得很。
骆林很少跟人闹在一起,一不小心忘了时间,回过神已经快十一点了,赶紧给段非去了个短信,说自己在东九街,现在马上回去。
段非就回了一句话:我来接你吧,在哪条道的交界?
骆林发了个地址出去,想了想又说不用接了他自己回去,就把手机放下去卸妆了。弄完了一群人簇拥着骆林下楼去,为首的黑胖子喝多了酒,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到了门口还往骆林脸上亲了一口。
骆林简直哭笑不得,推开人之后,发现段非站在街角,旁边停着他的车。
被恋人撞见被人亲还是挺尴尬的一件事情。骆林走向段非,准备解释。
然而段非的脸上并没有不满或者愤怒的表情。他只是看着骆林说,沉默了一会儿,说,走吧。
骆林上了副驾驶,说,都是朋友,他们喝多了才这样,下次我会注意。
段非看着前面,说了句没事。
想了想骆林说,不好意思让你还来接我,下次我自己回去。
段非沉默了一会儿。方向盘打了个弯,他向左侧过头去,忽然说:
“……我没什么好的。现在能做的也就是送送你了。
在这个语境下,这句话可以算是讽刺了。但是段非说话的时候很认真又很慢,让骆林莫名的难过。
……那天晚上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中间隔了半臂宽的距离,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睡了。
四月份,天慢慢开始亮的早。骆林的时差还是没有倒过来,三四点醒了就一直没有再睡过去。然而因为太累,他便没起床,只是闭着眼假寐。五点钟的时候他感觉到段非醒了,翻了个身,从后抱着骆林,额头抵着骆林的脖子。
段非一直喜欢这个姿势,原来少有的两个人一起入睡的时候,他都会这样将骆林抱着。这回两个人一起躺下,段非却是碰都没碰他,让骆林下了把话问清楚的决心。
天要慢慢的亮了,骆林皱着眉头,准备叹口气翻过身去,好好问问段非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在动作之前,他就感觉到了脖子上一阵温润的湿意,还有睫毛颤抖着滑过自己颈后皮肤的感觉。他感受到段非沉沉地呼吸了一次,鼻息并不稳,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段非没有真的哭出来。他手臂上的温度很烫,抱骆林抱得很用力。
骆林没再说什么,任凭段非抱着。这回来他们两个都没怎么好好拥抱接吻,他很想念和段非之间的接触。
他觉得段非似乎很难过,他却不知道为了什么。现在安慰的话说不出口,那么等天亮再说吧。
在段非的怀里,骆林竟然又一次沉沉地睡过去了。
然而等到天亮,面前的人又一次变得沉默,小心翼翼地对待他,却又保持着距离。
骆林只能哑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
……四天的假期结束,骆林要回国了。
段非送他到机场,两个人拥抱了一下,道了别。安检门前骆林回过头来,想再看看段非,却没发现段非的影子。
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压在骆林的心上。等下了飞机,骆林打开手机,第一条短信就是段非发来的。
“暑假我不回去了。”
骆林低下头看了看手机,拉着行李停在了到达出口的前面。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从他身边走过,他不应该站在这里挡道的。
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次,然后把手机放回到口袋里,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回复,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骆林和段非的关系在交往一年后降到了冰点。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想到,在经历了生死的关卡之后,他们之间的感情会莫名其妙地走到这一步。
骆林接了个电视剧。之前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情,一是他喜欢自己的本职,二是开始拍电视剧的话,就势必要有一段时间一直待在国内,集数越长,角色越重,就越不能离开。
他一直都没有回段非的短信。他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让段非会突然对自己改变态度。也有可能感情就是这样,过了一段时间,自然会到瓶颈期,是自己没有经验,少见多怪。
他或许应该像自己以前做过的一样,虽然不明就理,还是先行认个错,把段非安慰起来,好言好语的劝着。
但是这一回他没法开口。段非那句“不回来了”,让骆林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他一个人期待了很久,想着再熬一个多月,两个人终于能在一起过一个夏天,很不容易。
骆林头一回真真正正的把段非晾着了。段非几周里零零碎碎的给他发了几条短信,骆林没回,段非也就没再发。电视剧开拍的那天是五月头上,段非终于给骆林打了个电话。时隔一个月,段非终于给他打了个电话。
段非在拨通电话后沉默了很久才说了一句话,声音听起来特别哑,像是病了。
他说:“……我们还在一起,对吧?”
骆林听了这句话,心口一阵绞着疼。话说出口了,却只有一个字,嗯。
两个人再没什么话好讲。挂了电话之后骆林坐在椅子上,没什么力气。
……
由段非起头,他和骆林又渐渐地恢复了联系。频率和之前一样,谈及的话题也差不多。骆林很努力地做出和往常无异的样子,段非看起来也比之前热情很多,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但是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避开了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的这个话题。
五月底了,段非放了假,却真的没有回来。骆林等了一个多星期,终于知道段非当时说的那句话是认真的了。
他不死心地幻想过,说是段非其实只是闹脾气,该回来还是会回来的。结果人家真的待在了纽约,没想过挪窝。
当晚视频的时候骆林还是在笑,很自然。他问段非,你待在那里有什么打算?段非沉默一会儿,没看屏幕,说了一句,也没干什么。
骆林不再笑了。他想和段非把话说清楚,段非却摆摆手,说他有事要忙,今天就先下线了。
关了电脑,骆林一个人坐在书桌前,闭着眼睛用手撑着头。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黑的,段萦放学回家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今天还没做饭,站起来的时候头有点发晕。段萦跑到房间找他,放下书包抬起头问他怎么了。骆林对着那张和段非相似的脸,什么都说不出来。
之后骆林病了有两天。那两天段非发了短信想跟他道歉,骆林的手机放在一边,慢慢没电关机了,之后才看到。
一个月之后是骆林的生日。段非送给他的表提前三天就到了,还有一张精美的卡片。
骆林低下头。这份礼物实在很精致,只是机械表冷冰冰的,温度并不如一个拥抱。
然后呢,骆林生日的六月三十日也如期到来了。明知道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他还真的想象过一打开门,段非会站在他面前。
但并没有。他从白天等到晚上,等来的是段非的电话。生日快乐,段非说,忘记压在零点,你不要生气。
骆林没说话,过了很久才说,段非,我们谈谈吧。
段非沉默了非常久,然后问他,你是想分手吗。
……骆林准备了很多词,但是被段非突然提到这么一句,让他连呼吸都不顺。
他想说的是,段非,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但是我想解决它。
并不是分手。
骆林不明白,为什么段非甚至会想到这个词。
到了最后,他只能努力平稳了自己的语气,反问段非:“……你想吗。”
段非在电话那头呼吸越来越重,最后颤抖地说了一句:“我不想。”
“……”
“我不想,骆林,我不想。”
……
骆林成为三十二岁的第二天,他做了一件在他看来说是疯狂都不为过的事情。
他什么行李都没带,现买了机票,飞去了纽约。
到纽约的时候是早上八点钟,段非应该还没去上课。骆林来到段非的门前,敲了敲门。
没人应。骆林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敲砸上去。那是可以称之为扰民的音量,持续了一分多钟,终于有人应了门。
骆林看着段非,笑了笑。对方的表情里一脸的不可置信,骆林的喉结滚动一下,问他:“你不请我进去吗。”
……
段非的表情是懵的。骆林故作大方地站在客厅里,但是还没想好说什么。
到最后段非问他,你怎么来了。
骆林说,我过生日,想见你就来了。
段非低了头,说,对不起。
骆林忽然就觉得有点难受,但他还是得笑:你不用说对不起,是我自己自说自话来的。
段非不说话。
骆林看了段非半响,然后对他说:
“段非,你抱我一下吧。”
段非诧异地抬起头,看见骆林一边笑一遍看着他,对他说:
“昨天是我生日,你就当送我个生日礼物,好吗。”
骆林的的确确是在微笑着的,但是段非却不忍心再看下去。他的手抖得很厉害,骆林把那双手拉过来,绕在了自己的身后,然后用手臂环住了段非的肩膀。
……
那个拥抱小心翼翼的,简直有些道别的意味。
意识到这一点,段非的头脑里“嗡”的一声炸开了。骆林的头原本埋在他的颈窝里,他猛一挣开,带开了些距离。
他看见了骆林脸上难以掩饰的受伤表情,这让段非狠狠地咬了咬牙。然后他伸出手去,将骆林的后脑按向自己,粗暴的吻了上去。
这是他们之间最不柔情蜜意的一个吻。段非的舌头突入到骆林的口腔里,像是侵犯一般抵着骆林的舌头,像是要堵死骆林的呼吸。接着这舌尖细密的扫过骆林内里的每一寸,围绕着骆林的舌头开始打转,然后在骆林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之后,段非猛地咬上了骆林的舌尖。
血腥味蔓延开来。段非在骆林疼的发抖的时候又一次突入,像是律动一般来回进出,散发出暴戾的荷尔蒙。 骆林已然硬了,下/体是热而沉甸甸的一团,隔着裤子抵在了段非的小腹上,因为涨得厉害,甚至能感觉出前端的形状。他像是自暴自弃一般张开了嘴,来回吮吸着段非的舌头,甚至伸出手来,狂乱地抚弄着段非的背。
段非的理智被尽数带走了。呼吸已经变成了喘息,他将手从骆林的上衣下摆伸进去,拇指向上滑过结实的腰线,一直来到了骆林的胸口,找到了那凸起的两点。
只是用指腹粗暴地来回揉搓而已,骆林却已然站不住脚。段非喘了一口气,将骆林往后一推,骆林顺势就倒在了沙发上。
骆林抬头看着段非,眼神因为情/欲而显得湿润。段非俯下/身来,抽走了骆林的皮带。
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在情理之中。段非用手和嘴巴骆林先去了一次,然后把骆林扯到了卧室的床上,用骆林射/出来的液体做了润滑,凶狠的刺穿了对方。出入之间见了血,骆林疼得抬起手臂,挡在脸上。
律动原本在狂暴地进行着,却又在忽然间,那几乎要顶穿骆林的力度不见了。段非停了下来,放下了架在肩上的骆林的两条腿,然后慢慢地从骆林的身体里离开了。贯穿骆林的东西在彻底离开时掀起了极度的疼痛,这让骆林不禁紧紧闭上了眼睛,头向后仰着,咬紧了牙。他喘了几口气,终于能把手放了下来,再睁开眼睛看着俯在自己身上的段非。
段非忽然间像失去了力气。他低着头,一手撑在骆林的身侧,一手小心翼翼地抬起来,用指尖抚摸着骆林的心口。
骆林的胸口因为呼吸而起伏着。段非将额头抵在了上面,手不再动了。
他的声音很闷。骆林听见他问:
“……这不是最后一次,对吧?”
骆林的下半身还处于一片麻木地钝痛,还没有余裕来分析他这句话的意思。
段非的声音开始发抖:
“你不是来和我分手的,对吧?”
骆林终于反应过来一点,呼吸之间依然是疼,只能微微抬起手,放到段非的发间。
“我说了……我说过了我不想和你分手……”
刚经历过情/热的皮肤那么烫,眼泪落在胸口都显得凉。骆林沸腾的头脑慢慢地冷却下来,他想让段非的头抬起来,但是段非固执的不想被看见现在这种狼狈的表情。
骆林的声音在被穿刺中叫得哑了。他轻轻地梳理指间段非的发丝,问他:“你究竟怎么了?”
段非的声音哽了半响,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骆林:“你为什么过来找我?”
骆林的头脑有些空白,先前激烈的性/爱让他整个人都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他没有什么犹豫,直接说出了口:
“……想你了。”
这句话放在往常绝难出口,骆林现在却觉得很自然。他拽了拽段非的头发,低声说:
“你说你还是人吗……我过生日都不回来。我干什么了让你这么讨厌我?又不理我又不想和我分手,到最后还逼我倒贴上来。”
段非没回应,伸出手环在骆林的腰间,死死地把他抱住。
骆林叹息般地轻轻说了一声:“恨死你了。”
段非抱骆林抱了很久,终于抬起了头。他的脸上湿漉漉的,小心翼翼地凑到骆林的面前,接了个湿漉漉的吻。
骆林看着面前段非忐忑不安的表情,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人之前的棺材脸绝对是装出来的。现在这张脸,终于才算是有点二十多岁的样子。
段非身上那种暴戾又阴沉的东西终于慢慢散去了。他俯在骆林身上,静静地贴着骆林的心脏,哑声说:“骆林,我喜欢你。”
骆林的胸腔里沉沉地一声共振,是真笑了:“我知道。”
段非好像越活越回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傻乎乎地道歉说:“你不要怪我。”
骆林呼了一口气,无奈的说:“我不怪你。不过你能不能换个姿势说话,你这么大个人,压得我胸闷。”
段非并不理解骆林身上那种平和的氛围。他总觉得事情被自己搞的很糟糕,但是骆林的情绪却好像不是这样。
他从骆林身上起来,骆林也撑着坐了起来。骆林的下/身若受了力还是会疼的难受,便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用床单裹着自己的腰部以下。
“说吧,怎么回事?”
骆林几乎是用放任般的眼神看着他。段非忽然就明白了他们之间相差的年岁,最终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展现了出来。
在他一个人和自己过不去的时候,骆林却能放下自尊,近乎于纵容地包容他。
这让他愈加的羞愧起来,只能低头坐在床上,乖乖和骆林认错。
……段非以身作则的阐述了“作死”的含义。
在清楚地认识到骆林的受欢迎之后,段非的嫉妒一发不可收拾。这种情绪烧了他几天,到最后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不安。
原先住院休养的时候骆林总是在身边,工作之外的时间毫无意外地被自己占据着。然而现在两人见面的时间大大减少,段非觉得自己简直得了妄想症,忍不住在想骆林是在和谁在一起,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有什么表情。
虽然明知道以骆林性格绝对不会移情别恋,段非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占有欲。之前他一直都是个脾气恶劣的人,明知道不能怪骆林和别人接触,却还是有个声音在心里蠢蠢欲动,忍不住要去向骆林迁怒。
之前他把骆林从身边逼走,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段非觉得自己这副样子丑陋极了,生怕被骆林发现自己的这种倾向,然后再一次灰心丧气,离开自己。
他想把这种情绪压下去,偏偏又压不下去,每次在露馅前都只能急急忙忙地切断和骆林的联系,生怕骆林发现。
然而这种方式自然慢慢地把骆林推得远了。他不是傻子,自然也感觉得出来。到最后段非一个人待在公寓里,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1oser。
负面循环到了极致,他彻底陷入到了自我厌恶的怪圈。
说起来,他身上根本没有什么能让骆林喜欢的东西。他不会爱人,不知道怎么对人好,连话都不能好好说明白。他更不是什么有趣的人,不仅没有自己的事业,连性格也可以说是恶劣……这么看来,骆林并没有什么能喜欢他的地方。
简而言之,他根本就是个从各方面看都配不上骆林的人。这么明显的事情,骆林只是还没意识到吧。之后要是骆林真的想清楚了,他们之间会是什么结局,不用想都清楚。
段非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生命里最好的东西就是骆林了,如果哪天骆林不在了,他又该怎么办?
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可怕,让他简直想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骆林。这样的感情过分沉重,让他自己都要喘不过气。要是被骆林发现了,一定会把人吓走的吧。
所以他宁肯和骆林保持距离,也不想在骆林面前暴露出自己扭曲而极端的占有欲。
段非简直是用赴死的心情跟骆林坦白的。骆林听他说完了,无奈地笑了笑:
“在医院里你不是看得很开么?连死都不怕,现在怎么怕成这样。”
段非懊恼地一头埋在枕头里,只是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能和骆林在一起,不得不说是有侥幸的成分在的。但是得到是一回事,维持关系则是另外一回事。他已经不是个病人了,骆林对他不欠着道义和同情。如果生死都没让他们分开,他们却因为自己恶劣的性格无法在一起的话,简直比从未在一起更让他觉得绝望。
段非在骆林之前并没有爱过什么人。他想自己给自己一点时间,慢慢把头脑理清楚。但同时他总觉得自己再这么推拒下去,骆林一样会离开他。
提到分手两个字的时候段非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管怎么看,走到这一步都是自己的错。
所以在骆林一反常态的突然出现在段非面前时,段非已经负面到了极点的情绪,直接导向了“骆林想和我分手”这一结论上。
他接� �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绝望的。骆林那种被动的人如果走出这么一步,大概是想在分开之前再留一些纪念吧。
骆林的身体里那么温暖,段非把自己埋进去,有种从未感受到的幸福。但是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变得只觉得想哭。
没有了。这种感觉就要没有了。段非好不容易伪装出的面无表情彻底土崩瓦解,他看着骆林遮着脸流出眼泪,觉得身体都变冷了。
所以段非除了坦白自己的恐惧之外,再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然而他预想中的酷刑并没有来。骆林轻轻地一句“想你了”过后,段非莫名地感到了一阵安心。
骆林还没有放弃自己。真是太好了。
……
两个人终于把话说清楚了。骆林简直无语,因为这种事情,两个人冷战了三个月,到底是多能折腾。
等到段非近乎于幽怨的问他为什么一个月都不和他联系的时候,骆林直接把他的头扇到了一边去。“我要忙着工作养家养孩子,你当我和你一样,不工作也有人给钱花?”
段非任性的抱着他:“你别去工作了,以后等我毕业了养活你。”
骆林瞥他一眼,段非顿时心虚,干笑道:“我开玩笑的。”
两个人待在床上,头靠着头,不说话,就是好好地歇这一阵。半晌骆林说:“以后我们好好把话说开了,别再藏着掖着的。只要是两个人在一起,总是会有不顺的地方,你别把每件事都看的那么重,怎么想的就怎么跟我说,一起想办法解决就行了。”
“我这种人……”段非又要开始消沉下去,骆林打断他:“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知道了,你不用现在才开始担心。”说完了他叹了口气,“按你的道理来说,比你好的人多了去了,我难道要一个个喜欢过去?”
段非闻言,在骆林脖子上咬了一口。咬完了觉得自己真他妈幼稚,愈加的郁卒,又把头低下去。
“这辈子也就让你一个人折腾了。你就放心吧。”
骆林低声地这么说道。段非的鼻子一酸,紧紧地把骆林搂着。
……
两个人腻歪够了从床上起来,骆林的脚落在地上,当场脸就白了。
后面的某个地方,实在太疼了。
段非看见了,心也跟着揪起来。两个人之间的第一次,硬是被自己弄成了这种这个德行。想着至少抱骆林去浴室,结果根本抱不起来。
恋人比自己高了七公分,身体修长优美,都是紧致的肌肉,上手比看着要重许多。再看看自己病后过于苍白消瘦的体格,段非简直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骆林一个人躲进了浴室,把干涸的血迹和精/液从身体里清洗干净。段非的愧疚简直要把他的心都吃了,只能守在浴室门外,像条犯了错的大狗一般蹲着,等着主人出来。
等到骆林换好衣服出来,只能哭笑不得地看着段非,摸了摸他的头发。
段非跟骆林道歉,说自己不是想那么粗鲁的。骆林叹了口气,低低地说了一句:
“没事。挺好的。”
——能和喜欢的人结合在一起,那种安心的感觉和疼比起来,并不算什么。
……
两天后的七月二号,段非拉着箱子去了机场,换了回中国的机票。
航班预定下午起飞,骆林本来应该和他一起走的。结果这个人走路还不利索,偏偏一大早跑了出去,不知道要做什么。还有半小时就登机了,段非开始担心骆林会不会放他鸽子。
登机前的十五分钟,骆林一路小跑着到了地方,表情因为牵扯到了痛处而显得不自然。段非还来不及问他去了哪儿,骆林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戒指,扯过段非的手,套了上去。
那是枚银戒指,稳稳地套在了段非左手中指的指根上。骆林有点不好意思,深呼吸了两次,理了理头发,对段非说:
“在一起一年了,我觉得也该对你有个交待……我妈总是问我结婚的事情,哪天你要是想好了,我带你一起去见她吧。”
段非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骆林的脸愈加的红,估计也觉得自己一番话说的太直白,只能转开话题:“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下次给你换个好一点的……”
段非没再听他讲下去,只是一把将骆林扯了过来,吻在骆林的嘴上。
……
那枚戒指段非一直保留着,并没有让骆林再换。
而五年后的某天,段非在骆林给他戒指的那个地方跪了下来,为骆林戴上了一枚白金镶钻的戒指。
一枚求婚戒指。